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琳琅

第17章


他们连夜私奔到南方过起了安逸的生活。可我娘是邬南族的人。邬南族天生短命,况且使用迷心计也会大大减少阳寿。他们在迷心术的作用下伉俪情深了三年。可就在我三岁那年,我娘生了重病,没多久就去世。人死了,迷心术自然就不起作用。有日我爹清醒过来,想起了那些虚幻的过往,对我娘的情谊顿时就化为乌有。他将我送回邬南族后就回到褚府,抛开所有的过去,继续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又娶了妻妾,生了三个孩子。”褚杞紧紧握住拳头,“我娘是偷偷跑出邬南族的,本来就已经被族里除名。我爹把我送回去,邬南族的人又会怎么看待我?族里的小孩都喊我‘野种’,嘲笑我血统不纯,喊我去找我那个穿金戴银的爹。呵呵,我外公是族里的长老,我娘抛弃邬南族用迷心术留住男人自然让他颜面尽失。虽然他依然教授我族里的技法,可待我却相当冷漠。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直到一日,遇见一个人,他告诉我这些复仇的计策。我娘纵然不对,可她对我爹的心意没有半分假。不求一见钟情,起码能够日久生情。他们一起生活那么多年,我爹却还是……于是我恨,恨他们对我娘绝情,恨他们将我抛弃,让我在鄙夷中长大。我要他们褚家的人为此付出代价。”
“于是,那年我带领了几十人马杀进秦州。杀了褚府一家老小。我还见到了他。他看到我很是震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的一个几岁大的儿子跑过来,我看他那么小,差点动了恻隐之心。可我那个爹,他生怕我会伤到他的小儿子,整个人挡在他前面。他让我杀了他,放过他的小儿子。真可笑,论资排辈我算是他的长子,这么多年来原来他从未把我当过一回事,亏我对他还抱有一丝幻想。于是我一剑下去,两个人双双毙命。后来整个褚府都沉寂了。我一个人满身是血走到褚府外面,看着这个曾经富丽堂皇的府邸,忽然松了口气。”褚杞摊开手,上面遍布了剑伤和茧,
“我终于亲手夺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在我轼父之后。然后我就真正踏入褚府,开始我的人生。”
“我没想到你有着这样的过去。”肖萋萋低沉道。
听着褚杞的描述,似乎就能感受到当年他所经历的那些。流言蜚语的中伤,寄人篱下的无奈。还有对亲情的绝望。
“那日我遇见你。在那个破庙里面。我进去只是想为我娘烧柱香,却看见一个衣裳破败的人趴伏在门口。”褚杞的语气转而变得柔和,“我一眼便看出你是女子。我带你回去,为你治伤,起初目的并非单纯。”
   
