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

白方礼来到晗歆的身侧，半蹲下身，微微把她扳向自己，硬是把那个被晗歆紧拽在手心的青花瓷小杯拿了出来，他本能地用两手掬起她的，曾经小小的，一下就能被他大掌包围的两手竟凉得如同寒冰般。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这个‘为什么’对我来说．．．．．．还是不是和当初一样重要，可至少我知道，任何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周聿也不会例外。无论当初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我现在都没兴趣知道了，就算将来哪一天想知道了，也希望是亲耳听他告诉我的。这是他欠我的，难道不是吗？”
白方礼心酸又欣慰，手上的力道紧了紧，“歆歆，你真的长大了。”
晗歆勉强地扯了下嘴角，“我本来就不小了。”
“所以不要再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了，好吗？”
白晗歆的心倏地怔住，为了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她真的……在惩罚自己吗？
她扬起头，泪水顺着光洁的脸颊缓缓流下，娇俏的鼻尖红红的一点，满脸伤心，“爸爸……”
“别说了，爸爸知道。”白方礼轻缓地将女儿拥向自己，像小时候那样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白晗歆伏在父亲的肩头，眼前白花花一片，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爸爸，我会好好考虑的。”
白晗歆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方雅娴刚接完一个电话拿着包急匆匆从卧室出来。
“出什么事了吗？”
“还不是辰韵那个马大哈，说是钱包和手机不知是丢在了哪里，回不来了，现在要我马上送点钱去。”
“我去吧。”
“不用，厨房里有刚炖好的冰糖莲子汤，趁热喝去。”
“还是我去吧，刚才喝茶都快喝撑了，正好出去运动运动。”晗歆拍了下自己的肚子，俏皮地朝方雅娴眨了眨眼睛。
方雅娴心下明了，甚是欣慰，“这下我就放心了，你爸爸这个人，执拗起来还真是可怕，也只有你治得了他。哎，现在好了，以后三餐也不用分开准备了。”
晗歆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原以为受害者只有她一个，没想到波及面还挺广的。
“对了，辰韵现在在什么地方？”
“说是在‘际洲酒店’，前两天我听辰逸说起把方礼的寿辰安排在那了，这个小丫头屁股就是坐不住，今天早上说是先要去探探路，真是拿她没办法。”
***
酒店前台工作人员一听白晗歆的描述，便即刻打了个电话，不到两分钟的功夫，满脸大汗的大堂经理便不知从什么方向急匆匆的赶到了大堂，对着她点头又哈腰，说是白家小姐正在宴会厅候着。
晗歆敷衍地朝对方笑笑，这个小丫头，又把动静搞得这么大。
宴会厅胡桃木大门敞开了一半，周围站着几个工作人员，统一的酒店制服，面色严肃，目不斜视，白晗歆越走进，梅辰韵那叽叽喳喳的标志性声音便听得越发清楚。
大厅经理在前面带路，为她推开了另外半扇掩着的大门。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梅辰韵大摇大摆地坐在厅里最中央的座位，手里哗哗翻着本介绍宴会厅功能的册子，嘴巴不停地说着什么，一旁两名行政打扮的工作人员正弯着腰，一本正经地向她解释着。
离他们稍远的地方，整齐地站着一排工作人员，看穿着打扮，怕是酒店各层面的行政领导都出动了，场面叹为观止。虽说梅辰韵是白家最小的公主，身份尊贵，但要想给人以如此的威慑力，显然是不够格的。
白晗歆视线一转，宴会厅的那头俨然站着两个人。矮的那个年纪稍长，鬓角处微微泛着白，面对着晗歆站立的方向，为对方轻声做着介绍，举手投足间显然是酒店最高层领导人之一，但此时此刻对着眼前高出他将近两个头的男子却是一副恭敬有礼、谨小慎微的样子。
可不是么，这世界上，面对着周聿还能坦然自若的人还真的没几个。
“晗歆姐。”
梅辰韵清脆的声音把两个人同时叫得一怔。
白晗歆收回目光，笑着走近，挥了挥手，“嗨。”
“你怎么来了？”辰韵起身，边说边往晗歆身后看。
“别瞧了，方姨没来，我来带你回家，走吧。”
“我还没看完呢。”辰韵撅起嘴巴，“再说了，周大哥说等下谈完会送我。”
白晗歆伸手要去抓她，“你看？你看得懂什么？这里的事交给他处理，我们回去吧。”
“我怎么不懂了？这个蛋糕就是我选的。”梅辰韵指着桌上一份甜品单，满脸骄傲。
晗歆瞥了一眼，差点没滴下汗来，“抹茶蛋糕？？？你以为是要为谁过生日啊？走，别在这里瞎捣乱，跟我回去。”
“你来得正好。”周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们身边，对着白晗歆莫名其妙就来了这么一句。
