醉卧谁家江山

在森林里的那些日子，都只是他笼络我的目的吗？十三，我越来越觉得你好可怕，可怕得我不敢再去靠近。
第99章 喜逢爹爹
“离秋，有时候，我真的不希望下山……”
“看着那山崖险要，可人世比山崖还要险要。”
“如果可以一直是这样，该有多好。”
……
“白华！白华！”
猛地坐起身子，我的脑袋仿佛炸开了一般疼痛。紧紧抓着床边的褥子，我咬紧牙关深呼了一口气，心里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既然他喜欢江湖上的日子，不愿意回来，我不能强求。可是玄机堂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也都应该回来告诉我一声。每次都是让他一个人去面对危险，我却什么也做不来。
门被猛地推开，碧玺连忙冲进来，急切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要传御医吗？”
侧脸看看那亮堂的窗子，我揉了揉太阳穴，“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已经快到午时了。太上皇今儿早回宫，说是大过年的，让您多歇歇，所以不让伺人们唤醒您。这会儿太上皇在寝宫同太凤后用膳，您要过去坐坐吗？”碧玺挤出了一个笑脸，算是久违的表情了。
摆了摆手，我蹬上鞋子，站起了身，微微舒展开了身子。
打了个哈欠，我道：“人家饭吃了一半，若是我过去，只会扰到他们。等他们退膳的时候，我再过去便是。”
“主子，您该改下自称了，否则有违宫中礼法，太上皇也不喜。”碧玺连忙拿起屏风上搭的衣服，走到我身后替我更衣。
扬起双臂任她打点着，我侧过脸道：“你说朕？那礼法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既然私底下只有咱们俩，倒也不必太在意。你待会儿去各个宫捎个话，让锦瑟他们都去太上皇那里。至于岚哥哥哪儿，你让他晚些时候再去，这样一来倒能解决不少麻烦。哎，碧玺，你说人活着图个什么啊？”
愣了愣，碧玺连忙答道：“只是图个自在，主子刚刚登基，太多事都不习惯，也是理所应当。过段日子等主子习惯了，日子也就过得舒坦了。”
只是轻轻点头，那番话似乎在我耳边只是拂过的一阵风。所谓的习惯，是在这个步步为营且用黄金建造出的坟场里，懂得逆来顺受，懂得为全局盘算。逆来顺受，我所唯一能做的。因为是皇家，所以要娶自己不喜欢的男子。因为是皇家，所以要做尽自己厌恶的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我这才慢悠悠地来到了凰远瑜另辟的院子。站在院门口，我还没踏足便只瞅着汪水绿向这边走来。
没等我开口，汪水绿跪地向我便行了一个大礼，随后站起身子弓腰道：“陛下，太上皇陛下同太凤后正在屋里等您，请吧。”
一边往前走着，我不由得问道：“你们都去哪里玩了？从未见你笑得这样好看。”
“哟喂，陛下可是折煞小的了。只不过在三国里看些山山水水，太上皇的身子也调养得不错。二十多年来，还真没见过她那么开心。”汪水绿笑着推开了门，随后弓腰示意。
宠她笑了笑，我跨进了大门，只见父后坐在凰远瑜身边，嘴里一张一合也不知在说什么。见到我进来，他们二人倒是齐齐看向了我。
“音儿给母皇父后请安。”虚礼还得是有的，毕竟好些日子没见了。我跪倒在地，向二人作揖，轻轻一叩首。
礼毕，站起身子，走近了才见着父后面色很是不佳。
没等我开口，父后索性走到了我面前，瞪着我便道：“刚刚登基，你去外面玩什么？后宫里出了这么多大事，若又出了人命，你叫我如何放心！音儿，小岚为什么要去杀雪墨？还有那档子事，桃歌怎么就……”
“秋思，孩子既然都长大了，她有自己的主张。反正那些男人都是她娶的，生死各有天命，咱们也管不着。来来来，坐下来消消气，好歹今天是除夕。”凰远瑜又拿起那《茶经》看了起来，面上倒是十分悠闲。
只是出去玩了一段日子，凰远瑜竟然可以做到这样心平气和地跟人说话，令人刮目相看。倒是父后，他显得急躁了些。
也难怪，岚哥哥是父后的表侄子，听闻岚哥哥闯了那样的祸且还把自己关在冷宫里，父后自然会担心。
“主子，雪君和锦君来了。”汪水绿言语了一声，凰远瑜看向门口，眯起了眼睛。
假雪墨和锦瑟并肩而入，一同来到我身后，便跪下行礼。
父后挑了假雪墨一眼，转而看向锦瑟，“你们先起来吧，锦君，听闻你感了风寒，身子好些了吗？
双双起身，锦瑟惶恐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假雪墨，连忙低头答道：“谢父后关心，锦瑟身子已无大碍。”
“无碍便好。咦？小岚怎么还不来？好久没见着他了，心里怪念的。”父后压根连那假雪墨一眼也没瞅，直接瞥向了门外。
假如没有遇见化名黄牛的雪墨，我一直都还会认为眼前站着的人便是雪墨。倘若父后真的给雪墨脸色看，我自然是第一个不答应。看来，戏我还得演下去，不能让假雪墨起疑。
