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效应

董大娘是上一代嫁进山里的女人。身世神秘。就连她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人贩子手里买的。钱是花了，但收钱的是董大娘什么人，她从来不说。她是疯子，什么也干不了。几十年如此。没人想到，小苗两年来与董大娘一句话没说的情况下，有了神交。但真要把求救信递给董大娘，无疑有生命危险。十七个山外姑娘，其中十六个是奸贼。除去小燕不算。小苗和小翠进行了关键的交流后，通过小翠多次试探，小翠成功地将信转移给董大娘。此后一个春天过去，音讯杳然。小翠再也不敢和董大娘说话。夏天一天天地过去，小苗平静地生活着，但她所有的企盼都进入了梦里。
    她简直不相信，何量真的会带着她的梦想，出现在圭坡的石院里。
    小苗的感情如天河倾泄，拦也拦不住了。这个坚如磐石的男人竟然还能沉毅，嘱她忍耐。小苗的忍耐，像漫上洪水的堤坝；小苗的忍耐，到了临界线；小苗忍耐，被泪水打湿了一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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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以后，麦卫红栖身的枣树上，一个胖乎乎的傻人吃力地往上爬。卫红祈求上苍，愿上苍赐给他一个傻瓜，让他和何量一样，押着一个鬼蕨人离开这里。不是每一回天都能遂人心愿。意外无处不在。上树的这个傻瓜比他想像的还要傻。他只相信树上好玩，别的什么也不相信，而且力大无穷，差点把卫红弄掉狗嘴里。他无法想像他能制服傻人，要他乖乖地带自己出村。笨重无比的傻人压在卫红身上呼呼大睡。
    天亮了，卫红睡醒了。这一醒不当紧，正好发现一条蛇顺着树枝蜿蜒而下。卫红的魂灵和惊叫一起出壳。傻子结实实地压着他。卫红手脚乱舞。蛇迟疑着。它也受惊不小，昂着头，危险地瞄着卫红。卫红的惊叫引来一个干瘦的罗锅子，他叫圭南礼。圭南礼看了看，找一根长棍，举起来和长蛇搏斗。卫红吓得脸色煞白。蛇最终落入圭南礼手里。圭南礼在树下架火烤蛇肉。香气惹醒傻子。傻子溜下树呆呆地看嘴。罗锅子拿诱饵耍他，翻跟头掴自己的脸。树上的卫红就非常恨自己没本事。傻子一口肉没吃到，像条狗似的被圭南礼领走了。
    圭南罡九十一岁的奶奶哭回了家。“我的儿死了。”圭南罡听明白了，他母亲病死了。张罗村人去抬。何量跟着出村。在国公镇温泉宾馆，会合麦卫红的一个手下。
    宾馆里有一个中年男子一直醉醺醺地哭着，嘴里反复说着，我是警察。
    何量两个人到县城时天黑了。在汽车站旅馆找到大松二槐。告诉他们找到了小苗。葛家兄弟奔波两天没有结果。他们都很沮丧。麦卫红还挂在天上。长久下去饿也饿死了。何量和店老板聊天，打听门路。老板说，李副县长是从大城市来的，你们是大城市的老乡，找他试试。并叮嘱何量一定要称他副县长，不然他会生气。
    何量在一个小院里找到李副县长。他很和气，认真地听完何量的话，问了几个细节。他说，“如果你当真要我帮你，我提议协调解决。”何量听懂了，他主张谈判。心里有点失望，但很快答应了。李副县长说，“你也别和我说党纪国法，我也不和你说贫困山区的实际情况。这个问题我们党一定会解决，但现阶段不行。”两人谈了很久。李副县长派孙秘书和他们一起去。
    何量回旅店把结果告诉给另外三个人。麦卫红的手下早有预料，做好了准备。生意人只相信钱。二槐叫道，坏了。我卡上有两万块钱，在这里取不出来。我和大哥只带了两千块钱的现金。何量身上也只有两千。圭家可是花了八千。三人紧急磋商，决定葛家兄弟留在县城，与家里打电话联系。何量和麦卫红的手下去圭坡。
    孙秘书出了副县长家，立刻失掉了温良恭俭让的面具，脾气火爆。麦卫红的手下和他握了握手。留在他手里两张钞票，这是他最好的座右铭，小人安静下来。他叫了一辆吉普车，连夜赶往国公镇。半道上抛了锚。剩下的山路三个人徒步走完，天亮时到了国公镇。孙秘书办交接。早饭时领着沈警察回来了。麦卫红的手下设宴招待。沈警察是何量昨天看到的醉汉，他叫沈起龙。便宴罢，一行四人出发去圭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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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起龙离村半里就骂骂咧咧。圭爵的人和狗没一个露头的。走到枣树下，沈起龙把手一挥，先给我把人放下来。麦卫红自己下了树，东倒西歪的。他的手下拎着皮箱冷冷地观望。何量搀着他。村支书圭南泊出现了，他把腰躬得和圭南礼一样。圭南礼跟着他的脚后跟。他倒不用再施躬腰礼。两人一溜小跑。除了沈起龙，其余的四个人又惊奇又好笑。
