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的曦晨

穆嘉香港集团总部大厦的第二十八层是CEO办公室。十几年前大厦落成之时，这个办公室是按照穆雄的喜好装修的。办公室从厚重的红木大门到足有两米宽三米长的金丝楠木办公桌，再到桌子上那只的青玉石蟾蜍纸镇和奢侈的笔墨纸砚，每一处奢华的背后都带着一种爆发富般的俗气，充分显露出穆雄本人的霸气和莽气。
    自从十年前这个办公室就属于穆群青了。然而这十年里他从未动过这间办公室里面的任何一个摆设。这并非是他喜好这样的风格，而是因为他明白只要一天没有握住穆嘉绝对数量的股票，他就是穆嘉的一个过客，无论现在多么风光，最后自己也不过是这间办公室的一个零时主人。
    他其实早就知道在穆雄心中的打算，纵然知道两个儿子远远不如孙子辈能干果断，却依旧打算把穆嘉留给两个儿子。穆雄除了重男轻女而外还保留着严谨的辈分之分。即使他认定自己和穆怀青都有能力，也各自都比自己的父亲墙上几倍。可他们身上也有他看不惯的地方，比如说穆怀青的放浪和玩世不恭，比如说自己的在生意场上时不时的赌博心态。在穆雄看来一个是不务正业，另一个则是求胜心切。
    因此穆雄观念里，家业必要由一辈传给下一辈。年青的一代必须要经历磨练后成熟稳重之后才能执掌大权。虽然儿子这一辈没有太大的出息，还不至于因为激进或是放浪让公司陷落于可能的危机。但穆群青知道将来无论是他懦弱的父亲还是他封闭的二叔主持穆嘉，穆嘉必定不进则退。再加上有如沈萍兄妹还有穆莲的如狼似虎，穆嘉日后再难完整。
    在他的眼里，穆雄的所谓的长幼有分，重男轻女的思想迂腐而是可笑的。穆嘉前途应该由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人担当。而在穆家除了他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掌舵穆嘉这艘超大游轮。从多年前他着手将穆嘉的黑道背景漂白，再到决策穆嘉全力进军中国大陆市场。穆嘉的今天每一点辉煌都与他的心血密不可分。
    所以他不可能容忍将穆嘉的大权交给任何一个能力不及的人，即使那个人是他的父亲。穆嘉于他既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梦想。他喜欢那种一步步将公司经营壮大的感觉，也极其享受站在金子塔的顶端呼风唤雨的感觉。这几年里他步步为营，静心算计，娶了曦晨，拉拢穆怀青，设计沈萍兄妹，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
    如今他是穆嘉的皇帝，之后的每一天他可以站在这高高的二十八层之上俯视着万丈红尘中的芸芸众生。他相信他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他老去，直到他厌倦，直到他看破红尘再无所求……
    穆群青站在落地窗前，借着灰蓝色的暮色看着玻璃上自己挺直坚毅的身影和精锐的眸光，他满意地一笑，嘴角微翘地看着玻璃窗上那道曲卷残破的人影。
    “我没想到你能坚持今天才来找我。看来现在高利贷的人仁慈了许多，既没放火也没杀人。要是一般人拖到现在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了，但你这模样，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真也倒是让那些人为难了。”
    “你……那些放高利贷的也是你指使的对不对？”沈萍坐在轮椅上，双腿枯萎，身形残败，脸色的阴沉再加上死寂的憔悴，周身散发出腐败的气息。
    “呵呵，赵老四可是黒道上的新起之秀。你找他放高利贷不就是因为他和穆家那些势力毫无关系，也从不买穆家的帐吗。穆嘉现在清清白白清白，我何必去招惹赵老四。但我看赵老四一定看你是穆家大少奶奶才放了那么多钱给你的。没有那8%的穆嘉股份，谁会放那么前给你。你放心，等你把穆嘉股份转让给我之后，我就会帮你还清那笔高利贷。现在嘛，我倒是可以替你警告一下赵老四，让他不要妄动我们穆家大小姐穆莲，要是大姐受了什么身心伤害，那笔前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再还了。反正要杀要刮也就是穆莲一个残花败柳和你一个残废，再加上你那个败家子哥哥而已。与我们穆家毫无关系。”
    “你……”沈萍颤抖地抬起手指指向徐徐转过身来的穆群青。原本张口欲出的唾骂和侮辱在她看到穆群青那双阴沉而却闪烁的眸子时都被咽了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全身如同被抽气般地瘫向轮椅靠背。在她颤抖的同时她明白自己已经一败涂地，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仇恨，她都已经没有退路。
    穆群青抬起眼皮看着轮椅上狼狈不堪的沈萍，无声地笑了起来。慢慢地踱步回到霸道而突兀的办公桌前按下了通话键对门外的秘书交代。“sun，把文件拿进来给穆太太签署。”
