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谁家江山

小尹。”
一把拍开雪墨的手，他厌恶地看着雪墨，“是你欠我的，你必须要还。我身负重伤，还被弃之荒野。一个人在树林里，你晓得我有多害怕吗？拜你所赐，林少爷，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没有，我……”
“装什么无辜？”小尹指着雪墨的鼻子，扬起下巴道：“若不是我被术士所救，怎么会捡回一条命。从那天开始，我就下定决心，要你林雪墨也尝尝当乞丐的滋味。恰好上天助我，你被皇宫里的人丢下山，根本不用我再动手。”
小尹忽然自嘲地一笑，随后抚上了自己的脸，“多亏有了你的脸，才有那么多客人喜欢看我跳舞。被一些无礼取闹的客人糟蹋时，就算我再不甘，可想着这脸是你林雪墨的，我心里就甚是欣喜。想要嫁给离秋，从此飞上枝头？你若行，我也可以。”
他是在怎样的仇恨中长大？
我甚至不晓得小尹是抱着怎样的心理，终日以雪墨的身份面对着我。
“就算你们再有怎样的误会，你勾结凤清人，便是犯了我的大忌。”站起身子，我缓缓向小尹走来，“当年是大人犯的错误，为什么要归结与咱们三个？”
“哈哈哈哈……人家让你做回自己的皇女，你就真的忘本了？也不想想，小时候整天吵着要长大报效凤清的人是谁！没错，你命贵，可你别忘了，你是凰彩人，我不是！我为自己的国家出点力，有何不可！秦离秋……啊不，凰茗音，别那么自以为是。这天下，可不是围绕着你一个人转的！今日，我定然不能活着走出这皇宫，不如……”忽然间，小尹一把拽过雪墨，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匕首，抵上了雪墨的脖颈。
顿时惊得我出了一身冷汗，他疯了，真的疯了。
小尹看着我，立刻大笑了出来，“我一个人走实在孤单，还是找个人陪着比较好。”
没等我开口，白华忽然冲了过去，用身子堵住了门口。
深邃的目光转移到小尹的双眼，白华开口道：“不如我陪你上路，你放开林少爷。”
愣了片刻，小尹接着笑道：“也对啊，这林雪墨是离秋的大宝贝，命根子，若是伤着碰着了，得要离秋惦记一辈子。不过眼前有个人愿意替林雪墨死，倒是更能让离秋自责一辈子呢。”说话间，小尹把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上。
“白……”
只见白华一个侧身，小尹松开雪墨，将匕首抵上了白华的咽喉。
我气得险些一拳抡过去，可是小尹如今全然豁出自己的性命，我再拿什么来威胁都无济于事。眼瞅着白华就要变成这疯子的陪葬，我该怎么办。
“离秋，绕了好大的圈子，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还记得吗？我在雪山上说过，希望一辈子都可以独自拥有你。如今，我如愿以偿了。”白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忽然间将身子前倾，只见鲜血从他的脖颈间立马涌了出来。
未等我冲上前去，小尹大笑着将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跟着白华一齐轰然倒地。四周场面乱作一团，众人皆是慌乱不已。
我连忙将白华抱在怀里，却见他气若游丝，那猩红的液体已然侵染满了我的衣衫。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是说你要一辈子都护着我吗？说不话不算数，你回来啊！”我失声大哭了起来，只觉得怀中的人在一点点失去脉搏。可我，做什么竟都是无济于事。
染意连忙扑过来，想要点穴给他止血。可是才封了肩膀上的两个穴道，又停下了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下手，只好坐倒在地，叹了口气。
“白华！白华……”只是一瞬间，我只觉得天晕地眩。
眼前骤然一黑，身子一沉，我顿时没了知觉。
……
“我现在可是凤清三军副都统，管你甲一甲二的，我让比你厉害几倍的高手联合擒你，看你能躲在哪里。抓住你之后，我叫上一大堆龙啸的壮汉来轻薄你，让你半个月都下不了……”“那你叫什么？”
“白华。”
……
“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认识了你，所以我也想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好好保护着你……”
……
“有时候，我也会自私地希望我们一辈子都可以不用下山。因为，至少在山上，你还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我完全张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金色的床幔。上面绣着的凰正展翅起舞，一如往常。
吃力地支起身子，我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在寝宫里。
稍稍松了口气，幸好方才的梦，白华怎么会出事。
