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薇歌大陆定居记

许久，敛蓝转头看向窗外。
    ……
    “我只是觉得在学院呆久了，想出去看看。”
    淡金色长发少女叹气，“我明白。”
    “所以……你不会怪我对吧？”
    敛蓝神色平静地摇头，“不会。你想去哪里？”
    晨宫一下子兴奋起来，“精灵圣地——诺依罗。敛蓝你知道吗，我对精灵美妙绝伦的艺术品好着迷，非要去看一看不可。”
    “那不是传说中的地方吗？”
    “是啊，近百年都没有人类找到过。不过没关系，我可以一直找啊！”
    “那你申请提前毕业，能够通过考核吗？”
    “我会努力的，”晨宫笑容迷人，“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对于我想得到渴望的东西，当然会认真哟！相信我，我身上流着的可是北极家族的优秀血统。”
    北极家族……
    敛蓝望着窗外的枫叶发神。它们好像永远都掉不完的样子。
    晨宫凑到她面前，笑眯眯道：“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你的呀。”
    敛蓝回神。
    “嗯。”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很悠闲，而这天傍晚，一位客人礼貌地敲响了敛蓝的家门。
    “你是……”
    老管家微鞠躬，“荒愁少爷在外面等你。”
    敛蓝略一迟疑。自从母亲死后，她和荒愁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如今一段时间过去，可她一想起母亲死前胸口绽放的花朵，心里就涌起涩涩的痛苦。
    其实，也不能怪荒愁吧？
    敛蓝缓慢点了点头。
    老管家引路，不远处柔和的路灯下，一辆马车正静静停在荫蔽处。四周没有守卫，显得有些孤零零。
    “敛蓝小姐，请上马车。我们还要走一段时间。”
    少女环顾四周森冷的气氛，轻步上了马车。孤身上车，只有一位老管家陪同。要不是她认得这位常在荒愁身后的老管家，也不会放心走出来。特别是在上马车前，她注意到了老人干净整洁却厚重的手茧。是不是每个大家族的继承人身边，都有一位武力值惊人的年迈管家？
    马车行驶悄无声息，偶尔敛蓝会掀开小帘往外看看，外面夜色沉沉，树影匆匆掠过，像是一场荒谬的梦。
    “敛蓝小姐，我们到了。”
    少女睁开眼，依言走下马车。
    眼前一片璀璨明丽，明若白昼。正有无数点亮的灯光，熠熠生辉，将周围的景致照耀得灿烂光华。
    草地、树景、喷泉、立灯……在一切精美衬托下，屹立着宫殿样的连绵建筑群，白墙与红顶，各式优美的雕塑与壁顶绘画，如幻境般一一呈现在少女面前。
    她站在柔软的草坪上，怔怔望着前方宽阔笔直的大道。那里直通主殿，道路两旁站着身着优雅宫廷女装的侍女们，姿态统一，微低着头像是等待即将检阅的国王。
    “敛蓝小姐，请。”
    难道哥哥就在里面等着她？敛蓝只觉手心发汗，微僵硬着脖颈转头望管家。
    果然，老管家极有风度地回道：“少爷正在里面等您。”说完，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无奈，敛蓝只好走上那条大道。
    自小在小小村庄长大，习惯了几个人悠闲自在、肆意玩闹轻笑的生活，敛蓝很不习惯这样隆重的排场。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她必须习惯面对这样的场面？
    可敛蓝神情沉静，走在白色长毛地毯上的脚步极为镇定。
    她每一经过，周围的侍女便会恭敬行礼，而在她走过后，则恢复原来端庄的站姿。
    走到正门面前，两位高挑的侍女为她推开复古雕花大门。
    里面则是另一番华丽景象。
    像是曾在故事书中读到的公主城堡，处处充满了极致的美丽。敛蓝向一处不起眼的银色烛台看去，那里正绽放着三朵明艳的小火苗。
    真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一位银装侍女走过来，微笑而恭敬地指出一个方向，“殿下，请随我来。”
    跟着那位侍女来到一个房间，那里早有人等待。
    她们替敛蓝换上一看就是精心织就的礼服，又挽起她的长发。在此过程中，侍女们动作轻柔而极其恭敬，半跪在地上为敛蓝展开裙摆，然后支撑着一动不动直到所有动作完成。
    至于正主，敛蓝一直处于迷茫僵硬状态，任由她们摆弄。
    直到最后侍女们将她领至另一所房间。
