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效应

方冬海说，“怎么，你很心疼，是吗？”何量心里格登一下。转念一想，笑了。问，“那只笔对你很重要？”“差不多。”方冬海卖关子。“我可以不要它。”方冬海有点沉不住气了，“这，今天谁买单？算了，便宜卖你。够意思吧？”“好说。我可以给你买一枝漂亮的新笔；也可以给你五十块钱。今天还由我付帐。”“有没有搞错！这么多钱我怎么花？” 
双方成交后，何量郑重地问，“小朋友，还记得那个阿姨吗？她说过什么？”小方冬海说，“千万不要怪我，我记性不好。她一下子就叫出了我的名字，刺激吧！这是一句。她说认识我们老师。玩得够帅吧！大人每次骗我们都是说认识我们老师。我们懂，不说就是了。弄不好也许是真的呢！这地方是一句。”小方冬海吃了两口。“她还说认识何叔叔，不对。她说是一门三号的何量，对，就是这样说的。这地方是好几句，说得特明白。她说你喜欢那个信封，让我8点半送给你，你一定会把那只钢笔奖励给我。”方冬海低头吃冰点。何量问，还说什么了？小方冬海摇脑袋。何量追问，她背包了吗，背行李了吗？方冬海又摇脑袋。 
何量看着小方冬海，小苗最后接触的人就是他。何量相信她死了，泪水流了下来。方冬海看到以后忽发奇问，“你怎么不说虫子飞进了你的眼睛？” 
当晚方冬海的妈妈把50块钱送还给何量，说了几句孩子不懂事的话。 
第二天何量见到小方冬海，说，对不起。以后再请你客，好不好？ 
21 
第一个找何量拼命的是小穗。她恨不得咬何量几口。带着铁嘴钢牙而来，却以失声痛哭收场。小苗的至亲好友十几人纠集起来找到何量家。小穗坚决不去。场面难堪。何量木然相对。双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小苗的大姐叫大枝，能说会道。人群中总有一个这样的人，启承转合，和主持人一样。她说，“今天我来，有一个目的。小苗大了，有些事我也不知道。平常我也不管了；现在我有必要了解了解。人不见了，总得找吧！找不见，还是我们不了解她。你能把你知道的说说吗？” 
何量无从开口。喃喃道，“她还活着。我们一定能找到她。我知道什么？”他很茫然。 
人多了，说什么的也有。大多数是冲着何量来的。越是找不到小苗越是看着何量生气。大枝说，“小苗的事不要求你负全责，但是主要责任应当你负。这段时间大家都出了力，钱花了不少。你怎么办？”话题急转，更有针对性。多数人纷纷附和，要何量表态。 
何量将所有的人打量一遍，苦笑道，“我想你们不是为了钱来的吧？我们应该谈小苗。为小苗付出的还不至于承担不起吧？你们每人和我要一百，恐怕我得破产。我有多少一百！如果这能解决问题，找到小苗，多少我都出。” 
大枝说，“我们实在没法子了。如果你能找到小苗，要多少钱我都敢负责。不是为了你那几个钱。我们是冲着你这个人来的。”何量复又沮丧，“我该死。害了她。” 
大枝说，“不止这些。我父亲又住院了。”何量摇首，“作孽，我不得好死。”大枝难过地说，“老人家最疼小妹了。你摘走了他的心肝。”几个女人哭成一片。大家七嘴八舌说了何量大半夜。 
22 
葛小苗的父亲是在大家都开始寻找小苗时才发现女儿留下的血泪俱下的绝命书。他吓坏了。从她第一次夜不归宿起，他越来越无法管束任性的女儿。他爱女儿，理解女儿追求幸福的天经地义的合理性。但是生活法则残酷无情。他几十年如一日的风雨人生经验明确无误地告诉他，女儿选择一条复杂的传统的人生道路，才会一路平安。倔强的女儿不甘乏味的人生，成为有争议的女人。他亲耳听到别人揶揄说，骚货年年有，明年到我家。痛心疾首。老人的愿望化为泡影。大事已经无能为力。 
葛父在医院的草坪上会见何量。他坐在丁香树下的石凳上。他的晚年生活注定不能避开这个后生。他没有年轻人的浮躁，决定用男人虚怀若谷的胸怀容纳这个人。但是当何量地出现水泥路上，他的厌恶感再也禁不住了，他对这个中年男子感到恶心。何量站在他面前，他好久都没有说话的欲望。站在背后的大女儿和何量打了个招呼。 
霜风凄厉，草木萧瑟。葛父开口了，“小苗还小的时候，我就要求她很严。过高的要求，虽然是出于美好的愿望，但在她的精神上造成了非常重的压力。她本能地要摆脱压制，摆脱我。我没有给过她几天好日子。这就是她为什么很快地喜欢你的原因。”老人看了一会落在脚边的梧桐叶，接着说，“在她最幸福的时候，我没有祝福她。所有的人都没有。她感到被亲人抛弃了。她有生以来最依赖的人，最知心的人，还有许多别的人，摈弃了她，看不起她，对她冷漠。大家都这样，她会以为是自己错了。她遭受的冷遇远不如无耻小人。现在我才明白是我们错了。我们对她的怜惜有多么深，害她也就有多么深。” 