    秘书很快敲门进来，手里拿着文件向穆群青走过来。穆群青向自己的秘书点了点下巴，聪明的秘书立刻向沈萍的轮椅前走去。
    “穆太太，这份文件请您签名。”美丽的秘书知性蹲在沈萍身边递上文件和签字笔。
    沈萍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抑制住自己的怒气，她紧紧地攥住自己早已失去知觉双腿，瞪了眼睛看着穆群青。穆群青眼底绝决和狠绝的光芒将她照得残败而狼狈，终于她伸出干枯的手握住笔歪歪斜斜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今年的新年是穆群青遣司机把陆家二老接到香港来过的。期间曦晨强颜欢笑地在父母面前与穆群青扮演恩爱夫妻。好在二人演技不错，没有让陆家二老生出半点疑惑。
    陆曦遥一家去了美国旅游。没有见到展跃，曦晨心中自然是百感交集。无数个午夜的梦中，她都会在梦里把展跃抱在怀里，听着展跃开心地叫自己妈妈。每一次醒来，心都被纠结和矛盾充斥。自己的进退维谷，姐姐和姐夫对展跃视如自出，疼爱有加。让她一次次地把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躺在床上抹干泪痕的时候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能让小展跃无忧无虑的幸福长大，如果能让姐姐和姐夫感到幸福，如果能让爸爸妈妈不再为她担忧流泪。那么她可以一辈子以小姨的身份默默地守候在展跃的身边，为他挡风遮雨。她不会多做一分让姐姐和姐夫为难，也不会少做一分让自己遗憾。
    大年初八，内陆开始上班。孔嘉凝五月要开画展，初八的早上就和丈夫回了香江。到了初十，穆群青也回了公司上班。
    这天到了下午，曦晨午睡醒来给身边依依呀呀的儿子喂奶。妈妈还说对了，她的奶果然不够逸林喝了，刚刚四个月的奶娃，每天要加上600毫升的牛奶才够喝。喂完了奶曦晨将孩子交给了保姆，准备去拿相机给儿子照几张相片。
    刚走到书房，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曦晨一看是姐姐，笑着接了起来。
    “曦晨！”曦遥的口气有点焦急，“你上网看新闻没有。王伯伯被双规了。我打电话给王悦他也不接。他妈妈也找不到他，一着急进了医院……”
    曦晨听着电话那头姐姐的犹如陨石一般突然撞击过来的话语，一时陷入了囫囵。直到姐姐在电话里连续叫了她好几声才缓缓回神。拿着电话曦晨麻木地说道，“姐，你先挂了，我给王悦打电话试试。一会再和你联系。”
    挂了电话，曦晨立马找出王悦的号码，从手机号到王悦北京住处的电话都打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王悦。曦晨又打开电脑，期望能在msn上遇见王悦。可是曦晨又失望了。
    现在不能确定王悦的父亲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翻船的。但刚刚她在网上新闻看到，王伯伯依旧是栽在糖衣炮弹上。文章里指出有人匿名检举他在担任香江市□□期间曾经收取了几个大公司高达六千万的巨额贿赂。目前相关部门已成立了专门的调查小组展开调查。
    曦晨想起了穆群青不久前说的那些话。曦晨犹如被针插入背脊一般刺疼难安。她立刻交待让司机备车去穆嘉就回卧室换衣服。换好衣服刚刚拉开卧室的房门，就看见向这边走来的穆群青。他的步伐又快又稳，脸上眉头微蹙直直看着不远处的曦晨，肩头的风尘显露出一点匆忙。
    “是不是你？”
    穆群青走到曦晨面前停下脚步，轻笑出来。“你又没想要离开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曦晨看着面前那双幽深不明的眸子，放开咬白的嘴唇，“不是你，那王悦去哪儿了？”
    “曦晨。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否则你会认为我是罪魁祸首。王志是被自己的竞争对手扳倒的，不过导火线却是王悦挪动了手里的基金款项被人检举。王志花了不少心思想要将这件事摆平。本以为没事了却没想到关键时候被对手握住了把柄，精心设计一个套将王志拉了下来。”
    “王悦他……”曦晨听着这个晴天霹雳消息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扶着墙面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他现在在哪里”
    “王悦在他老爸出事的晚上就失踪了。”
    曦晨站在一旁无语。穆群青看了她的模样，点了点头说道。
    “曦晨。穆嘉集团底下的香江建筑公司的头已经被拘留了。到底是为什么我就不说了。我只想跟你说一句，必要时我只能‘舍车保帅’。那个人自会把事情都扛下来。他交代的对王志有什么影响，一切只能看王志自己的造化了。毕竟王志拿的不只是一家公司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