    一开门，敛蓝便被明亮到刺眼的光芒晃花了眼。她睁大眼，琳琅耀眼的珠宝们盛摆满了整个房间。在这个高贵宽阔的房间中，耳环、项链、手镯、戒指……绿零石、蓝珠、晶钻、珍珠……无数名贵的珠宝、女人梦寐以求的绝美首饰依次摆放在架子上，静静等待着它们的主人宠爱。
    “请殿下挑选自己喜欢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能帮助您参考。”
    敛蓝却是摇摇头道：“我不需要这些。”
    闻言，一位贴身侍女一愣，随即顺从道：“如此，请殿下去西厅，少爷正在那里。”
    敛蓝跟着侍女，一路走到西厅。
    只见附近所有人齐齐对敛蓝一躬身，瞬间全都退了下去。然后敛蓝伸手，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里面装饰如之前所见的华丽典雅，敛蓝踩上纯白羊毛地毯，眯眼望着那一盏灿若琉璃的水晶大吊灯，往下是昂贵木质的两人桌椅，摆放着绽放的蔷薇花。
    可房间里没有人。
    敛蓝脚步很轻，踩在软软地毯上无声无息。在一片静默中，她将整个房间绕了一遍，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荒愁。
    那是在一个阳光和灯光都照不到的角落，那个男人斜身靠在椅子上，面容藏在阴影中，犹如无声的默片。
    他身上持续散发着不容人接近的阴冷。反照别处的金碧辉煌，似乎这里才是唯一适合他的地方。
    这个念头一起，敛蓝便感觉心一僵冷。而似乎是感觉到注视，他抬眼，当发现白衣赤足站在房间中的敛蓝，那个男人缓缓勾起唇角，像是在笑，笑着望着敛蓝，等她开口说话。
    说什么呢？
    敛蓝嘴唇微动，半天，才终于喊出：“……哥哥。”
    荒愁一笑，自黑暗中走出，手自然地抚上她的淡金色长发，“小敛蓝。”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温柔宠溺，驱走了之前的一切阴暗。
    两人坐下，荒愁特意和敛蓝挨得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然后他轻声询问敛蓝的近况，语气轻松而柔和，像是亲人般关切闲聊。
    像是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死亡。
    但两人的语气太过温和，没有那种亲人的肆无忌惮言语，反而显得生疏。
    荒愁微笑着覆上敛蓝的手，看进那双黑眸。那里面有各种情绪，有的让他欣喜，有的让他愧疚，有的让他默然。
    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敛蓝，知道今天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见她老实摇头，荒愁不由得微笑起来，“是这样的，路我已经为你铺好，一切准备就绪，你想什么时候正式回到北极家？”
    见敛蓝不语，他笑笑，“一个月后，可以吗？”
    ……
    望着敛蓝咬唇沉默的神色，荒愁点点头，“是不知如何面对吗？”
    “嗯。”
    “有哥哥在，你有什么顾忌？若是一时不能适应，我们可以慢慢来。”
    “……哥哥，非要正式公布这件事吗？”
    “傻敛蓝，你可是北极家族的孩子。”
    见敛蓝又沉默，荒愁叹口气，揽她入怀，“你要明白，这是你必须面对的。”
    “可我并不需要高贵的身份。”
    良久，响起荒愁淡淡的声音：“血脉的关系是无论如何也抹杀不了的。”他将她的脸扳正正对，正视她的眼眸，“听懂了吗？”
    “但我对它没有感情。”
    “不是有晨宫吗？有她的帮助，你很快就能融入家族。至于相交的贵族圈，没关系，你是贵族链的顶层，除了同等级的极少数人，你可以不理会任何人。”
    “你决定好之后，我会告诉晨宫这件事。”
    一阵长久的缄默。
    敛蓝终于慢慢点了点头。
    荒愁露出笑容，柔声问：“你想等到多久？”
    越久越好。
    男人有些头疼地望着怀中的少女。大概只有对亲生的两个妹妹他才会没辙。可并不代表他不会坚持他的原则。于是荒愁微笑着问：“半年内，不能再拖。”
    “呃。”
    “就这么定了，最迟半年。”
    敛蓝慢慢点头。突然，她想起一事，“对了，晨宫说她要申请提前毕业。”
    “这样啊……换了是院长吗？”荒愁若有所思，语气平静道：“我会解决她的考核。”
    “嗯……可她说要凭借自己去考。”
    “是吗？”荒愁显然有些惊讶，随后笑笑，“随她去，高兴就好。”
    说完这事，荒愁手指拂过敛蓝的眉间，低声道：“昨日我见了寂润痕。”
    “他收到了你的信。”
