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裳

到死都不愿解脱那怕是纠缠，也要相遇。
“如此便将他与这废园一同焚烧了吧！连同我母妃的记忆一起尘封于地下！”玉撷莲抬起苍白的脸庞，看着废宫的四周，眼神迷离而不舍。
“你……不再追究了吗？”我轻声问道。
“直到看到他死我才想明白，若是一直执迷于怨恨，那便成了自己的枷锁。不若放了彼此，让死者也能安然长眠！”一句话，使他的形象在我的心中刹时高涨了起来，使我恍然间觉得一直以来自己都不曾真正的了解过他。都是以自己的喜好去评定一个人，但我真的能评定别人吗？我不能，于是此刻我只能为自己以前的片面而感到羞愧。
火海将景宸宫吞没，我们三个就直直地立于景宸宫外，任这曾经经历过无数荣宠的宫殿消失于火海之中。灼眼的火光与旭日朝霞连在一起，将整个天地映得火红火红。一阵风吹来无数的火星飘散在四周，形成一幅凄美瑰丽的画卷。
“你恨他吗？”我对着靠在我身上的玉撷莲说道。
“为什么要恨他？虽然他骗了我十几年，但必竟是他救了我，我的一身武功也皆出于自他，我又怎么能恨他呢？”他定定地注视着火海，火光将他的眼眸映得通红通红。
“可是他待你并不好，以他的能力，足可以使你少受些苦！”
“裳儿觉得我苦吗？我现在倒觉得那些日子，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回忆。那有我心底最为珍贵地种子，它早已在我的身体里生了根，发了芽！”他转过头来看我，我被他眼眸中的深情盯得心中一慌，正欲逃开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娇柔地女音。
“皇上！……”我们转头寻声望去，只见一群宫人正急急地往这边赶，为首的一着红衣的女子更是急切地奔到玉撷莲身边。挤开我搀扶着玉撷莲的身子，像只乖巧的家猫般偎到他的怀里。
“皇上你让奴家好生担心！瞧你这身血渍！来人，快传御医！”红衣女子焦急地话语里隐含着一丝哭腔，回身发话施令地姿态让所有人都误以为她才是这整个后宫的正主。
我默然地立在他们二人身后，静静地注视着一时间慌作一团的宫女太监们。玉撷莲的身影还是一如既往地瘦弱，只是此刻多了个红衣女子的依偎显得不再那么孤独了。心被一股不知明的失落感轻轻挠抓了两下。我刻意不去理会，待玉撷莲被人安然地放到玉辇上，我才黯然转身，悄无声息地回了隐凤宫。
一进宫门就看到小德子正急得原地画圈。
“德公公，你这是在干嘛？”我冒然出声，竟将小德子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正要发怒却见着是我，小德子写满焦虑的脸上才显出长舒了口气地神色。
“我说姑娘，你可是急死奴才了。这一大早的见不着人影，我还以为……！”我不理会他的絮叨绕过他径直走进宫里，他偏偏阴魂不散地跟了进来。“姑娘你怎么这身打扮啊？”
我没搭理他走到床榻上坐下，身子才一沾床，便觉胸口一阵翻江倒海般地疼痛，一扭头一口黑血便吐在了地上。
“啊！姑……姑娘，你……你这是怎么了？”小德子一见这阵式，吓得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没事，只是受了些内伤而已！”我出声止住他的大惊小怪。
就在此时忽听宫外传来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我心中一惊，玉撷莲？他刚刚不是随红衣女子走了吗？怎么又来到我的宫里了？不待多想，小德子刚想扶起我步出宫门迎驾，就见玉撷莲被两个太监搀扶着进到了内室。我起身准备行礼，却被挣开太监的玉撷莲按住了身体。
他看着我苍白的脸庞，心中闪过一丝疼惜。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忽地开口喊道：“传太医！”
太医进来时，我已被玉撷莲强行放倒在床上，太医看着玉撷莲阴沉地脸色，颤着双手替我把完了脉。
“回皇上，姚姑娘只是受了些轻微内伤，臣开些活血化瘀的疗伤药，不日便可痊愈！”
玉撷莲听完太医的话，面上终于有所缓和。他转过身看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忽然他的笑容一滞，手待要向胸口抚去之时，整个人便硬生生倒在我的床上。
事后我才知道玉撷莲的伤甚是严重，已伤及心脉，当时若不是太医用千年灵芝护住他的心脉，怕是他早已一命呜呼。现在想起来，我还觉心中后怕，当日若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会受如此重的伤，思及此心中不免一片愧疚。我本是想第二日便去乾清宫看他，谁知他下了令宫里所有女倦均可随侍他左右，唯独不准我去觐见。我只觉心中一片恼火，却又不敢硬闯，生怕惹恼了他，影响到他的静养。
