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的曦晨

曦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从医院出来一上车她便给穆群青打电话，但穆群青的会议没有结束，接电话的依旧是他的秘书。曦晨没有说话直接就挂掉了电话。然后她坐在车子瑟瑟发抖。烈日炎炎的夏日她却抖得像个筛子。Jenny和司机不停询问，她却只能摇头不能说话。不得不平静下来是因为女儿的电话，逸潼已经放学回到家，询问她什么时候到家。曦晨听着女儿娇滴滴的声音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放弃了去公司找穆群青的念头吩咐司机回家。
    穆群青正烦闷地在窗户前抽烟，恰时电话响了，他接起。在听到曦晨已经回家时他紧蹙的眉头稍稍地松开了一些，“Jenny，好好照顾夫人。我会晚一点回去。今天不要让夫人再出门了。待会让她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穆群青挂上电话回到办公桌前，一双眸子盯着桌子上全家福中曦晨看了好久才将手机放到桌子上。
    一回到家的曦晨便被女儿缠住，问东问西的。尽管曦晨压抑住心里的万般焦急小心翼翼地应付着女儿。找到时间立刻又给穆群青打了个电话。
    夫妻这么多年，尽管现在自己的头脑里乱七八糟一片混乱，但她还是想要第一时间告诉丈夫这一切，听他的解释。她不相信沈萍的话，更不相信这么多年穆群青的深情只是一个谎言。电话接通了，接电话的依旧是秘书，秘书拥着抱歉的语气告诉她，穆先生因为讯锐投资的事情正在和董事会开会。不知道要开到几点。晚上可能会晚点回家。
    曦晨无奈挂了电话，此刻她仿佛一头被困在铁笼之中的兽一般找不到释放的出口。可女儿一会便追了过来，手里拿着故事书期待地看着曦晨。曦晨看着女儿单纯可爱的面颊，努力了许久强扯出一个笑容把女儿拥了过来抱在怀中给她讲故事。
    尽管小心抑制在喂女儿喝汤的时候曦晨还是不小心把汤撒在她的身上。看着女儿粉色群摆上那片溢开的水渍，曦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捂着额头让保姆来照顾女儿，自己走到房间给穆群青打电话。这一次穆群青的电话被转到了秘书台，听完了电话里僵硬的声音说了两遍她才慢慢地按下了结束键。
    曦晨在屋里不停的走来走去，偌大一个房间对她来说横冲直闯之后却找不到一个出口。直到肚子里的孩子开始不安的躁动她才深呼吸强迫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拿起电话时曦晨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姐姐陆曦遥的电话。姐姐却一直关机。曦晨想了想才记起曦遥在美国各地举行画展去了。这个时候能给她答案的人偏偏都不在身边。曦晨攥紧电话凝望了一阵，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说服自己不给父母打电话。
    曦晨手里依旧攥着电话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晚风浮起带着黑夜的暗香阵阵袭来，她的眼神透过窗户望向远方渐渐迷蒙，照片中那个背吉他的男孩就慢慢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曦晨的心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完全的沉静下来。他那似乎要烙印在她心上的温柔而灿烂的笑容，此时此刻竟犹在眼前眼前那般生动。好像多少年前一直保存在她脑海里最珍贵的画面。她闭上眼睛，汇入心间的笑容仿佛牵动了某个深处，下一刻酸涩，疼痛袭来，一时不查，竟已泪流满面。
    头脑的记忆依旧是空白的，但潜藏在心灵的共鸣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他一定是很喜欢自己的吧？否则眼神怎会那样深情。自己笑得那样甜蜜，那时候他们在一起应该是快乐的。可是，为什么他们又分开了呢？他现在在哪里呢？
    曦晨抬手想要抑住自己的呜咽，身后却传来女儿的声音。“妈咪！”保姆将女儿带了上来，曦晨僵直了背脊抬头悄然抹去脸上的泪水，待泪水被抹去痕迹她才放下了手里的电话带着女儿去了游乐室。
    同一片的夜空下，坐在穆嘉大厦最高处的穆群青，正将眼眸从办公桌上手机不停闪烁的屏幕移开继续手上的工作，心无旁骛一般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他抬头望向窗外那片霓虹闪烁，眼波的深处幽远而深沉，遥远得看不清任何思绪。“到底还是来了！”低沉的声音犹如黑夜中沉睡的咒语，潜入黑夜之中再也早不到任何轨迹。
    曦晨凝望着女儿恬淡可爱的睡颜，慢慢地低头在小脸蛋上落下一吻，替女儿盖好了被子才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拧上了床头那盏橘黄色的台灯，屋子漆黑一片，她迈着疲惫的步子慢慢地向着门外走去。
