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裳

才行置门外，就听一声悲伤地呼唤。“小姐……！”
我回过身去，只见小德子已跪在地上，眼眸里充满泪水。
“小姐，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小德子只求小姐好好保重，皇上这边小姐不用担心，小德子会好生照料的，小姐……你要记着回来，别忘了这儿是你的家！”
我看着这个一直以来被我所讨厌的小太监，虽然我经常时不时地捉弄奚落他，可是他却是真的关心我。不管这种关心是缘于玉撷莲，还是缘于其他，这都是我生命中所渴求的温暖。
我对着他露出一抹最真挚地笑容，千言万语只化做一句，“保重！”便行色匆匆地步出了宫门。
一路走来守卫们并未阻拦，看来玉撷莲已下过令了。我们回到姚家时，已是华灯初上，我与外公交待了一下各项事宜，及应对策略，便急急跳上马车，向北狂奔而去！
第二卷碧渊花落（完）
   
清曦传奇
第45章 众里寻他（一）
马车在官道上飞驰，此去我只带了夜组及罗刹、布裟共计三十一人。我命罗刹与布裟随侍左右，其他众人皆被隐在暗处。一夜的快马加鞭，天将亮时，我们已出了净泉城的范围。看着官道旁落叶缤纷的树木，我忽然间记起了初到碧渊国的日子。那时到今日也不过短短数月，而我却经历了太多的大喜大悲，如今一路走来，我只觉身心俱疲，似是一夕之间我已老了数岁！
就在我冥想之时，忽然感到马车放慢了速度，然后稳稳停下，我正欲探头询问情况，却听到一阵如翠莺般地声音。
“裳儿姐姐真的要去清曦国吗？”
我的心中一紧，是玉媛筝。自从玉撷莲登基之后，她便被玉撷莲安置于宫外的长公主府，如今她不好好在府里呆着，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不待多想，我掀开门帘，跳下车去。只见她一身红衣，身姿飒爽地立于落叶之中。就像我初次见她之时，她也是这样一身打扮地立于梅林之外，一头未绾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腰间，衬得她飘逸出尘。“这么好的花折了真是可惜啊！”当时的情景如今还历历在目，可是却已物是人非。
“公主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了？”我不答反问道。
“裳儿姐姐你如实告之媛筝，你真的要去清曦国吗？”她不理我的问话，焦急地寻求答案。
我轻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下头。
她见我肯定，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笑意，“如此甚好，我与姐姐一道前去！”
闻言惊得我浑身一颤，“公主切莫说笑，此次一去前路凶多吉少，公主乃万金之躯，怎可轻易涉险？”
她脸上露出了一抹安抚人心的微笑，“裳儿姐姐放心便可，此事皇兄已经应允了！”
撷莲子……撷莲子他应允了？一时间我被玉瑗筝弄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他们兄妹二人唱得到底是哪出戏。既然皇上都应允了，我也不好再拒绝，只是这一路上怕是要加倍小心了。
因着一路上快马加鞭的日夜兼程，我们用了短短六日便到达了清曦国的皇都——落日城。名为落日城，却因日月于此交替而终日白昼，没有夜晚。在这里也能看到闻名大陆的奇观——日月同曜。每月十五的子时，圆月与太阳同时出现在天空中，一个耀眼，一个皎洁。而此刻的太阳也不似平时那么灼人，两个天体如同闪着光泽的珍珠，将天空映射的异常柔媚。清曦国人也因着上天的眷顾，而自称为神之国民。
此时我与瑗筝都已换上了男装。状似潇洒地漫步在落日城人群熙攘的大街上。忽地，我眼前一亮，终于寻得了我一直在找的地方。
只见一座装饰辉煌的小楼，矗立于落日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小楼格局高雅，虽显华美却不落俗套。在不知情者眼中，这小楼定是文人墨客、达官显贵聚会之所。其实不然，这小楼名曰“风尚楼”，是清曦国最大的妓院。能将妓院开得这般高雅足见其后台的主子绝非等闲之人。
我转头瞥了他们三人一眼，“如今我已是公子，切记莫要说错了话！”见三人点了点头，我便领着他们拾阶而入。
风尚楼与别家妓院不同，别的妓院不管门庭再怎么高雅，进到里面却一样充斥着堕落腐朽的气息。可是进到风尚楼却没有见到一幅龌龊肮脏的画面，甚至连脂粉气息都不浓郁。一楼是个大厅，不见迎客的姑娘们，只有几个穿着得体的小厮来回穿梭着给桌前淡然品茗的客人沏茶倒水。二楼便是姑娘们的厢房，一间一间名字风雅而不落俗套。
“这位公子可有中意的姑娘？”一位打扮淡雅的女子来到我们身前，从身份上来看，她应该是这家青楼的老鸨。