“？”晗歆不明就里的看了他一眼，又关我什么事了。
“大体的事项我已经谈妥，就是一些小细节还没来得及处理，白先生有什么喜好你最清楚不过。”
“有什么事情你问梅辰逸吧，他比我清楚。”
“那好吧。”周聿想了一会，面不改色地对她说，“只不过刚才听李经理说，因为时间上有点紧张，最好今天都能定下来。我的手机也没有视像功能，那就用辰韵选的好了。”
说完他不着痕迹地往桌上摊着的那张甜品单看了一眼，抹茶蛋糕的图片上被梅辰韵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好啊，好啊。”梅辰韵很有信心地点头附和。
白晗歆瞠目结舌，头痛欲裂，他是不是故意的！
正如周聿说的，剩下没有决定的都是一些小问题，比如，要订什么口味的蛋糕，上什么水果，哪些菜要忌口之类，但真正全部谈妥的时候已临近傍晚时分了。
趁着周聿和李经理谈话之际，白晗歆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对着快要昏昏欲睡的梅辰韵说，“醒醒，我们要走了。”
梅辰韵懒懒地伸展了下四肢，完全没有形象可言，不情愿地坐正，拖着尾音说，“怎么谈这么久，我快无聊死了，肚子饿得都走不动了呀。”
“那就快点回家吃饭，走。”说完，晗歆就要拉辰韵站起来。
“不如一起吃顿饭怎么样？”周聿忽然转过头，适时地插了一句。
“不用了。”
“好啊。”
姐妹俩各自说完，同时向对方看去。
梅辰韵被晗歆瞪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小心地咽了口口水，犹豫着要不要改口，“不然……”
“就在这里吃吧。”周聿根本不给她们拒绝的权利，“顺便就当试菜了，你看行不行，李经理。”
李经理当然是一百个愿意，连忙附和道，“怎么会不行，我这就吩咐人准备去。”
白晗歆像被人狠狠地击中了后脑勺，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梅辰韵欢呼雀跃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绕过她，站在周聿的身边叽叽喳喳起来，完全无视她这个姐姐的存在。
她愤怒地看了周聿一眼，他正看着桌上的一份菜单，修长的手指一页一页的翻着，有时会停下来仔细阅读某道菜下附的介绍，间或也会抬起头来对辰韵点点头，唯独把她当成一个透明人般晾在一边。
难道他不是应该要向她有个交待吗？一会点菜，一会吃饭的，他有问过她的意见吗？专权霸道也该有个限度好么？！
她越想越生气，哗得一下站了起来，椅子摩擦地面的时候，发出刺耳的一声，周聿终于缓缓地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好整以暇般双手抱胸，挑了下眉毛，倒像是故意等着她发作。
“怎么了？”辰韵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担心地看着姐姐。
“没事。”白晗歆告诉自己，她可以发飙，但绝对不是现在，至少也要在辰韵不在场的时候，咬了咬牙，挤出一个笑容，“我去一下卫生间。”
   
第11章 第十一章
梅辰韵抓着手中的菜单，几乎是每翻一页都要点好几个菜，“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也来一份……”
亲自负责点餐的餐厅经理表示压力很大，奋笔疾书中抽空向在座的另外两位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的时候额头竟多了好几颗汗珠，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白晗歆抿着嘴，脸色难看地翻着菜单，漫无目的地扫过每一页，一本都翻到底了也没有找到合自己胃口的。
“刚才李经理说，这里的茄汁海鲜芝士焗饭、炭烧生蚝和Cheese Cake都是他们的招牌菜，不如试试看怎么样？”
周聿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是看着白晗歆的，但接嘴的却变成了梅辰韵，“好啊，每样来一份，晗歆姐，你要不要？”
这个时候，可怜的餐厅经理终于从梅辰韵手里接过菜单，完成第一轮奋战，还没来得及喘气，眼见要开始第二轮，却只听见白晗歆冷冷地说了句“蔬菜色拉”，便很酷地把菜单往餐桌边一扔。
“你就吃这么点？”辰韵疑惑。
“嗯，没什么胃口。”
周聿皱起眉，看着坐在对面的她，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悦，“你是在特意为我省钱吗？”
“你就当是好了。”白晗歆没好气地顶撞他，眼神却飘在半空中，这是对他最大的藐视。
这就算点完了？经理有些不可置信，这对姐妹对比也太强大了，看来老天是听到他的呐喊了，他重新打起精神转到周聿身边，脚步顿时轻快了很多。
周聿一举手递回菜单，目光却还是停留在白晗歆身上，“来一瓶红酒，其他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