    拉开大门的那一刻，曦晨看见了倚在门外的穆群青。穆群青的头发微微凌乱，脸色掩饰不住的疲惫。西服已经脱下了，衬衣的领口散着，领带也不知道到哪儿去，颓废之态，一见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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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晨看着丈夫这个样子，心中有那么多疑惑和焦急却一下子开不了口，只是手扶着肚子，担忧地喊了一声，“群青！”
    穆群青琥珀色的眼眸一直紧紧地盯着曦晨，嘴角紧紧地抿着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曦晨轻轻地喊出他的名字过了半响才动了动嘴角，沉沉地说道“走吧，我们去书房。”
    丈夫的声音沙哑之中带着一点惆怅，曦晨抬头仔细地看着丈夫的脸颊。穆群青在她的注视伸出大手牵起她的手，向着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穆群青把曦晨带到沙发边扶着她慢慢坐下，自己也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将将坐定，穆群青就转过头看着曦晨，狭长的眸子中全是红红的血丝。
    “下午她跟你说什么了？”穆群青无奈地扯起嘴角看着曦晨低沉的问道。
    “我和，章越，他真的是你的……”曦晨看着丈夫疲惫而惆怅的面颊，一时间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穆群青直直地看着曦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四周的沉寂犹如一张大网笼罩下来，曦晨不安地看着他的沉寂，正要开口说话，穆群青却扯起嘴角笑了起来。
    “曦晨。谢谢你给我解释一切的机会。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穆群青伸手将曦晨冰冷的小手握在手中慢慢地继续说道。
    “那个女人曾经是穆莲的钢琴家教。她不是本地人，十五岁那年随母亲由内地改嫁到香港来。因为弹得一手好钢琴考近了音乐学院，又因为是女方带来的拖油瓶，她只能半工半读，不给母亲增加负担。她给穆莲当家教的时候才刚二十岁。正值青春靓丽，被穆家的大少爷一眼就看中了。当年的穆家大少爷，风流俊雅，青涩的章滺涵完全不能抵挡他有所心思的追求。不久她便忘记了男人是有妇之夫，彻底地投入他的怀抱。”
    穆群青说到这修长的眉毛讥诮的挑了起来。仿佛对于父母的往事只是一个叙述者。只是不经意间会带着淡淡的讽刺。提到女人的名字时也格外冰冷。
    “不久两人便珠胎暗结。孩子八个月的时候穆家的大少奶奶知道了这件事情。当时怀孕六个月的大少奶奶差点小产。爷爷为了给她一个交代，让她安心地生下穆家的男孙，果断地断了我爸的财路。可怜我爸风流倜傥了一辈子却没有一点挣钱养家的本事。没有了锦衣玉食，风雅安逸，天天还得为了五斗米奔波劳累，受尽人气。很快他便受不了，灰溜溜的回到家里向爷爷和大少奶奶的妥协。昔日的山盟海誓，生死缠绵敌不过眼前的安逸和享乐。他答应了爷爷的要求，给女人一笔钱让她带走孩子离开香港，从此不再出现在穆家人面前。”
    曦晨听到这里，心里不禁打个寒战。没想到那个一直好脾气的公公是这样寡情而不负责任的男人。曦晨移动眼眸看向穆群青，一直儒雅的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讥讽自嘲的语气过说话。提及身世，他应该是痛苦和无奈地吧。此时曦晨难受更加了一分，伸手握住丈夫的手。穆群青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握住了她的手。
    “女人因为孤寡无助，不得不答应离开香港。谁知道在离开香港的头一天，老天不长眼，让她和穆家大少奶奶在医院里遇见了。大少奶奶撇开了司机自己开车就向女人的所坐的计程车撞了过去。”
    穆群青在曦晨的震惊的大眼睛中面色更加冷冽起来。“那天下午两个人都被送到了医院抢救。沈萍的孩子没了，而女人因为司机机警的开油门避开了直接的撞击只是动了胎气，当晚在医院生下了一对双生子。当年还没有B超，所以穆家人并不知道女人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
    在受尽了穆家人冷漠自私的手段之后，此时的她再也不是当初无知的女人了。当她知道沈萍的孩子没有的时候，她就知道穆家老爷子会来打她孩子的注意。自知自己不是穆家的对手。她不得不开口恳求医生帮她留住一个孩子。给她接生的是她的产科大夫，和她是老乡。曾经留学美国毕业后被随着丈夫回到了香港。认识之后二人一直关系密切。孩子出生之前女医生就告诉她穆家人已经在产房门口等着了。女人苦苦哀求，女医生看着她可怜而无助的模样又想着她可怜又可悲地遭遇，穆家在香港有权有势仍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交代了护士之后，她把两个孩子抱到女人面前。女人看了半天，两个孩子一模一样的脸蛋，因为早产没有响亮地啼哭反而虚弱地闭着眼睛。女人犹豫了半天才颤抖地将呼吸尤为孱弱，面色青紫的弟弟接过来抱在怀中。女医生看了一眼女人之后按照穆家的要求把另一个孩子抱出了手术室。孩子很快被带走了，没有人记得产房里的女人，所以没有人知道还有一个孩子留在女人的怀抱。第二天，女人带着另一个孩子悄悄地离开了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