老人停了一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会帮助她一生。我等不及了。以后你要待小苗好，别辜负她。我只能托付给你。” 
老人站起来。何量机械地去搀扶，葛父张起一只手隔在他们中间。然后在女儿的帮助下逆着深秋的寒风蹒跚而去。草坪上落叶翻飞。老人走上水泥路，外衣在风中不住地飘摆，飒飒抖动。 
这位长者长逝的消息没有人告诉何量。 
23 
葛家与何量的联系似乎只剩下一只钢笔了。实际上不是这样。在何量的心里小苗是半个世界，是唯一的女人。他已经没法过没有小苗的日子了。如今所有的爱情歌曲都能打动他，不论是什么人唱的；所有的情诗都可以感动他，不论是什么人写的；所有的爱情故事都能感染他，不管是什么人说的。 
思念麻醉了他的注意力。何量连续两次忘干净小凤的生日。从来没有过的事。他在台历上做个记号提醒自己记住下一个生日。小凤得到的温情少得可怜。同是一家人，在敏感的日子里何量不想让她难过。 
还是这间办公室，何量觉得坐在这里的时间和那个白娘子修炼的年头一样多。他出现在小苗的生活里不是偶然的。在写字楼做的人需要绯红色的爱情，哪怕一丁点也好。何量是幸运的，得到了小苗。这个爱他的人如今在哪里？她升华到了天堂吗！凭她做人的味道，所有的人都不会反对这个娇娇女上天堂。天堂里有爱情吗？ 
何量拥有小苗的日子里，中间隔了一个富小凤。情外情就象遥远的山火，冷艳地燃烧，美丽是跳动的；又象彩云外的佳音，引人入胜，和天一样蓝。小苗是一颗星，只照耀何量一个人。这个有血有肉的实质性的人体，发射爱情给何量，幽幽地发射虚无缥缈的最轻的灵。来往穿梭的感应带给两个人的是美味佳肴不曾给人的满足与幸福。 
富小凤做女人做得象大地，母性十足。何量与她长相厮守的日子，如同面对沙漠风光，无边无际，枯燥乏味，令人绝望。大地带给人最多的还是苦难。但是没有超人能离开她。有谁能离开平凡的女人呢！人的力量是大地给予的。小苗这个有情人，象舞蹈，带来了节奏和韵致。两个女人的矛盾，就象风之于森林，就象涟漪之于湖泊。大地变得如此生动感人。两个女人之间的絮絮的烦恼，也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透过小苗的黑发看小凤，迷迷离离，多了一层可爱。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没有小苗的天空，空空荡荡，悬浮着几朵没有价值的白云。天地失衡，洪水泛滥。穿越这座城市的河流，流出去一百公里，淹没村庄，中断铁路。小凤越来越频繁地恶语相向。她把何量的每一句话都变成导火索，狂轰滥炸。中国军工不能领先于世界，但象小凤一样的女人，她们的语言炸弹，举世无敌。偏偏何量的理解力很强，这就更加便宜了富小凤，使她弹无虚发。何量的日子没法过了，但小凤坚守着婚姻的堡垒，毫不妥协。何量和所有发展中国家的不离婚的男人一样，把矛盾留给时间去解决，等到何量和小凤死了，他们就会从婚姻的围城中解脱出来，埋葬苦难。 
 
 
 
情人效应（8）      
 
 
 
    24
    何量追随他周围的每个人。跟人跑官，喝所有的酒。夜不归宿。一年当中除了有数的几次，小凤厌恶何量的性功能。
    除了跑关系，何量没有任何爱好。不消闲收藏的男人，时光会带给他无限痛苦，和何量一样。何量对艺术品有自己的认识，不牵情的宝贝没有欣赏性，无价之宝是无限盲目的体现。因此，何量只有一件心爱之物，小苗的钢笔。这是他一个人的无价之宝。小苗身后的所有东西他都无权过问。他甚至没有一张小苗的相片。以前为了给私情保密，坚壁清野，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白白，柳下惠似的，道貌岸然，以至于现在只剩下一只笔了。何量每当无法忍受生命的时候，就把玩那一枝笔，直到潸然泪下。
    长期流浪，何量将日常用品和各种证件带了出来。他更疏于回家了。直到有一天他才发现忘了一个重要的证件。他生了一场大病，病到第七天，每一个见了他的人都表示关切，劝他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