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的曦晨

空荡荡地屋子里没有留下一丝温暖，世界仿佛原本是冰封的一片。穆群青缓缓地将目光落在地上那根折皱而扭曲的领带上，自嘲般地扬起了嘴角。曦晨离开屋子时，他说的那些话并没有让她像只兔子一样回归到他的身边。但是他知道曦晨哪儿也去不了，所以他不需要担心什么。
    独自站在黑夜中的他将视线落到花园深处，那片漆黑的夜色夹杂着一点点昏暗的星光将他带回了七年前夏日的那个午后。
    那个炎热闷湿的下午，昏暗不明的天空下着绵绵的梅雨。他推门进书屋的时候穆雄只是握着毛笔白色的宣纸上挥笔泼墨，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未曾。他也不着急，一如过去那样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等着老人的教诲。然而他的心里却不如表面上的那般谦虚和安静。他在期待在那颗“炸弹”爆炸的时候，这个冷漠寡情的老头会有怎样的表情。若是震惊和愧疚，那么他算是站了优势。若是无动于衷，那他就真得要佩服老头的绝辣寡情了。过了许久，穆雄终于放下毛笔看着他，显有不耐地看着他。
    “群青，这件事情你让我失望了。不过是一个女人的事，你还要跟我说什么？实在要跟我说，那我就给你几个字。‘一笔钱，断后念。’我以前就跟你们说过，你们在外面怎么玩我不在意，不过时候到了，该解的婚就得解。这个女人不是你该有的，这婚也不是你该结的。如此你还要说什么？”
    “爷爷。您不要着急。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情。”说完他沉默着，似乎在反省过错。其实他在默默地打量着老人，把他的每一个表情看在心里。他心中并不得意，但却有一种意想不到的疯狂。像一个被束缚多年的狼崽一样，他终于等到了能够挣脱铁链去夺得自己想要的美食的那一天。
    “你……”最终还是穆雄的开口打破了沉默。他才徐徐地开口打断了老人的说话。“爷爷，这些年你一直在找一个人，那个人是谁？”
    穆雄当即愣了一下，原本霸道独断的表情闪过一丝惊讶。然而老姜必定是辣的，穆雄很快将诧异掩饰下去提笔继续写字。他也不急继续说道，“我帮您找到了这个人，只是不知您现在想不想见他？”
    穆雄突然抬头皱着眉头，目光变得犀利。“你想拿这个当条件和我谈判？”
    “误会了，爷爷。我只是好奇而已。好奇我爸这些年玩了那么多女人，就连他当年和二婶私通时你眉毛都没眨一下就把二婶赶出了香港，再也没有问过她一句。然而这两年你一直都在找章慧，到底是为了什么？”穆群青看着穆雄，看着他的脸上出现了震怒的表情。他又不急不慢的说道，“当年给章慧接生的李大夫前些年移民美国的之前把双身子的事情告诉我父亲。这两年你和我爸一直在找他们的下落。可惜章慧当年回到大陆后老家再无亲人，她也没有回过老家珠海。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而内陆那么大找一个人就如海底捞针一般，所以这两年你们都一无所获。”
    “他们在哪？那个穆家的孩子在哪？”穆雄吸了一口气三分怒色七分急切。看着这样穆雄，他心里期盼又高涨了几分，他直直地看着老人不急不慢往下说，锐利的眼睛不放过他每一个愤怒，失望，扭曲的表情，“都死了。章慧8年前就死了。章越，就是我的弟弟。5年前也死了，是被沈萍害死的……”
    “啪嗒”穆雄手中的毛笔掉在了桌子上，墨汁四处溅落。“你说什么？”
    他看着穆雄颤抖而败落身子像扶不起来的烂泥一点点往下滑落的时候，心中开始一点一点唾弃这些为时已晚的慈悲和愧疚。穆雄到底是老了，开始为以前做过的事情忏悔。然而在穆家这么多年的孤独和隐忍，一点一点地吞噬了他的良心。他早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在乎别的事情，除了他想要的。
    “章慧得了癌症的第二年来学校找过我。告诉我我的身世。她说这些年她带着章越东奔西走，直到她病了才在香江暂时稳定下来。那之后没多久章越就打电话告诉我她去世了。”
    “你见过章越？”穆雄的声音微微颤抖，绝望中带着那么一点期盼。
    “见过几次。只是他恨穆家人。我们之间也不亲近。他是为了安慰他妈妈才勉强和我见面的。不过，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刻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照顾他的妻儿。”
    穆雄混沌的眸子微微闪过一点光芒。“什么？”
    “爷爷，曦晨是章越的妻子。当年她和章越一起经历了那次的意外。他们在进金楼里遇到了抢劫犯，劫犯最后引爆了炸弹。可能是太悲伤，她抢救过来之后就遗忘了所有的一切，包括章越和他们的儿子。陆家为了保护曦晨隐瞒了章越和孩子的事情。”
