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谁家江山

父后轻轻拍了下我，小声道。
回过神来，我看着自己还悬在空中夹着菜的手，尴尬地便搁下了筷子，傻笑了一番。
当年见岚哥哥这惊艳的剑舞，我的代价可是不少的，被他射中一镖自己险些丧命。难怪说蓝颜祸水，我终要栽在他们几个手里。
“恭祝太上皇万寿无疆。”舞罢，岚哥哥抱拳祝贺，却一直得意地看着我。
我的脸瞬间涨红，硬生生地把头扭到凰远瑜那边，却没想到这一幕被凰远瑜尽收眼底，她大笑着看着我，只是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赏！岚君，你想要什么，让茗音赏给你！”凰远瑜大笑着把目光转向了岚哥哥。
若有意味地瞄了我一眼，岚哥哥笑着道：“臣伺想要……想要跟陛下说一句话。”
见凰远瑜点头，岚哥哥将软剑收好，只身来到了我的面前，俯下了身子。
凑到我耳边，他小声道：“看傻了吧？”
“岚哥哥得意什么，以前你一口一个‘狗贼’唤我，如今你却要沦落到给‘狗贼’跳舞。这风水轮流转啊……”我一边打趣着，却稍稍起身，在他的唇边笑小啄一口。
岚哥哥笑着推开了我，略一回眸，“趁机吃我豆腐，不理你了。”
见岚哥哥带着软剑退到了殿后，我只顾着笑，却立刻发现父后和凰远瑜竟都在看着我。我连忙把头拧到一旁，笑着道：“我什么也没做，没做……”
“茗音终究长大了啊……来来，秋思，你看这道菜不错……”凰远瑜给父后夹菜，随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真没见过这么八卦的长辈，除了灵风娘亲以外，凰远瑜倒是属天下第二了。
见伺人搬来了矮桌，我一个激灵，立马打起了十足的精神。若那雪君照旧出场，就证明他们的行动失败了。看来成败，在此一举。
翩然云锦长袍略过，灵秀可人的身影晃入了众人的视线。单单看着那张如雪般白皙的脸，众人便无不为之疯狂。此等男子，世间少有。
啪——我的心就这么碎成了两半。
雪君还是照旧出场，白华他们劫走小尹的行动失败了。
难道真的要我和雪墨的孩子在偏僻院落里偷偷出世？
琴弦被拨动，我支着脑袋，浑身无力地盯着奏琴的雪墨，只觉得一阵晕眩。
“除却旧颜，无缘与伊，生死隔天边。遥遥七年，静夜浮现，不知何人面。初春叹晚，缝夏倦冷，秋水冬望断。复而得，今夜笙歌。”低沉的吟唱，响彻整个大殿。
不知为何，今夜小尹的眸子竟显得格外熟悉。由始至终，小尹一直远远看着我，目光坚定不曾偏移。他的指尖每触上琴弦一下，就仿佛撩动着我的心弦。
“曾忆林间，孤屋寂立，稚子间扬言。相伴相知，相守相生，困顿两少年。如斯如斯，如旧如旧，忘却昨宵愁。愿与问，伊人忆否。”下阕由小尹的口中吟出，殿内已然安静了下来，似乎没有一个人愿意割舍他的琴音与歌声。
锦瑟失魂地险些打翻手边的酒杯，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尹，转而看向了我。
余音绕梁，久久不散，萦绕在我的耳畔。
他……不是小尹！可是他的脸，怎么会……
“恭祝太上皇福寿双全，松鹤延年。”他站起身子，躬身贺道。
凰远瑜回过神来，擦去眼角的泪水，不禁笑了出来，“虽说在大喜的日子弹这么悲的曲子不妥，但……还是有赖君的琴音，让我想起了年少时的很多事……哈哈哈哈，赏！赏！水绿，把这个给贵君。”凰远瑜说着就把伴着自己三十多年的玉镯撸了下来，递到汪水绿手里，只顾着自己笑了。
汪水绿诧异地看着凰远瑜，只好接过镯子，走下台阶双手将镯子递给了他。
接过镯子，他谢恩后，便只身向殿侧走去。
“是林公子，对吗？”锦瑟小声问道。
“我……不知道……锦瑟，待会儿陪我去一个地方。”声音几乎颤抖了起来，我不自信地左右瞅了瞅。
乐师重新奏起舞乐，宫里养的舞伎重新上场。我连着给自己倒了三杯酒，终于把神定了定。但见白华身着盛装从一侧走来，我干巴巴地望着他，只顾着压抑着满肚子的疑问。
白华冲着凰远瑜和父后微微躬身，随后面色淡然地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还未开口，父后便问道：“方才听闻帝君身子不适，又见帝君来到宫里之后一直戴着面纱，是不习惯凰京的气候吗？”
“多谢父后关心，一切无碍。”白华的指尖轻轻触上面纱，随后看了我一眼，便缓缓摘下，并未作任何表情。
“咣当——”父后失手打翻了酒杯，错愕地看着白华，嘴角颤抖了起来。
碧玺连忙差人来收拾，好险父后的衣袍没有浸湿，众人松了口气。
