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薇歌大陆定居记

第一次来到望帝清好的住所，敛蓝远远听到一阵乐声。
    她走过去站在窗边，透过木质窗棂望进房间，一个深蓝色短发的少年正背对窗户在弹奏钢琴。流畅而激越。
    站着听了一会儿，敛蓝抬手敲门。
    音乐声顿止。
    “门没关。”
    呃，等了片刻的敛蓝眨眨眼，轻轻推开门，顿时迎上一双直视而来的灰色眼眸。
    清好挑挑眉，等待她说明来意。
    “哦……我是来问你，近期会不会去无信者归墟？”
    “嗯？”
    “……如果你打算去的话，我们一起去好吧？”
    “哦？”他略微嘲讽地勾起嘴角，“你要去？”
    少女点头。
    “目的？”
    “嗯……收集一些消息，还有，我是个持剑者。”作为一个持剑者，想去无信者归墟看看很正常。
    望帝清好沉默少许，淡淡道：“我明天出发。明天黄昏来这里找我。”
    敛蓝不解：“可就算你申请提前毕业，通过考核还要一段时间。”
    “我并不在乎毕不毕业。”
    “……哦。那我明天来找你。”
    “再见。”
    连一步都没有迈进去的少女一愣，哦了声，默默关门走人。
    把自己要离开的消息告诉荆榛，女孩吵着要给敛蓝举行一个送别仪式。之后临时关了店门，通知埋进书堆的晨宫，叫来奋力学习的恩莱，几个人坐在甜品店里，搬出珍藏已久的酒，热热闹闹一起聚餐。
    “啊……可惜社长走了，不然会更热闹。”荆榛颇为感慨。
    “嗯嗯，社长走之前只是把工作移交给新社长，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呢。”阿久附和。
    接着，两人就此话题展开了讨论。
    晨宫呢，懒洋洋把玩着酒杯，眼神飘忽，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至于恩莱，小男孩坐在敛蓝旁边，捧着酒杯咕咕地喝酒。等到他一头栽倒在桌上，荆榛才恍然发觉：“哎呀，小孩子是不允许喝酒的，敛蓝你怎么不阻止？”
    荆榛伸手推了推他，后者嘟哝了几句，红扑扑的小脸埋到手臂之中，似乎睡去了。
    女孩帅气地耸肩，“好吧！”然后转头和阿久聊起别的话题。
    这种氛围，真不像是送别。
    好半天，回过神来的晨宫端着酒杯对敛蓝笑笑，“无信者归墟对我们神信者来说是禁地，我们几个之中，大概只有你有机会去了。”
    荆榛笑嘻嘻补充：“是呀，听说那是另一个世界。”
    “据说那里长满了黑色的花，想想都觉得很漂亮呢！”
    “啊，我们这里没有黑色的花。”
    ……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聊天的几人很有默契地住了口，荆榛拍拍恩莱的肩想叫醒他，一边笑着对敛蓝说：“很晚了，你该早点回去，然后好好睡一觉。”
    “那我也走啦！”晨宫随意伸腿，踢倒旁边一把小椅子。
    “干嘛……”荆榛抱怨，“给我和阿久增加工作负担。”
    见恩莱还不醒，她无奈道：“敛蓝，反正你顺路，抱他回家好不好？”
    “嗯。”少女弯腰抱起小男孩，正要离开，听阿久在身后说：“敛蓝，记得回来看我们。”
    她回头，看见荆榛和阿久的笑脸。上面没有一丝有关分别的悲伤。
    在这个世界，远行是一件很有勇气、并且值得庆祝的乐事吧？所以敛蓝扬起笑容。对他们点点头，走出了甜品店。
    店门外，晨宫正在等她。
    两人先把恩莱送回家。一路上小男孩在敛蓝怀中说着乱七八糟的话，粉嫩的小脸让人联想起刚出炉的甜软面包。
    “你明天就走？”
    “嗯。”
    “哈……恩莱明天醒过来，一定会泪汪汪后悔没和你道别。”
    “嗯……”
    “你还会回来吗？这次去无信者归墟，不知道要呆多久。”
    “有机会的话，会回来的啊。”
    “呵呵，我应该不会回来了。只要一通过考核，我就立刻动身。虽然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精灵圣地，不过，”晨宫仰望天空，露出幸福的笑容，“想想都很开心呢。”