    “那个孩子在哪？”穆雄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道。
    “那孩子现在是曦晨的侄儿。由曦晨的姐姐抚养。”
    过了许久老人才看着他嘶哑的说道，“群青。我了解你。你想娶那个女孩，并不只是要补偿章越那么简单。恐怕你是抓住了我的心理想要利益那对母子达道你的目的吧。我早就说过，穆嘉是我的心血，沈萍手里有穆家8%的股份。预防万一，我不能动她。”穆雄眼眸一转失落了刚才的孱弱。“群青，你是我教出来的孩子。但我没想到你会把心思动到女人身上。即使章越和你从小分开，他也还是你的弟妹啊。”
    “爷爷，穆嘉是你创立的，却是我把它发扬起来的。没有我，没有穆嘉的今天。所以我对穆嘉的感情不比您差半分。我不会做半点损害穆嘉的事情。但我一定要娶陆曦晨的。为了她我可以离开穆嘉。”穆雄意外地看着穆群青，双眼充满着打量。
    “爷爷您还是老了也有看错人的一天。我对沈萍并不是想弥补章越。该弥补他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当年亏欠章慧和章越的是你们而不是我，哪里轮到我来弥补。严格说来我也是一个受害人。因为你和我懦弱的老爹。我受了沈萍二十几年的侮辱和白眼。从我有记忆的时候起，头脑里常常出现她让福嫂把我光在壁橱里那大片大片的黑暗和我爸逃避而懦弱的眼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孤独的。直到我遇见曦晨才感到温暖，我不会放弃她。爷爷，我会带着曦晨离开。”
    “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低头好像思考了半天才想出来答案。
    “爷爷。我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离开穆嘉，穆嘉的一切自此在于我无关。我不会放过沈萍，为此不惜任何代价。而我一定会娶陆曦晨然后我告诉她穆家所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告诉她杀死章越害和害他们阴阳相隔的真正凶手并不是那些抢劫犯。凶手其实另有其人且不止一人。这其中有她花心没有担当的公公，有阴狠毒辣的元配还有原本她本应该尊他为爷爷的助纣为虐，霸道专横的您……”
    “够了。穆群青。咳咳……”穆雄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来不及喘气他抬起手指颤巍巍的指着他喘息着问道，“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穆嘉的股份。”
    “好，很好。我一手□□出来的孩子，今天站在我面前这样跟我谈判，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惜你的父亲不如你，要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不堪。只是群青，你太着急了。我会没死你就想要穆嘉的股份。还有你的父辈在，你把他们置于何地。”
    “您可以不给，但别拿我爸和二叔说事。如果您想要把穆嘉留给他们早就给了，何必留到现在。爷爷，我是成佛还是成魔就在你的一念之差。您好好考虑一下吧。但请别太久了，因为曦晨等我回去娶她。”他微笑然后想要转身离去。可是穆雄的声音在背后拖住了他的脚步。
    “可以给你10%的股份。但你不能娶那个女人。”穆雄捂着胸口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你说的那个女人叫曦晨对吧。好吧，群青我给你你想要的。条件是不要伤害她和孩子。她们应该你是的弟媳呃侄儿，不该是你谈判的筹……”
    他还记得那时自己不耐地皱了一下眉头，果断地打断了老人的话。他低下身子在老人的耳边皱眉低语。因为害怕穆雄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他故意放慢了速度和嗓音。
    “爷爷，您相不相信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有时候他们可能会同时爱上一个女人。就像我和章越一样，我们就都爱上那个名叫陆曦晨的女人。她给章越的是青春和初恋。给我的是温暖和永远。我爱她，因为她让我感动，让我感到温暖。无论您给不给我那些股份，我都会娶她，就算这个世界是万劫不复的地狱，我也要她陪着我一起泥足深陷。对了，我已经向董事会提了辞呈，请您尽快给我答案。”他说完，打开了书房厚重的红木大门快步离去。边走边笑，他的爷爷，果然还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