    谈判在圭南泊家进行。他家一座大院子，三眼宽大明亮的石窑。沈起龙来一趟不容易，还有许多事要办。与孙秘书躲开了。卫红的手下陪着他俩。给卫红一瓶水和两个包子。卫红赎的是莲莲，圭南礼叫来莲莲的男人圭南舟。小苗婆婆新丧，她男人圭南罡缺席。谈判刚开始就一下子陷入僵局。圭爵人狮子大张口。莲莲身价加倍，二八一万六，她生的儿子要三万。没有四万六，要人没有，要卫红的命有一条。咄咄逼人。麦卫红的一瓶水全变成虚汗冒了出来。他浑身不自在。何量紧张地想不出所以然，叫出卫红商议。卫红跑去和手下交换几句，回来时眉宇间的气色变了。何量不快，问他是不是要答应。
    卫红非常和气耐心地劝说何量。何量气愤地说，“难道你的手下没告诉你，我只有四千块。”四千块确实差得太远了。麦卫红说，“朋友一场，实话告诉你。姓沈的那里和村里还得给一万块。”而且有名目，转户口办离婚村提留等等。麦卫红观察何量的表情，趁乱说替何量垫一万块，算是报答何量救他一命。一万不是小数，麦卫红以为这样说，该打消何量的疑心了。
    接二连三的新情况，没有搞乱何量的思路。遇见大事有静气的人难与对付。何量眼见一万块的利益突然来到，反而更加心明眼亮了。他不知道麦卫红出于什么目的白送一万块钱。他笑里藏刀，诡计多端。给你钱必定用得着你。何量不慌不忙地兜圈子。他给麦卫红算帐，村里一共有十六个姑娘，十四个来自贫穷的农家，没有好光景才出外打工。她们怎么出头？她们可没有五万六。
    麦卫红目露凶光，苦劝何量赶快办自己的事，带着爱人逃之夭夭。管它全世界下不下地狱。并作为朋友郑重警告，迟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晚了会出大事，让所有的人葬命。
    何量肯定麦卫红是个祸事篓子，他搂着麦卫红的肩膀说，“朋友，得讲义气。这样打发我，我什么也办不了。”麦卫红东张西望一会，悄悄说，“你给我四千块钱，我再给你一万。公家那里一次办两个，少五千估计能拿下来。省的这五千就算你的。五万六减你一万，再减你五千，还有四万一，干脆我再替你出一千，你就出四万算了。你把那四千给我吧。”何量这点见识还是有的。这个民贼在使用伪钞。麦卫红捕捉到何量的脸色刷地剧变，他的冷汗嗖地冒了出来，忙追加一万。两万五。世上有几个人不动心？
    何量恨得咬牙切齿，用手一指麦卫红。卫红吓得后退一步，可怜巴巴地望着何量。何量当然不可怜他，但他可怜莲莲，张口结舌干瞪眼。一句话不说，返回谈判桌。麦卫红久在江湖，知道好歹。他只看何量的眼色，一言不发。
    何量提出，人按原价出赎金，孩子也是一样的价钱。此言既出，圭姓三人惊愕地互相望着。圭南舟啊啊两声，似乎想答应。南泊南礼几乎同声道，放狗放狗。麦卫红率先逃跑，何量紧跟着逃了出去。他腿快，赶在麦卫红前边上了一棵枣树。麦卫红上了旁边的一棵柿树。柿树粗，卫红手脚又笨。被汹汹的恶狗咬得鲜血直流。一双皮鞋脱落，被狗叼走了。何量没想到会这样。麦卫红任劳任怨还任狗咬，什么也没说，藉此讨好何量。一会沈起龙骂到树下，骂他俩是骗子。圭爵村的媳妇明明叫小柳和小葛，他们想干什么？贩卖人口吗？声言崩了他俩。
    圭坡的上面是青石崖，生长着丛丛小黄构。常有山雀黄鹂从绝壁下飞过去。整个圭坡裸露着难看的砂石。生满蒿草。土壤稀少，南瓜山药谷子只能点种。坡底叫做爵沟，庄稼多一点。坡和沟方圆几十里，贫瘠荒芜，水土极苦，养出的羊，其肉腥臭，没人敢吃。比狼还凶恶的山狗，把老鼠野兽吃得精光，饿得发疯，恨不得吃人。
    小苗家的石院，被深深的蒿草、金丝草和香构所掩藏。长满草木的石坡很难传出声音。夏风吹拂，树叶刷啦不停，风轻时树叶一片嚓嚓声。太阳西去，山上凉爽起来。一直到黑夜，没人理何量两个。月亮升起来。把夜空照出一片灰青。山野黑沉沉的。
 
 
 
 
 
情人效应（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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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何量被几只金腰燕惊醒。清晨的圭爵属于飞禽和草木。懒惰的圭爵山民决不放过每个早晨。圭爵的媳妇们第一批下山，采摘新鲜的野菜供应早饭。炊烟袅袅，各家开始吃一天中的第一顿饭。在圭南泊家，麦卫红的手下拿出好吃好喝的招待孙秘书和沈起龙。他带的东西快吃光了。
    早饭后，孙沈二人召南泊一干人协商。傍午时，派小翠劝说何量。小翠悄悄地说，他们决定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