    “……有谁陪你去？”
    “家族骑士咯。侍卫长是银叶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曾经到沉默森林找过你的那个人。”
    “啊……有印象。”那个严谨、一丝不苟的骑士。
    “嘻嘻。”
    “这就是你以后的打算？”
    “对呀。反正有哥哥在，我也不担心什么家族联姻。自己一个人快乐就好。”晨宫顿了顿，语气轻柔，“虽说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不过我明白哥哥从未说出口的话。
    若是我们不快乐，那他的所有艰辛与牺牲不就白费了吧？
    “啊，快要到家了。”望着远处飘扬的枫叶，晨宫眯起眼，看见家里温暖的灯火而神色温柔，“啊，对了，你去找夏徊没有？”
    敛蓝摇头。虽然她是那么想知道关于自己父亲母亲的一切，可是……
    “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大概是想一个人好好休息。”
    “哦，那明天你就可以轻松上路啦！”
    “嗯！”
    “一路顺风哦。”晨宫扬起笑脸，转身向自己的家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敛蓝恍惚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的场景。那个在锋利傲慢时忧伤美艳，在桀骜不驯时雅致迷人的少女，成为夏日时光里艳阳天的一抹余温。
    第二日，敛蓝简单收拾一下后，来到望帝清好的住所。
    那个手执十三阶重芒的少年，此刻正高高坐在自家二楼阳台上，见到敛蓝出现，从上面一跃而下。一句废话都懒得说，望帝清好点点头，走在前面。
    没有交通工具。
    为了尽快到达，他们穿越野外，以直线赶往无信者归墟，
    和望帝清好一起的好处就是，他永远没有多余的话，你完全可以当做是自己一个人旅行。只要自己不觉得无聊，倒也轻松自在。
    偶尔两人也会停下休整半天。通常在湖边，敛蓝喜欢浸在冰凉的水中玩会儿，接着两人继续上路。
    十几天之内，两人穿越草地、丛林、沼泽……
    他们淌过小溪，翻越座座高山。
    天空有时灿烂艳阳，草地上有懒洋洋晒太阳的软毛羊群。有时细密小雨，淋湿路边温柔绽放的小花。
    偶尔在野外呆长了，食物不够，敛蓝会找些不知名野果，小心翼翼请清好先尝一尝，后者会漫不经心接过吃掉，顺便告诉少女自己抗毒能力很强，不能作为参考。
    而很多时候，会由清好亲手抓些野味，让敛蓝烤制。
    如果途径村庄，两人便会找间酒馆喝酒。
    有次敛蓝喝了好多酒，一旁的清好冷哼着告诉她，要是她喝醉了，自己会直接走人。可后来当敛蓝真正迷糊趴在吧台时，那个一直在擦酒杯的酒馆侍女捂嘴笑着目送少年抱着少女离开。
    不过通常情况下，两人就在野外歇息。这时他们会找个干燥安全的地方，敛蓝铺上她唯一带着的行李——小地毯，清好则坐在她旁边，安静睡去。
    日子虽然枯燥，却能看到平日难得一见的绝美风景。这一天，在登山一座高峰后，敛蓝站在山顶，俯视山的另一边。
    寒风呼啸，冰雪大地。
    截然不同的世界。
    敛蓝轻声问：“我们快到了？”
    许久不见回音，于是少女转头望向身边的望帝清好，那个总是一脸不耐烦的少年此刻神色寂静，遥遥眺望远方。
    “雪地过后，就是黑花之城。”
    黑花之城。望帝清好从来只用这个名字称呼他的家乡。
    越往前走，地上的积雪越来越浅，土地逐渐露出了原本的黑色，长着一些稀稀落落的草。荒凉的野外一望无际，敛蓝远望，看见一座高高的箭楼孤零零伫立在远方。
    而只有当她站在箭楼上向更远处眺望，才真正明白了“黑花”的含义。
    那些漫野的黑色小花，犹如大地唯一的点缀，肆意疯狂绽放。
    目之所及，天是阴沉的，低得压抑。而比天空更加广阔的，就是遍地怒放的黑色小花，缀满整个世界。
    “我们到了。”
