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

呃……随意的意思是……上菜有风险，经理需谨慎吗？
经理收起纸笔颤颤巍巍地转身欲走，谁知——
“我也要来一瓶红酒。”
“不可以！”白晗歆不可置信地盯着莫名其妙喊着要酒的梅辰韵，厉声喝止。
梅辰韵嘴巴一扁，不高兴了，但对着白晗歆却敢怒不敢明言，只好低着头小声嘀咕以泄心头之“恨”，“我都已经快二十岁了，竟然连喝口小酒的自由也没有……”
白晗歆本来就心烦的要命，某个罪魁祸首还在一旁唧唧歪歪毫不收敛，再好的修养与忍耐力也是要崩盘的，就在她即将要炸毛之际……
“给这位小姐再加一瓶香槟。”周聿朝经理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去下单了，接着在白晗歆沉默却杀得死人的目光注视下，若无其事地对已经两眼放着光的梅辰韵说，“最多两杯。”
梅辰韵激动地差点没扑过去，赶紧举起手信誓旦旦地发誓，“我保证！”说完又故意朝白晗歆看了眼，顺口补了一句，“还是周大哥好。”
白晗歆压抑着心口即将喷出的一口血，偏过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正不堪压力地向上牵了牵，舌尖不自觉地舔着上排的一颗牙齿，掐着大腿的手指又加了点力道，如果不这么做，她真怕自己一失足拿起桌上的餐刀就朝某人的心脏部位插去。
***
当一盘盘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端上桌的时候，一向气定神闲的周聿也皱起了眉。
原本偌大的一张四人桌上，他那盘牛排以小心翼翼姿势被其他的盘菜挤到了桌边，盘子的五分之一也已经腾了空。
“我有点那么多菜吗？”梅辰韵喝了口香槟，嫣红的脸上一阵茫然，眼珠子却不停地转来转去。
“还有六道菜正在装盘，马上就上了。”经理恭敬地弯腰，笑着退下站到一边。
白晗歆的心情随着上菜的次数，桌上餐盘的数量，周聿皱眉的频率，直线上升，她优雅地戳了一块土豆，放在嘴里细嚼慢咽了会，用手拍了下梅辰韵的，“没事的，如果不够吃的话再点几个也无妨，不用故意替你周大哥省钱的。”
周聿拿着餐刀的手一颤，划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一声，但念及那声“周大哥”心下自然一软，倒是把方才的郁闷之感一扫而光。
他放下刀叉，拿了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了下嘴角，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倏地抬起头看着白晗歆，“最近一直比较忙，所以一直没找你。护照的事我已经和朋友说好了，随时可以补办，不过近期出国旅行和留学的人比较多，可能时间上不会如预期那么快。你那边的工作没事吧？”
白晗歆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要多久？”
“大约三周。”
“好，那我找时间尽快把需要的资料和复印件给你。”
周聿品了口红酒，半晌才答她，“不用麻烦了，白先生下周寿辰的时候你带着就好。”
“那也好。”白晗歆闷声闷起的说。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嫌麻烦当初就不要惹上身啊，招惹完了之后又嫌东嫌西的，他当她白晗歆还真是好欺负！
“你们在说什么？谁的护照掉了，是你的吗，晗歆姐？”
白晗歆瞥了眼梅辰韵，当机立断夺下她手里晃着的小半瓶香槟，“你自己说，这已经是第几杯了，不许再喝了。”
梅辰韵认真地扳着手指，身体歪歪斜斜的，绯红的脸颊艳得像周聿杯中的红酒，数了好几遍终于竖起四根手指，义正严词，“两杯！周大哥说只能喝两杯，我就一杯也没多喝。”
白晗歆随即就对着周聿怒目而视，周聿感觉自己挺无辜的，无可奈何地摊了下手，“我没想到她喝香槟也会醉。”
“你没想到事多了。”她径自倒了杯白水，掐着辰韵的下巴就往嘴里灌，“她自小就不能喝，一杯就倒，所以我们家从不让她碰酒。”
周聿还没来得及起身去帮忙，梅辰韵就相当配合的“哗”一口把刚咽下去的白水夹带着香槟和没消化完的残食吐了个底朝天。
白晗歆当然是没法幸免的，雪白衬衣的前襟和袖口处都遭了殃，她深吸一口气，扯过辰韵盖在膝头的餐巾，胡乱地抹了两下便往地上一丢，然后狠狠用两指掐住辰韵的一只手臂。
“疼！”梅辰韵挣扎地挥动双臂，白晗歆一个没抓牢，脸上竟被甩了一下。
周聿连忙抓住梅辰韵的双臂将其固定，得以脱身喘口气的白晗歆朝着一旁早就蓄势待发的经理打了个响指，“结账。”
***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周聿边注意着路况，边往后视镜里瞄了一眼。
“你会听吗？”白晗歆第n次把梅辰韵不安分的手从她的头顶压下，“再说了，你住在白家那么长时间，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周聿清了清喉咙，再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紧，“我搬出去的时候，辰韵还是个孩子。”