第18章 第十八章
“我这样突兀的登堂入室,必然会有其他势力心存不满,暗地里想要做些阴谋诡计。于是我要留一个人,在关键的时候为我死去。就如今夜,苏筱婉的死为我换来彻底清除潘家势力的机会。”褚杞看看手里的白梅,“当日我见到你时便心生这个念头。”
肖萋萋垂下头,看见水里倒映的月亮随着江面的波动支离破碎。
“带一个对我死心塌地的女人,再在最后将她推进火坑。我给她五年虚无幻影,又在一夜之间摧毁她的那些空想。”褚杞将手里的白梅枝抛入水中,“一切都结束了。留着那些过去也毫无意义。”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肖萋萋哑然看着落入水中看不见踪影的白梅,“你当时对我的那些百般照顾,无非也是为了……”
“不是。不是的。”褚杞摇头,“我带你回去,看见你背上的剑伤,还有你随身带着的那份清单。你是被许多人关心爱护的人,不值得为我而死。”
那份清单上记着肖萋萋出谷前师妹们嘱托她采买的零嘴。有的人来不及找到她,她想起了,也会记上一笔。
“你走后,我托人在秦州经营起了饮玉轩,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美貌女子。她们不需要出卖身体,只需陪客人吟诗作对便可。当然,她们的存在不仅仅是吸引那些达官贵人前来秦州,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任务,就是收集各类情报。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这些身世不幸的女子更能勾起他们的怜悯之心。有日我去饮玉轩办事,正巧遇见苏筱婉独自在后院的莲花台上跳舞。她着一袭白衣,青丝飘扬。眉间的白梅印在日照下引人注目。她明艳动人,若非我心有其他,兴许也抵挡不了她的诱惑。”褚杞回忆着道,“可她的出现太过偶然,反而像在预谋之中。起初我以为她是谁派出的奸细,便想留她在身边一箭双雕。可后来事情并不像我所想那样。苏筱婉从不探听我的行动,只是每到月圆之时就会消失不见。一次我悄悄寻去,在饮玉轩的后院墙边看见她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不久她起身,一边回头一边擦去嘴角的鲜血。那一刻我便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轼妖,你们修仙弟子该是再了解不过。他们靠吸取活物之精气维持人形。她处理了地上的尸体后若无其事返回饮玉轩。第二日出现在我眼前是又是那般月貌花容。再后来,潘家势力逐渐扩大,仅凭我的人脉无法镇压他们。于是我便问她,若是有朝一日为我死去,她可有怨言。苏筱婉只说这是她的宿命,她认了。只求我为她留个名分,就算是对她的补偿。我将计就计,替她赎身,放出话要娶她过门。潘家视她为我的弱点,自然想要以她为人质要挟我。这就有了今日之事。”
事情背后隐藏了那么多的计谋。远比肖萋萋一开始所想象的复杂。所有人,事,物,从最初就在褚杞的算计之内。
“苏筱婉伤我师妹之事,也是在你的计划之中?”肖萋萋一直心有余悸。若不是她还未出城就遇见白芜琼拆穿了褚杞纸条上的谎言,光凭银心他们几个要对付苏筱婉这种轼妖简直是以卵击石。
褚杞沉默。半响后才艰难答道,“今日是月圆之日。我没料到苏筱婉会想到你的师妹。”
“当时你就在场!”肖萋萋后退一步,“你根本就是清醒的!你看着我的师妹们被苏筱婉攻击受伤竟然无动于衷!”
褚杞跟着肖萋萋上前一步,语气有些急迫,“她当时对我下了咒!虽然我没有中她的毒,可如果不是你后来赶到,我恐怕也要一直沉睡下去,直到她唤醒我。当时我的手下还没来消息,我不能确定潘家的人今晚就会来。若在他们到来之前苏筱婉就死去,我的计策就要前功尽弃。我知道你会降妖术,所以要将你引到城外,结果连累到你的师妹们,是我的失误。你想让我如何偿还……”
肖萋萋背过身,扯下束发的白绳,长发散落至腰际。
“如何偿还……若是我师妹真的因此命丧黄泉,你能如何偿还?赔我师妹一条命么?你口口声声说只为保全我,你所做的无非就是将我排除在你的计谋之外。这便是你所谓的‘保全’?”肖萋萋迈开步子朝褚杞相反的方向走去,“苏筱婉重伤我师妹,你若要偿还,就不能兑现对她做过的承诺。”
褚杞在后面沉声道,“做不到。”
肖萋萋一怔,停下步子忽然转过身,逆着江风大声道,“褚杞,你可知我这长发为谁留!你对苏筱婉有愧,你又曾想过我?五年未见,这五年里,我从未有忘记过你。可这趟来,我却听人说你要娶亲了。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我想起你曾经对我的悉心照料,我突然就有些后悔当初将我的身分隐瞒。可是,纵使我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你会将我留下来么?我又会答应你留下来么?呵呵。也罢,就如你所说的,过去的都结束了,再想也是毫无意义。”
“萋萋……我并不知……”褚杞开口道。
“你知道来做什么?你知道也是无谓。”肖萋萋截断他的话,“一句话,你若想补偿,就不能为苏筱婉留那个名分。自然,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能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
并没打算听褚杞的决定,肖萋萋只身一人离开了。
讲到这里肖萋萋一口饮尽碗里的汤汁,顺了顺鬓角的毛发。
“天亮了后我就去各处打探燕月的消息,一直耗到了天黑。”肖萋萋放下碗站起来伸伸懒腰。
“师姐,看不出来你也会有这种情愫……”银心阴阳怪调说着,瞟了一眼面色有些尴尬的肖萋萋。
肖萋萋咳嗽一声道,“好歹我也是个女子……普通女孩子该有的我哪点缺了?”
“可你平时就是不肯穿女装啊。”银心又替她盛了碗汤。
肖萋萋看了一眼道,“我这人高马大的穿女装出去岂不是太显眼了?这汤我不喝了,你拿去讨好你的凌将军吧。”
一句话戳中银心的弱点。
一旁的白芜琼柔柔道,“那个凌将军可是驻守北边营地的大将军?”
银心愣愣想了想答道,“他似乎说过是驻扎在北方。”
“嗯……”白芜琼意味深长地看着银心,“我听友人提起过他,说他年轻有为,有许多大户人家都向他提亲。别说师姐没提醒你,他们这些人娶亲都要衡量联姻所能带来的利益……”
银心漠然端了碗甜汤出去,“我知道了。”
白芜琼所说的银心倒还真的没考虑过。
且不说凌严轩是否看中名利之物,单是他是否也对自己有意银心心里也觉得没谱。杨袆和梓归现在八字就差一撇。银心还盼着他们两个能帮自己旁敲侧击一下。
走到厅堂,杨袆带着梓归去园子里打转已经见踪影。茶桌边就只有凌严轩一个人坐着。银心端着甜汤上前道,“我……我师姐一早炖的糖水,凌将军尝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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