拉起假雪墨的手臂，我柔声问道：“受着伤还要出来，当心外面的寒气对伤处不利。”
“不碍事，今天毕竟是除夕，出来走走也无妨。”他的笑，是那样美，足以让人沉醉。可我要保持着清醒，眼前的人伙同另一帮人，毁了雪墨的面容。
父后眉一挑，便道：“走走？原来给我们行个礼，在雪君眼里，只不过是散步后的余兴？也罢，雪君的礼，本后怎敢受……”
我连忙出面道：“父后，全赖我，雪墨由始至终什么也没干。雪墨身子也不大好……”
“音儿，后宫最忌讳的便是专宠一人。老教训还摆在前面，我这是在替你树立一下威信。有些人以为仗着跟音儿是结发，就想要为所欲为，在后宫里兴风作浪。一日未立凤后，本后一日还是这后宫之主，休要在我面前作祟。”今日的父后很反常，每一句话都针对着假雪墨，也不知是怎的了。
凰远瑜咳嗽了两声，终于开口道：“大过年的，就急着教育晚辈？秋思，自打一出门你就念叨着茗音，现在回来了又是操不完的心。还是那句话，孩子长大了，你让她自己做决定吧。我也知道以前你受了太多苦，这不，我……”
“晚辈都还在这里，有些话留着夜里说便是。也罢也罢，音儿，带着他们去御花园里转转吧，今儿太阳不错。”父后脸红了一阵，坐回了凰远瑜身边。
正当我准备离开，转过身却正对上了岚哥哥的眸子。
岚哥哥依旧穿着那件简单款式的青衣，一如往常那般，若无其事地进了屋子。他未曾看我一眼，也未曾看雪墨或是锦瑟一眼。
“小岚，你来了就好。坐下歇歇，要吃什么我这就去准备。”父后笑呵呵地便站起了身子，只是这一行为，倒是让我身边的假雪墨暗地里一番咬牙切齿。
干咳两声，我忽然想起了有正事没问，便走到了凰远瑜面前。
凰远瑜放下书，抬头便看向了我。
凑到她跟前，我小声问道：“今天除夕，我姑且孝顺一下。母皇，你为什么要替我答应了龙啸那门亲事？十三那是在利用你。”
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凰远瑜平静地道：“龙啸的王爷自然出身一流，也不跟凰彩任何人扯上关系，自然可以使得朝堂安定，无外戚干政。况且同龙啸联姻，凰彩自是得了好处。既然那么久都没有立后，不如就是这华阳王罢了。除夕之后，你就顺着龙玉泉的意思，把‘凤后’的称谓改为‘帝君’吧。”
我没听错吧？一向最厌恶龙啸的凰远瑜，竟然顺着十三的意思，要改祖制！
本打算跟她大闹一场，可是碍于今日这难得的祥和，我只好作罢。敬她是我母亲，我忍。可是龙啸男人素来都瞧不起女子，加上生活习惯上的诸多差异，那男子来到这里后宫只会比现在更加混乱。
汪水绿再次从门口笑吟吟地走来，站停下弓腰道：“主子，秦晋言同雪君的母亲方才也到了，这会儿正在门口求见。”
爹爹？
我猛地转过头，凰远瑜许了汪水绿后，我便见着爹爹和林员外一前一后入了门。也记不清多久没见到他了，只是忽然间自己鼻子酸酸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等爹爹跪下，我抢先一步拉住了他，便将他紧紧地搂住。泪水随之而下，我在众人面前失态倒也无妨。一夕间，我觉得自己又变成了爹爹怀里的小孩子。
忽然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氛围，我轻轻侧脸瞄了一眼，却见父后一手拉着岚哥哥，正黑着脸盯着我们。倒是那假雪墨，见了林员外只是稍稍躬身见礼，随后拉着她也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便也将眸子转到了我这里。
“秋儿怎么还像个孩子，当心跟人笑话。”生平第一次，我听见了爹爹因哽咽挤出的沙哑嗓音，浑身一震。他……哭了？
松开他，我端详着这张历尽沧桑的脸，只得怨世事无常。
是啊，除夕，大家就应该高高兴兴。
“晋言，既然茗音舍不得你，以后还是好好住在宫里，不要三天两头再往村里跑了。”凰远瑜悠然地开口道，眼睛却还盯着书。
爹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凰远瑜便叩首谢恩，看得我很是心疼。
锦瑟掩面咳嗽了几声，走到我跟前小声道：“小花猫，我还是先回去为好，夜里的宴我再来陪你。咳咳……咳咳……”
连忙拍了拍他的背，我不以为然，“外面风大，你在外面多走动当心又受了寒。我让太医把药送到这里，你喝了可能会好些。”
“锦君还是先去软榻上歇歇吧，要不是为了这倔脾气的小岚，也不至于染上这样的风寒。哎，可怜天下父母心……”父后忽然叹了口气，“听说锦君是凤清人，何不邀令母……”
“咳咳咳咳咳……”锦瑟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我假意过去帮他顺气，实则额角也冒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