    望帝清好语气平静。这时少女才发现，他把那独一无二的十三阶重芒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持剑者才会使用的剑。
    跟在清好身后继续前行，敛蓝一低头，便可以细致地观察到花。
    据说纯黑色的花，极难吸收阳光生存，因此世所罕见。可这个地方，长满了黑花。而明明是漫野大片的花朵，却丝毫没有传递出生机，反而四溢着死寂之气。
    透过它们，敛蓝似乎嗅到了血腥气。
    半日后，远处一道高耸巨大的城墙出现在敛蓝视野。
    越靠近城墙，花便开得愈加繁盛，而更加脆弱。风一吹，许多黑色花瓣随之飘扬在空中，四散飘落。
    如同祭奠时飞舞的轨迹。
    走到城墙边，没有入口。清好凝视着城墙淡淡道：“黑花之城两边是高山，城墙没有门。想要进入凭借的是自己的身体。这里不接受没有武力的人。”
    原来如此。在这个神力被屏蔽的地方，只有持剑者才能轻松跃过城门。
    一入黑花之城，浓重的肃穆气氛自然而然流露。
    这里街道严格划分，住所整齐规矩排列，与其说是城市，更不如说是军营。街上极少有人走动，即使有，也是脚步匆匆。他们神色漠然地穿梭在这个城市，佩戴武器，散发冰凉的肃杀之息。
    但不管是谁，一见到望帝清好都会神色一变。连带跟在他身后的敛蓝，都被多看了几眼。那深蓝的短发，似乎是独一无二的标志。
    清好视若无睹，笔直地前行或转向。
    终于，少年的目的地出现在视线里。在转弯过后，前方出现了一座典雅的二层小楼。明明是小小一栋，却占了好大一块空地。孤零零伫立着，与周围格格不入。
    并且寂静无声。
    清好走过去推开门，却不进去，只是眯眼站在门口，定定扫视屋内。
    而被他的身体挡住视线，敛蓝只能微仰头等着。直到清好终于跨步，她才得以见到屋内的全貌。
    里面坐着一个女人。女人一袭黑袍，露出下面纤细白嫩小腿，柔顺长发披下，显得典雅素丽。她五官柔和，神情平静，但见到清好时，眼里流露出复杂情绪。“你回来了？”
    清好一言不发。
    “可是自从你离开后，这里的一切都不关你的事了。不是吗？”
    ……
    女人露出悲哀神色。目光触及清好身后的敛蓝，她缓缓起身，对敛蓝微一点头，轻声问清好：“你的朋友？”
    “与你无关。”
    “呵呵……这么久了，你还是一点没变。”她低声笑道，对敛蓝说：“我的名字是结。很高兴见到你。”
    “你好。我是李敛蓝。”
    突然清好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只见他紧紧盯着结，语气冷淡：“我需要知道现在的情况。”
    结含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跟我来。”
    闻言，清好勾起一丝讥讽的笑：“你就那么确定，我会回来？”
    结平静地转身带路，“因为，你的姓氏是望帝。”
    坐在椅子上，敛蓝打量屋内陈设。非常简单，没有任何装饰用的东西。
    “请用茶。”
    忽然听到声音，敛蓝一抬头，看见一个黑衣女孩端着茶，放到她面前的桌上。
    “谢谢。”
    女孩神色淡漠，点点头便要退下去。
    “等等。”
    女孩微扬脸庞。
    “我可以问你一些事吗？”
    “你说。”
    “请问，这里目前局势怎样？”
    女孩冷声道：“你是第一次来黑花之城吧？”
    “嗯。”
    “而且是和望帝一起来的。”
    “……是。”
    看着女孩面无表情的样子，敛蓝忍不住问：“你们都认识他？”
    闻言，女仆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他肯让你随行，你却连他的来历都不知道？”
    ……
    “也好，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先给你讲有关他的事。”
    在平淡的语调中，女孩开始讲述望帝家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