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薇歌大陆定居记

当敛蓝走出神殿，意外地门口看见了望帝清好。
    他会送自己过来，已经很让她惊讶了，而自己在里面呆了那么久，他竟然也没走……
    清好正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门口，见到少女出来，没好气道：“走！”可跨了两步，发现她还呆在原地，顿时一皱眉，“你怎么了？”
    “……没事。”
    清好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干脆道：“你走不走？”
    “……去哪里？”
    “你家。不然去哪儿？”
    敛蓝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临近黄昏。然后她就这么立在原地，像是在犹豫。
    见状，望帝清好干脆拽过她，语气极其不耐烦：“你走不走？”
    后者猛地撞到他身上，顿觉一阵疼痛。这个人，骨头真硬。
    “想什么呢？”清好一把丢开她，转头走在前面。
    敛蓝揉揉自己的手臂，赶紧跟在他身后。
    落日的余晖带着金灿灿的黄，落到清好身上带了些柔和的光晕。从背影看去，他高大的身材拖出长长的影子。或许是因为天色橘中带暖，原本无时不刻萦绕在他周身的寒冷戾气也消失了。
    敛蓝在后面看他，想起缓悦的那些话。
    他说，清好的身上有敬亭一半的灵魂。那我，该怎么对待他？
    一想起不告而别的寂润痕，敛蓝缓缓攒紧右手手指。因为练剑的原因，她的指甲从来干干净净，圆滑整洁，可逐渐加深力道后，依然刺破了肌肤，划出血来。这时她才恍然惊觉，目光下意识往前看去，发现前面的清好刻意放慢了脚步，让她能跟上。顿时，敛蓝觉得更加烦躁。
    直到把敛蓝送到家，清好也没有说过话。
    见她站在门口找钥匙，清好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敛蓝摸钥匙的动作顿住，沉默少许，她转身开了门。
    或许望帝清好并不知道自己为何送她回家，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独独善待她。敛蓝知道原因，却不知如何处理。
    告诉清好，我的恋人混入了你的灵魂？或是装作不知，就这么沉默下去。
    真是一片混乱。
    敛蓝打开房门，愕然发现晨宫正优雅地翘腿坐在椅子上，冲她微微一笑。
    “你……”
    “钥匙在花盆下面啊，大家都知道。”
    “……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哦，那你想吃什么？”
    “敛蓝？”她泪汪汪反问：“难道在你心里，我找你要不就是有事，要不就是找吃的？”
    “呃。”
    “那就来点芒果慕斯吧！”
    在厨房忙活片刻，顺便给晨宫鲜榨了些果汁。敛蓝端出去的时候，晨宫正百无聊赖地一根根数她的头发，神态非常认真。
    “干嘛呢？”
    “你猜？”她妩媚一笑。
    “……你赶紧吃吧！”
    漫不经心喝了一口果汁，晨宫凑到敛蓝身边，“敛蓝，你之前去哪儿了？”
    后者警觉地望她。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吧？
    “……我去了一趟神殿。”
    晨宫无辜地眨着大眼，一副等待后续解释的乖巧模样。
    ……敛蓝无奈望天花板。
    “那你告诉我，是谁陪你去的？”
    敛蓝实话实说：“望帝清好。”
    “原来我没看错……”晨宫一脸郁闷，又忍不住道：“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
    晨宫沉默了一阵，扯扯她的衣角，“可是，润痕呢？”
    ……
    晨宫抬眼看她，见敛蓝低着头，淡金色长发垂下，遮住了眼眸。
    这到底该怎么办？晨宫无奈。她是润痕和敛蓝的好友，可也是个局外人，只能在一边看着干着急。
    眼珠一转，她一咬牙硬是凑到敛蓝脑袋下面，仰头正对她的表情。“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他吗？”
