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的曦晨

九月底曦晨跟着田大勇和几个同行结伴而行出发了。他们先到第一站是拉萨，中午2点到达旅社，曦晨喝了朋友给的藏红景天和拿着氧气袋便回房间里睡到了第二日清晨。不知是高原反应还是睡得太多，第二天曦晨昏昏沉沉地跟着大家去了布达拉宫。
    重游布达拉宫并没有让曦晨摆脱阴郁的心情，相反布达拉宫的金碧辉煌将她的内心照印得更加苍白，曦晨顿时感到呼吸困难，面色苍白。田大勇拍了拍她的肩头，“曦晨你先回去吧。不要强迫自己忘却。休息好了再拿起你的相机去发现一些能够打动你的画面，那样才能忘却你的忧愁。”
    曦晨满腔感慨地看着田大勇，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布达拉宫。在酒店附近的小店里吃了午饭，曦晨喝了好多青稞酒，然后回到酒店又埋头大睡了一觉。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没有再去人山人海的旅游景点，在当地导游的带领下向着自然风景优美的地方深入。曦晨的状态渐渐好了起来。拿起相机的那一刻，她仿佛恢复了所有的生机活力，似乎又回到了以往为了镜头下美丽风景执着陶醉的过去。田大勇看着如此的曦晨，心中也暗自感叹，一个女人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还能如此执着和热情，他也不得不开始佩服这个可爱的女人了。
    十月下旬一行人的旅程到了最后一站——阿里。他们的目的被当地人称为“圣女峰”的纳不那尼峰。纳不那尼峰海拔7694米，位于喜马拉雅山脉的西段。相比东侧陡峭如刀脊的西侧的坡度较为缓和。峡谷间倾泻而下的五大巨大冰川，冰面上布满了冰裂缝和陡崖。险峻多姿，天然壮阔的景色深深地震撼着每个来到此处膜拜她美丽面目的旅者的心。
    到达纳不那尼峰山脚下的时候已是午后两点多钟。在导游的建议下，他们在山脚下扎了帐篷等待明日一早再上山。
    这一晚正好是中秋佳节，大家在山脚下搭好了帐篷后做了一些简单的吃的，喝了许多青稞酒取暖，还吃了导游格桑特地背上来的月饼。虽然这晚的月亮很圆但却被山顶的浓厚的云层遮住了光芒。再加上白天的劳累几个人有了高原反应，大家便也再无赏月之兴早早地进帐篷休息去了。
    第二天风和日丽，在没有污染的天空下，高耸入云的圣女峰在蓝天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的神秘而诱人。同来的几个年轻的摄影师，想去上山拍落日。虽然达纳不那尼峰的山峰陡峭，非专业登山运动员难以征服。但几个年轻人依旧敢于尝试。田大勇没有让曦晨上山。曦晨也没有执意，她一心想要去探究神秘的冰川。
    这一天下午到了四点钟左右，气温开始骤降，凌烈的风像刀子一般又冷又硬。导游格桑说可能是预报的本来下个星期要到的寒流加速到来。为了让安全让大家明天一早离开返回拉萨。上山的一行人也在另一个导游的带领下山到了回到营地。大家虽然心中感到遗憾，还是接受了格桑的建议，提前结束对达纳不那尼峰的探索。
    入夜之后，可能是吹了寒风加上高原反应，曦晨开始有点低烧，随便吃了点后曦晨吃了药，格桑又给她冲了一个大暖袋，她便抱着暖袋钻到厚实睡袋里睡着了。临睡前她打开手机设了闹钟便于明天一早起床赶路。迷迷糊糊的不知睡了多久，枕头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山脚下信号不好，接通后全是吱吱啦啦的声音。
    “喂，喂，是曦晨吗？”过了好久曦晨才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是的，你好！”她不禁也提高了音量。
    “曦晨，是我啊，柳阿姨。”柳阿姨？是王悦的妈妈，曦晨一听到这三个字心中莫名一紧。她和柳芳已经十年来没有有联系过，即使在香江的那段时间，柳芳也从来不主动和她交谈。可是今天却突然接到她的电话，心中立刻就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柳阿姨，您，您好……”曦晨压抑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小心的说道。