    感觉到少女明显僵直的身体，荒愁低笑起来。自己怀中这个妹妹简直和晨宫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性子！真不知道她们当初是如何成为好友的。
    “敛蓝，你是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
    “以后你成为北极家族的人，身份自然配得上任何人。你打算嫁给他吗？”
    ……
    “嗯？告诉哥哥。”
    敛蓝有些郁郁地转头。
    “呵呵……”荒愁理解地笑笑。
    “润痕说了什么？”
    “哦，他没告诉我信的内容，倒是我听了一场关于我妹妹的告白。”
    ……
    “呵呵，敛蓝，我是局外人，你必须告诉我你的真实感觉，我才知道你在想什么。”
    “嗯？说啊。”
    等了半晌，他听见敛蓝闷闷的声音，“就是那么回事。”
    “这么说你愿意了？”荒愁饶有兴致地反问，然后笑道：“嗯，你愿意就好。”
    顿了顿，他的语气转为郑重：“不过他现在的处境有些复杂。”荒愁静了静，似乎在回忆当时与寂润痕相见的场面，然后低头道：“你要嫁到寂家，必须信仰晨曦之主。你不愿意改信对不对？”
    “嗯。”
    “那你就得等他很长一段时间了。很长很长。”
    “幸好他只是囚禁了他的父亲，不然……子嗣的问题根本无法解决。现在的解决办法是，等他还未出生的弟弟成长，直到能执掌家族。这会是很长一段时间。”
    敛蓝眨着眼睛，“新一代？”
    “是的。寂家的家主，双亲必须信仰晨曦之主。你若不愿改信，那就只有等他退下家主之位，然后你们俩想什么都行了。”
    “……哦。”
    “这样也愿意等？”
    “只是等待而已。”敛蓝微微扬起笑容，“只要结果是我想要的，等待的过程就会很美好。”
    荒愁只觉心里一阵柔软。他低声道：“他保证，十年。”
    “可以的。”
    “唔还有，他让我转告你：虽然这样说很没道理，不过你一定要等我十年，不准移情别恋。”
    “好。”
    “真的可以做到吗？十年，可以发生很多事。”
    “只要坚持原则，保持心中最初的感觉。这很简单。”
    我已经做了很多年。
    荒愁不说话，只是眯眼看向远方。要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一直不改变，依旧是彼此初识那副模样，或许爱情、友情……真的可以延续到永恒。
    “不过敛蓝，你还必须知道一件事。”
    “嗯？”
    “寂家现在面对的，可不只是子嗣的问题。事实上不止寂家，这次是整个大陆的危机。你知道无信者归墟吧？”见敛蓝点头，荒愁继续道：“无信者归墟是对抗兽族的第一线。若是那里被突破，兽人大军便可以长驱直入，深入人类平原。”
    “现在防线出问题了？”
    “是的。兽人的神明已经苏醒，这次他们来势汹汹。无信者归墟快要撑不住了。而寂家一直是无信者归墟的最大支撑，无论是武器还是粮食等等物资，向来长期无偿输送过去。”
    “啊……”她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嗯，这些事在贵族间是秘辛，不过你以后都会知道。不止寂家，北极家也是，不过资助的对象是塔斯城，那有最大的深渊洞穴。那里的人则一直在防止来自深渊的恶魔入侵人类大陆。”
    “哦。那无信者归墟那边，现在要怎么办？”
    “我们还在等消息。要收集到足够的情报再做决定。”
    “……几大家族一起行动，都还没有完成消息的收集吗？”
    “因为那里神力不能使用的原因，所以消息传递得非常慢。”
    “……不如我去好了。”
    荒愁低头看少女，那黑眸中一片平静。
    “反正大家都离开了，我也无事可做，不如奉献到拯救大陆这一轰轰烈烈的伟大事业。”
    “呵呵……你是想帮润痕吗？”
    敛蓝歪头，“顺便罢了。”
    “可我会不放心。”
    “我会注意安全。”
    荒愁沉吟片刻，摇摇头，“我还是不放心。我派去保护你的人是神信者，在那里发挥不了力量。”
    敛蓝以沉默无声表示反对。
    荒愁无奈，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对了，那个人最近一定会去无信者归墟。要是他在路上保护你，我便放心。”
    “谁？”
    “望帝清好。”荒愁缓缓念出这个名字，“无信者归墟，那里可是他的城，黑花之城。若是你和他一同去，我便允许。”
    “……他愿意陪我去？”
    “我相信他会的。”荒愁意味深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