白晗歆恍然大悟，可不是么，她离家的时候辰韵才十三岁，事实上，辰韵不能喝酒的事情，她也是在回国晚上的那顿家宴上才听方姨说的。
她不知道怎么去接周聿的话，索性偏过头去看向车窗外。可那个懒洋洋倚在她身上的小丫头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消停。
“你干什么？”白晗歆无情地打掉辰韵正在摸索她上身的手。
“找手机。”
“你手机掉了。”
梅辰韵紧眯着的眼睛稍稍掀开一条缝，嘴巴噘得老高，一阵不和谐的气味随着小嘴的一张一合悉数飘在晗歆的脸上，“那把你手机借我。”
“凭什么？”她本能地别开脸去。
“那你帮我打电话。”辰韵一下子坐了起来，毕端毕正的，半睁的眼睛泛着些许红，“帮我打给那个叫白念安的家伙。快打，我打电话他从来不接，姐姐你帮我打给他！”
白晗歆不由地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她出神之际，梅辰韵已经撅起小屁股，两手缠上了周聿的脖子，“晗歆姐最坏了，周聿哥哥你是好人，你一定会帮我打的。”
白晗歆见状吓了一跳，赶紧去掐她的手，痛得辰韵“哇”的叫了一声，摇摇晃晃地又倒回晗歆的怀里。白晗歆被她突如起来的重量压得不由往后一仰，后脑勺不偏不倚就撞在了硬实的靠颈处，发出“砰”的一声。
“别闹了。”白晗歆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硬是把辰韵扳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让她趴在她的肩头靠着。
辰韵似乎对这个姿势甚是满意，原本紧绷着的身体渐渐松了下来，只是不停地呜咽着要“打电话。”
白晗歆叹了口气，心生恻然，她温柔地抚着她的长发，时不时会像爸爸安慰自己那样一下又一下的拍她的后背，“没事的，我们回家去。”
梅辰韵的哭声越来越低，没多久就昏昏沉沉了，口中却依旧喃呢着晗歆也听不懂的话。
白晗歆小心翼翼地从辰韵身下抽出左手，活动了几下以缓解麻痹感，不经意间瞥到了周聿后颈的部位，一条鲜红的抓痕甚是明显，应该是刚才纠缠间被她俩中的一个弄伤的。
她有些内疚的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正巧和周聿的视线交汇在了一点。
她尴尬地移开视线，却听见周聿低沉的声音，“你没事吧？”
“没事。”白晗歆舒了口气，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周聿后颈处的鲜红看去，该不该告诉他呢。
“你确定没事？”周聿质疑，“刚才撞的那一下还挺结实的。”
被他这么一说，白晗歆才想起自己后脑勺撞上颈靠的事情，用手摸了摸，一块小小的突起，往下一按，痛得她不由“嘶”了一声。
周聿的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连着朝后视镜里看了好几眼，“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撞到头可大可小。”
“不用了。”她推辞，“先送辰韵回家吧，我回家抹点药就可以了。“
周聿雕塑般的下颚骤然紧绷，眉峰一皱，显然对她的回答相当不满，但沉默了片刻，还是放缓了口气，“如果有头晕头痛要马上看医生，知道吗？”
“白先生说，有不舒服的地方马上告诉他，知道吗？”
“……不知道。”
“白晗歆！”
“我不看医生，不打针，不吃药的。”
“……那你先告诉我。”
“行。只要你不告诉爸爸。”
“……我尽量。”
车窗外飞速而过的红红绿绿，在白晗歆的眼里交替更迭，她失神地转过头，却发现周聿正从后视镜里盯着她看。
“知道吗？”周聿试探性地又问了一遍。
周聿，不要关心我，一丁点也不要，这一点也不像你。白晗歆板起脸，语气生硬的回了句，“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
   
第12章 第十二章
周聿回到家时不到晚上九点，比起平时显然早很多，但疲惫感似更胜从前。他边走边大力地拉扯领带，虽然没有开灯，行进的路线却相当清晰——直指酒柜。
他随手从排放整齐的几排烈酒中挑出两瓶，两三步便把自己摔进一旁的巨大的沙发里，一手平搭在椅背上，另一手则忙不迭地给自己灌酒。
今晚的夜光有些黯淡，透过偌大的落地窗，温柔地印在周聿的侧脸及半身，光滑的喉结随着一口口灌酒的动作而上下滑动。比起白天，周聿比谁都更习惯黑夜。所以，没有特殊情况，家里的大灯则常年处于休眠状态。
在黑暗里行走、饮酒、洗漱、最后入睡。他常常觉得，或许他天生就属于黑夜，只是曾经确有那么一束阳光不经意间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但没来得及抓住细看，却已经让它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