对于上席的小插曲，下面的人倒是因为歌舞看得入迷，都未太在意。我沉下气，只好硬着头皮打算跟父后解释，可忽然被凰远瑜侧脸瞪了一眼。
捏着杯脚，凰远瑜冷笑了一声，“我就说，当初好端端的华君怎么突然失踪了，原来竟是华阳王爷……茗音，你还真是深藏不露，竟连龙啸男子都能……”
“不管是白华还是龙华阳，母皇都有这样一个好女婿，不是吗？”亲自给凰远瑜斟了杯酒，我挤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再者，白华比起十三，可好得太多了。十三他就是只狡黠的狐狸，养在身边只会让你日日提心吊胆。若我与十三结姻，这江山可就不保了。”
凰远瑜喝下了我倒的酒，看着父后道：“你瞧你女儿，嘴上一口一个‘十三’叫着，也不知她和那龙玉泉到底熟络到了什么份上，竟让人家三番两次地向我提亲！现在可好，人家没法和你女儿在一起，就直接不顾辈分地把自己侄子给塞过来。更可笑的是，他侄子竟就是你女儿以前的夫君……”
“音儿，你母皇大概是喝得太多，又在胡言乱语了。白华这孩子，当初虽见他不大爱说话，但在村里时他待我极好，为人也算不错。有这样才德兼备的帝君，是凰彩的福气。”父后一边拉着凰远瑜，一边冲着我们笑道，样子甚是尴尬。
无论如何，凰远瑜还是提醒到了我们这微妙的关系。
白华是十三的侄子，我和十三是深交，我和白华又成了亲，辈分已是乱得无可救药。曾经十三总是提亲，我都未答应，难道凰远瑜中意十三这个“女婿”？
收回我可怕的想法，我只顾着干笑，但还是不由得多瞄了几眼白华。
一场宴会终于落幕，事实证明，父后说的不错，凰远瑜的确醉了。汪水绿只是低头瞅了瞅空酒坛，凰远瑜脚下竟就有两大坛，难怪她会胡言乱语。
父后担心她的身子，只得跟着一起将凰远瑜向寝宫扶去，也顾不得其他了。
整个宴会凤清使节都没有动什么手脚，倒是让我有些纳闷。
回到寝宫，我换了身轻便的衣服，随后便迫不及待地拖着锦瑟和白华向染意的院子赶去。一路上似乎不止我有疑问，就连锦瑟也是满脸好奇。白华只是说一切都办妥，非要我亲自去瞅瞅，吊足了我的胃口。
进了屋子，只见一张拥有雪墨的脸的人被五花大绑地丢在床上，那人见到我激动地呜呜大叫，险些从床上翻了下来。
染意坐在一旁淡然地品着茶，跟没事人似的。
见我们进来，染意搁下茶杯，站起身子走到床边，取出了塞在那人嘴中的白布。
“离秋！这家伙疯了！救我！”那人大叫着，眼泪顺着脸颊便流了下来。
我刚站稳，谁知门外忽然传来了叩门声。
白华连忙拉开门，我转过身去，却见着还穿着宴上白衣的雪墨正静静地看着我。
脑子瞬间好乱，他们孰真孰假，我倒是也分不清了。
“两个林公子？小花猫，我……我做梦了？”锦瑟看看床上的人，又看看门前的人，不禁后退两步，猛扎在了椅子上。
染意大笑着凑到我跟前，捏着自己下巴道：“秦绶，连自己的夫君都分不清，你可入了化境啊。你瞅瞅这脸，我亲自治好的，我的医术可不比我哥差，我……”
“染意，你不愧是我的二哥！”看了他一眼，我不再言语。
“不错，是挺‘二’的。”锦瑟不禁笑出了声，“这种时候还是先认人好些，我们不说笑了。小花猫，这该怎么办？”
摇摇头，我翻了个白眼。
染意看看我们，竟又放声笑了出来，一把拽过门口的雪墨，指着雪墨便道：“这是本尊，可是我亲手给他解的毒，身上还有我的味道呢，肯定是我的黄牛。”
“哟，都成你的人了？原来二哥喜好断袖之癖，绶儿可算是开眼界了。”不禁打了个冷战，我看着染意那得意的模样，只好先耐着性子来到了床边。
坐在床沿，对上他的那双眸子，我开口道：“你究竟是谁？”
第106章 遇险
愣了片刻，他紧咬着嘴唇，没有言语。
叹了口气。我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真的什么都不想解释吗？”
“想要杀我，就动手吧。”他扬起下巴，却满脸笑意。
他在赌，这个时候他竟在赌。
面对着一个人跟雪墨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怎会忍心下手杀他。
见我没有动作，他跳下床，径直向门口走去，却被染意一把拦下。微微侧身，他指着我大声道：“没有胆子杀我，也没胆子放我吗？”
“染意，放他走。”我垂下脑袋，一拳砸在了床沿。
“可是不可以这么便宜了他，先得问清……”
他忽然回过身，静静地看着我道：“我是乌雪，是三国内有名的舞伎。是你非要将我认成林雪墨，与我何干？秦离秋，难道只有林雪墨才能配得上你吗？”
站在门前的雪墨上前一步，将指尖触上了他的脸，“你就是这样报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