门忽然被推开，白衣人端着药碗缓缓步入房间。见到我醒来，他愣了片刻，似乎想笑又笑不出来，表情极为复杂地向我走来。
坐到床边，他将药碗搁在一旁的圆凳上，仔细地打量起了我。
“雪……雪墨吗？”我揉着太阳穴，“昨晚计划应该成功了吧？小尹他……”
雪墨端起药碗，小心翼翼地凑到我跟前，舀了一勺褐色的药汁，递到了我的嘴边，“染意说你心神收到很大的刺激，需要调养，否则会落下病根。”
吞下酸苦的药汁，我冲他笑了笑，“是啊，见你回来，我肯定高兴得昏了过去。待会儿咱们可以去街上走走，我也正想散散心呢。”
雪墨又递给我一勺药汁，眼角却涌下了一行清泪。
指尖不由得触上他的脸，我低头接过了那碗药，仰头一饮而尽。“好端端的，怎么哭了？也难怪，大喜的日子。回头我跟白华说说，要他帮你弄些……”
“离秋，染意已经尽力了，可龙公子还是……还是……”雪墨将空碗拿过，搁在了圆凳上，“你昏睡了三天，大家都很紧张你。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
不禁大笑了起来，我将他拥入怀中，“什么对不起，我只不过做了个噩梦。白华这会儿，肯定在寝宫里饮茶小憩呢。雪墨，你看，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吗？为了我们的孩子，你要多吃点东西，把自己养的……”话说到一般，我自己的鼻尖开始发酸，眼泪如洪水般涌下，胸口也撕心裂肺地开始疼痛。
谁也骗不过自己，再怎么逃避，我始终逃不过自己。
待雪墨走了之后，我便让碧玺遣走了所有伺人，也不愿再见任何人。
从抽屉里寻出一把金刚锁，待屋里的人走尽后，我立马关上门，由里面将门锁上。这偌大的房间，唯独我一人独处，倒是安静了不少。
浑浑噩噩地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只晓得日日都有人在门口大呼小叫。我在纸上一遍遍写着白华的名字，只想不让自己那么快就睡过去。
假如当初我没有离开村子，就不会与他们相识，不会来到凰彩。假如我当初没有离开村子，锦瑟或许已经当上了凤清的凤后，桃歌可以如愿同凰茗睿在一起，雪墨嫁一户好人家享尽锦衣玉食，岚哥哥会寻到一个可以给他唯一的女子，而……白华……他可以做他的暗卫，他的堂主，他的王爷，在龙啸叱咤风云。假如我没有离开村子，多少人都不会死！
一拳砸上桌面，我怒吼一声，只觉得嗓子里一股腥甜。
“你就是个灾星！大灾星！你毁了所有人！”不禁大笑了起来，我坐倒在地，盯着房梁，只觉得四周都在旋转。
我……我是谁……我是谁来着？
哈哈哈哈哈，我也不清楚我是谁，为什么要待在这个地方。我要回家……我的家在哪里？
“离秋！离秋我求求你出来吧！这样不吃不喝会毁掉自己的！”雪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努力找寻着自己的思绪，脑子里还是不大清醒。
在屋里已经几天了？一时间也算不出个大概，我只觉得像是过了几千年。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可以抛下一切都不顾，去想着自己所喜欢的事物。
踏出这个屋子，我只怕会失控。
“轰隆——”两扇房门轰然倒地，扬起了一片灰尘。
透过凌乱的发丝，我顺着眼前的一片光亮，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逐渐靠近我。
没有预期的众人涌入，进门的只有一个人。
努力地想要看清来人，我却怎么瞅不清。一时间这光亮过于刺眼，让我根本睁不开眼睛。
“你是个废人！”头顶传来一声怒斥，我茫然地抬起了头。
那男子俯下身子，瞪着我怒喝道：“若你愿意如此沉沦下去，你只会由废人变成一堆不知所云的废物！”
大笑着点了点头，我指着自己道：“是啊，我是废物，我是废物。”
“啪——”一声清脆，我脸上火辣辣地疼。
茫然地看着那男子，我捂上了脸颊。
“我不觉得能打醒你，因为你在我眼里已经无可救药了！你一个人自暴自弃，我倒是不心痛，也不为外面那些陪你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的人心痛。只是你的江山，不能握在一个废物的手上，所以不如拱手送给我，如何？”男子颤抖着握紧了方才那只给我耳光的手，蹲下身子，将脸凑到了我跟前。
终于，我看清了那张脸，原来是十三。我伸出手竭力地想要推开他，可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只见着他离我越来越近，双眸中竟完全是我的倒影。
“你个不知羞耻的家伙！”用尽浑身力气，我一拳砸向了他，谁晓得他轻巧地将我的拳头握上，整个身子都压了下来。
眼见着十三的脸愈发靠近，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似乎几日没进膳，也吐不出个什么东西。干巴巴地瞪着这家伙，我似乎寻回了迷失很多天的自己。
凑到我的唇边，十三小声道：“丫头，你还本能地想要打我，就是有的救。你这皇宫里没人敢对你做什么，所以我早就猜到只有我能把你拉回来。”
“你不懂我，是因为你是个铁石心肠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