他这一病，朝中诸事皆交由贤王打理，又想适逢云影国起兵，一时间让碧渊国如同雪上加霜般难熬。我在宫里闲了几日，日日看罗刹送来的前沿战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战事发展正如罗刹所预料的那般。初时碧渊国还可凭借围墙抵挡些时日，可是到了后来这便如螳臂当车一般，云影国大军攻破围墙也用不了多少时日。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想自荐去清曦国搬救兵，奈何玉撷莲就是不肯见我！
“小姐莫要急躁，战事瞬息万变，说不定也会有急转直下之势！”罗刹不忍看我心焦，在一旁劝慰道。
“除非奇迹，否则碧渊亡矣！”我无比痛心地说道。
“不行！我要去见他，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我忽地下定决心，孤注一掷地起身说道。
“小姐切莫冲动！”布裟挡住我欲出去的身影！我不解地看向他，他正了正身道，“小姐世人皆知清曦国皇帝好色，以小姐的姿色前去清曦国，无疑是羊入虎口，试问陛下又怎么会准许呢？再者说小女再怎么聪慧过人，在世人眼中也终是一女流，被人称之为神之国民的清曦国又怎会因小姐的游说而冒然出兵呢？”
待布裟说完，我轻轻叹了口气，“你所说的，我又岂是不曾料到？可事到如今就算前面是万仗深渊我也得跳了。我已料定清曦国必然会出兵，只是时机早晚而已，现在我们若是不去求他，他日云影国攻进来，清曦国又岂肯坐视让肥肉落入他人口中？到时怕是碧渊国又要承受第二次的践踏。如今我去求他，哪怕是让碧渊国归顺于他，也好过承受战争带来的灾难。而他念在碧渊国的富饶也会出兵的，谁会希望一块肥肉到手时却变成了骨头呢？”
“可是小姐，你可曾想过当今圣上的意思？世上有哪个君王愿意降了他人呢？”
“现在的时局已由不得你我了，他也应该早已料到了。我赌他宁愿为了碧渊国百姓的安危而放弃所谓的皇权！”我目光坚定地看向远方，玉撷莲你一定不会让我看错！
“小姐这般的笃定？”布裟看着我，眼中充满了迷惑！
“他自小偿尽世间冷暖，比我们更懂得人间疾苦！”我眼神飘到远方，似是在这一刻才真正理解了玉撷莲。
   
第43章 秋风画扇（十一）
我轻轻来到乾清宫门外，王公公见我连忙跑了过来。“姑娘近日可好？”
我冲他点了点头道：“还好，劳公公惦念了！”
“瞧姑娘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啊！看到姑娘伤势已好，奴才心里高兴着呢！”一张如同枯树的老脸上，竟笑出了花来。
我微微一笑，然后正色着说明来意，“公公皇上近日可好？”
“皇上身子已无大碍了，只是每只进食少得可怜，无论奴才怎么劝，皇上就是不听！”说罢，王公公摇头叹息了一声。
我眼中精光一闪，顺势诱导他道：“是不是宫中御厨手艺不好？我记得他很爱吃我做的烤鱼的！”
闻言王公公“倏”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片欣喜！“姑娘，老奴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瞧公公说的，怎么把云裳说的那么外道了，公公有事直说，云裳若能帮得上忙，定不推辞！”
听我这样一说，王公公顿时笑靥如花，“老奴想请姑娘再为皇上烤些鱼！”
“好啊！让皇上多吃些，我也算是尽了份心了！”我笑着任王公公自动上套！
在厨房里忙活半天，一盘香喷喷地烤鱼终于弄完，因着玉撷莲平日里只吃素，我担心他吃了我的烤鱼又会像上次一样腹泄，所以在鱼腹中加了些党参粉。
当我将一盘鱼端到乾清宫时，王公公早已等在门外，见我过来，连忙跑来，欲接过我手中的餐盘。我轻轻闪了下身，躲过他伸过来的手。一脸哀怨地看着他，“公公我已好些日子没看到皇上了，心里十分惦念。不如这盘烤鱼就让我给陛下送去吧？”
王公公一脸为难地看着我，“这……姑娘你也知道，皇上他下令……！”
“公公，这宫里别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皇上待我一片痴心？他又怎么会真的舍得不见我呢？再说了，裳儿只是想偷偷看他一眼，放下烤鱼就出来，若是皇上真的怪罪下来，我一个担着就是了！”我将他欲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他看着我思量了半晌，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道：“皇上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又怎么能瞒得住老奴呢？他虽日日都召幸其他女子服侍，但夜夜梦里唤的都是姑娘的名字！皇上不让姑娘来乾清宫不是他不愿见到姑娘，是怕姑娘看到他伤成这样心中自责。他宁愿姑娘恨他怨他，也不愿姑娘受半点委屈！姑娘，切莫要辜负了皇上待你的一片真心啊！”一句话让我整个人呆愣于地，心中某处被人轻轻撞击了一下，怎么也不能稳下心神。
待我轻轻推开房门，屋内一片烟雾缭绕，我闻出了熏香的味道，是婆娑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