    敛蓝镇定反问：“谁？”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自己欲盖弥彰。
    “我说的当然是寂润痕！”
    ……
    见敛蓝沉默，晨宫一下子急了，“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喜欢就是喜欢啊！我都看得出来！”
    “你从哪里看出来了？”
    “哎呀！”晨宫真正急了，望着近在咫尺的敛蓝，睁大眼睛就凑上去吻她的唇！
    敛蓝终于变了脸色，急忙仰头，有惊无险地避开她的偷袭，“你干嘛！？”
    晨宫得意洋洋，“你看，你很排斥和我接吻，但你明明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哩！”
    敛蓝不假思索恨恨道：“是个女人都会排斥！”却忘了反驳晨宫的后半句。
    晨宫哼了声，振振有词：“可你就是和他在一起了！”关于中心花园的那场戏，她没亲眼见到，倒是恩莱那小孩亲眼所见，兴冲冲跑来告诉她。
    ……
    敛蓝转头避开她的眼神，不知如何反应。
    远望窗外风景，她开始认真思考晨宫说的话。
    其实，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再说，你们在我认识你之前就有了关系，哼……别以为我不知道！”
    “什么关系！？”敛蓝语气不善。
    晨宫表情镇定地回答：“他以前不是在你家附近的苍岚山试炼吗？然后你们就认识了。”然后心虚地别过头。其实，她就只知道这个。
    良久，敛蓝叹了一口气。“是吗？”
    她必须承认，那些自年少时就纠葛在一起的爱恨，那些种种甜蜜，种种遗憾。没有狂烈心跳，却有坐看枫叶飘落的悠闲。还有他笑眯眯地凑上来，温柔和自己说话的语气。
    而自从润痕离开后，自己甚至下意识不去看那栋房子。那里不再有他。
    “但是，他什么都不说，就一个人走了。”
    “哦，”晨宫斜眼看她，“你终于承认喜欢他了？”
    ……
    “如果你想问，自己去问啊！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突然，敛蓝长长叹了一口气。无数记忆交杂混合朝她涌来，那些前世与现世的画面反复跳跃拉扯，在这片纷乱中，她凭直觉定格一幅画面，然后，一言不发望门外走。
    “咦？你去哪儿？”
    “寄魔法信。”
    站在商业女神的神殿，敛蓝站在神官的不远处，手里攒着信件迟疑。信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是问润痕突然离开的原因，还有……因为他不告而别，自己很难过。
    可正要把信交给神官时，她又犹豫不决了。
    有个人的面容出现在脑海，让她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那个很久很久未见的面容，突然清晰无比地展现在眼前。连带着无数回忆。
    练剑时、发呆时、洗衣服时、做饭时……
    无数记忆涌来，让她心中闷得快要喘不过气。
    敛蓝微仰头，目光穿越彩色玻璃，隐隐看见外面的黑沉夜色。而神殿内，却是永恒的光明。纤尘不染、金碧辉煌。
    这已经是另一个世界。
    你已经不再是你。而过去，早已如同那粒不会发芽的种子深埋，再也见不到光。
    我曾把你的名字，种在我的小花园，希望它吸收阳光雨露，生根发芽，来证明我难以诉说的回忆。
    而现在的我，学会了如何独自安睡，独自练剑，独自出门，独自在路边等待一个朋友。
    我还记得以前，偷偷半夜起床见你时的凉意，打着呵欠练剑时你的不耐烦，我记得自己瞒着师父在地里偷挖土豆烤着吃，而你叹着气为我收集柴火……
    可当初我满怀希望种下一粒种子，却发现它怎么也不发芽时，那种绝望的心情让我明白：你再也不能出现在我的面前。
    回忆啊……
    如果无法忘记，那就珍藏回忆。
    “请问寄到哪里？”
    “寂家。”
    神官和蔼一笑，“它会平安到达的。”
    寄了信，敛蓝站在神殿门口。前路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夜色，她神色平静走入黑暗之中。仰头是满天的星星，每一颗都代表一位神。而东边那颗极亮的星星，就那么一直亮着，敛蓝在星光的注视下，缓步走回家中。