“不知妈妈怎么称呼？”我抬手行礼道。
“奴家姓方！”她也躬身回礼道。
“哦，方妈妈，我等前来确是要见一个人！”我眼神淡定地注视着她。她似是已料到我要见的是何人，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不知道公子所说的人是不是我风尚楼的花魁舞绱？”见我点了点头，她继续说道：“公子实在抱歉，我们姑娘只在每月初六、十六、二十六这三日见客，今儿才是二十九，公子怕是要等下月了！”
闻言我依然面带微笑，“我岂会不知舞绱姑娘的规矩。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确有要事求见姑娘！有劳方妈妈帮我通报一声！”
“公子，奴家深知我家姑娘的脾气。若是惹恼了她，老奴也担待不起！”方妈妈一脸难处地说道。
我微微一笑，自罗刹手中拿过早已准备好的银票，外带一块绢帕。
“这银票请方妈妈笑纳，妈妈不必跟姑娘说什么，只将这块绢帕交与姑娘便可。顺道告诉姑娘，在下姓姚！”
方妈妈接过银票与绢帕，看了看银票上数目巨大的数字，脸上并未显现过多的欣喜。而是波澜不惊地又将银票退了回来。
“公子的好意奴家心领了，只是这银票怕是奴家消受不起。这帕子我就帮公子交与姑娘，姑娘到底见与不见就要看公子的运气了！”
我看了看她，心中一片赞许。何其聪明的一个女子，留在青楼当老鸨，确实是大才小用了。
她提裙上楼，不消片刻便满脸喜色地步下楼来，“公子，舞绱姑娘答应见公子一面了！”
我轻轻一笑，面容淡定，似是早已料到一般。
跟随方妈妈步上楼时，一旁的瑗筝一脸好奇地扯了扯我的衣袖，在我耳旁低语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她见你的？”
我摇头不语，其实也没用什么方法，我只是在绢帕上写了一首词而已：黯看西风卷落花，一骑尘沙，何处归家。胭脂淡抹比黄花，豆蔻年华，浪迹天涯。乌发金簪挽轻纱，如玉芳颊，雾里观花。青丝如墨镀云霞，夜梦徊时，花落谁家？
方妈妈将我们带到后院中的一个别居。我这才知道原来这风尚楼里还别有洞天，从一层大厅是过不到后院的，要从二楼的空中阁廊穿行而过，经过一座小木桥，桥下有潺潺水流，再经一座花园，方才来到舞绱的暖阁。
方妈妈轻敲了下门，然后推门只让我一人进去。屋里摆设古朴，不奢华却也不显寒酸，典雅高洁，如同此屋的主人一般。
此刻舞绱正侧坐于窗前的软榻之上，手里摆弄着我刚刚让方妈妈拿过来的绢帕。见我进来，也不行礼，只是那么直直地审视着。
我同样也注视着她，一袭紫衣穿在她的身上，显出了她的妩媚风情。云鬓斜盘在头上，配以点点琉璃做成的花饰，装扮得她轻灵高洁，似是误入人间的精灵一般。一面用珍珠串成的面纱，遮住了她的绝世芳容，但光凭那双清明的眸子也已叫人不由惊艳。
“在下姚云裳见过舞绱姑娘！”我抱拳行礼道。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姚姑娘找舞绱不知所为何事？”
我心中一片赞誉，真是个聪慧过人的女子，才见一面便已看穿了我的女儿身份。
“行走于江湖，着女装着实不便，还望舞绱姑娘见谅！”我如实说道。
舞绱面露微笑，起身来到我的面前，“姚姑娘请坐！”我顺着她的手势坐到了她对面的位子上。
“姑娘，云裳实不相瞒，此次前来确有一要事相求！”我言词恳切地说道。
她抬眸看了看我，脸上闪过一丝自嘲地笑容，“姚小姐，怕是你这个忙，舞绱帮不了！”
“姑娘未曾试过又岂知不行呢？”我言语里有丝急切。
“姚姑娘，舞绱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只想安然过完一生，不愿插足纷争之中！”她的眼眸里有着道不尽的惆怅，虽才双十年纪，却已显出了不合年龄的沧桑。
“姑娘，据我所知，姑娘也是碧渊国人，现下碧渊国正遭受战火荼毒、生灵涂炭，姑娘真的忍心看着碧渊国就这么亡了吗？”
我看着她，她的眼神闪躲了一下，眸底那深深地却并未逃过我的眼睛。我趁机继续游说道：“姑娘，我并不要姑娘怎么帮我，我只求见他一面，只要姑娘能帮我安排，姑娘便是碧渊国的大恩人！求姑娘成全！”说毕，我起身屈膝跪于她的面前！
“姚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她连忙站起身，欲扶我起来。
“姑娘若是不答应，云裳便长跪于此！”
她看着我倔强的面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帮姑娘便是，只是成与不成就要看姑娘的造化了！”
我看着她，面露欣喜。成败就全在此一举了。
   
第46章 众里寻他（二）
与他重逢是在那样一个夜晚，落日城里没有夜晚，所以与其说是夜晚，倒不如说是黄昏来得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