    回到家中，晨宫见她回来，一脸期待的表情，“你告诉他了？”
    “哪有那么快。”
    “也是哦，一般魔法信要两三天才到。”
    “你还不回去？”
    “现在就回去啦！”晨宫一边从椅子上站起，一边冲敛蓝嘻嘻一笑，“走了哦，有事来找我。我就在隔壁。”
    她走的时候，神采飞扬，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第二天，敛蓝正睡得迷迷糊糊，晨宫闯进了她的房间把她叫醒。
    “哎呀，快起来啦！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没起？”
    “唔……昨天好累。”
    “哎，给你说一件大事。”
    “嗯？”
    “夏徊院长正式把位置移交给副院长啦！”
    敛蓝顿时一个激灵。“什么？”
    “我是说，我们旧约换新院长了！”
    “那夏徊院长呢？”
    “不知道。”
    ……
    “你穿衣服干嘛？”
    “我去找她。”
    “说得容易，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晨宫撇嘴，“还有啊，新院长新政策，现在旧约颁布了新政策，允许学员提前毕业。”
    “这不是零颂的制度吗？”
    “对呀，零颂不就是这个制度嘛，一切以实力说话。而我们旧约本来是一级级升上去的，可现在呢，只要你能力足够就可以申请提前毕业。哎呀，好多人反对呢，说这违背传统，又说同列三大学院，我们才不要模仿别人的制度。不过人家是院长新上任，忙着树立威信，这件事肯定就这么定了。”
    “哦。”敛蓝系上扣子。
    “你非要去找夏徊院长？”
    “嗯。”
    “现在是新制度比较重要好不好？”晨宫伸手拦住她，“你知道吗？我刚从教学区过来的时候碰见蓝艺颜。她托我告诉你，说她准备申请提前毕业。”
    敛蓝脚步顿止。
    “为什么？”
    “你去问她啊。我和她又不熟。”
    敛蓝犹豫一下，决定先去找蓝艺颜。毕竟夏徊的事她早就知道了，而之前见时还好好的蓝艺颜，却不知为何申请提前毕业。
    “啊，敛蓝。这么巧，我刚刚还见过晨宫。”
    “嗯……”敛蓝环顾四周，发现这条林荫大道上没有其他人，于是直接问道：“你说你要提前毕业？”
    “是呀，”蓝艺颜微笑着拢了拢耳后的碎发，“敛蓝，我要嫁人了。”
    这是一个更加震撼的消息。
    “三个月后，我就要嫁给黑越帝国的王储——修利雅殿下。”
    “啊？”
    蓝艺颜抿嘴一笑，笑容平和而温柔。
    “如果可以的话，敛蓝你来参加婚礼好吗？到时候我以私人的名义单独给你发请柬。晨宫是北极家族的小公主，王室这边一定会邀请她，到时候你可以和她一起来哦。”
    敛蓝静了一会儿，“可这件事，你之前从来没提过。”
    “因为是刚决定的事。”蓝艺颜微笑道：“其实，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所以，我走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来送我哦。”
    “那么，三个月后见！”
    她冲敛蓝灿烂一笑，从容点头，在清晨美好的曦光中转身离去，背影挺立而优雅。
    “哦……最后还是她嫁过去了。”听到这个消息，晨宫感慨道。
    “什么意思？”
    “我们黑越帝国的几大世家，其实就那么几个，北极、珈禾、蓝、楚秋……基本上，王妃都是从这几个家族的子女中挑选。以前的消息，说我和珈禾夜安的可能性最大，这也是珈禾夜安处处针对我的原因之一。不过嘛……最后的人选居然是蓝艺颜。呵呵。她资质一定很好。比我跟珈禾夜安都好。”
    见敛蓝叹气，晨宫好奇道：“怎么了？”
    “我怕蓝艺颜不喜欢那个王储。”
    “不喜欢？”晨宫眨了眨眼睛，然后大笑，顺理成章脱口而出：“家族的决定，千百年来都这样啊！毕竟家族利益高于……”她的表情僵住，像是想起了什么。
    “高于什么？”敛蓝顺口问。
    “呃，高于一切。”晨宫迅速转换话题，“对了，我也打算申请提前毕业，不过我会陪你一段时间，直到润痕把解决问题。你不用担心啦！”
    “呃……”面对少女兀然睁大的眼，晨宫尴尬一笑，突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