    “曦晨啊……”柳芳喊了她的名字后许久不说话，曦晨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胸膛里心开始狂乱的跳动。过了许久柳芳那头疲惫而颤抖的声音又突兀地响起，“阿悦他，昨天晚上走了。本来今天晚上穆群青就要帮他偷渡到国外去的。可是昨天他还是选择从十九层楼上跳了下来，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血肉模糊，我都看不清他的脸……”
    又是一把匕首直直的插入曦晨的心脏，让她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用力的压住胸口，曦晨拿着电话呆滞地听着柳芳似是自言自语的话语。她的身体仿佛被冻结成冰一般不能动弹，身体力的每一根血管一点点开始冻结，心中都要停止跳动。“阿悦，他不可能，不可能啊……”
    “曦晨，以前是我对不起你。阿悦一直都很喜欢你，那时候你还小老和他唱反调，他又太骄傲一直不敢表现出来。后来你却跟着章越走了。你走了以后他就疯狂地找你。差点让学校开除。我就怪你，怪你耽误了他。现在我才明白，这事不能怪你，是王悦错过你了，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曦晨颤抖着将手指塞到嘴里狠狠咬下的时候，那鲜红惺炙热的血液才微微唤醒了她的意识。眼眶中凝满的泪水再也承受不了沉重悲伤，一滴滴的倾泻下来。
    “阿悦一直是骄傲的孩子。所以他不愿苟活着。临走前他给你写了一封信。信在我这，等我回香江以后就给你送去。其实他干的这些事都是为了帮他父亲填满那个大坑。那个老混蛋迷恋仕途，用了大把的钱去铺平他的官路。王悦事先就警告过他，他不听。去年年初的时候已经有了风声。王悦想在事发之前替他补上那个大洞才挪用那些钱的，他用那些钱去炒股，他相信自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钱，可是不久后他爸爸就被双规了，他也被查出来了。曦晨啊，阿悦最怕你看不起他，所以我才打电话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等我帮他的骨灰带回香江之后希望你能来看看他，他这一生最在乎的就是你。得到了你的宽恕。他就能入土为安了……”
    电话是什么时候断的，曦晨已经毫无知觉。她呆呆地坐在狭窄的帐篷里面，满脸全是泪水。脑海中来来回回都是王悦那张陪着他一路走来的脸。幼年时的王悦，少年时的王悦，青年时的王悦，每一个时代的他都站在爬满爬山虎的墙头下咧着嘴对她喊道，“曦晨，我妈交给你了。我先走了。记得告诉她我去学校了。”
    可是这一次王悦却彻彻底底地走了，去了一个再也无法回来的地方。她从此无法再见他一面。
    “阿悦，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的……傻瓜，为什么要死，为什么？”曦晨捂住自己的胸口痛哭出声。又一个至亲的人离她而去，又一道深如沟壑的伤痕划在她的心上。人世间来回上演的悲欢离合又一次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太多不公平，无情的人笑看风云，而多情的人却是粉身碎骨。活在世上越是多情越要经历痛苦的折磨。然而血肉之身的她又怎么能够经得住这一次又一次的颠覆般的折磨。她头痛欲裂，心肝破碎，可比起这些撕心裂肺的痛更让人悲伤的是她所有的希望和信念全都在这一刻被这冷酷残忍世事击得粉碎，心如死灰不复温，曦晨不禁开始疑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曦晨的脸苍白之后开始泛红，她又开始发烧了，头痛得厉害。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在狭窄帐篷中显得痛苦。好像下一刻她再也没有力气去喘息一般凝重。帐篷外呼啸而过的冷风，掀起了篷布的一角，寒风卷了进来，呼啦啦地好似从地狱钻出来的妖魔鬼怪一般在空中放肆的咆哮，一个个张嘴血盆大口好似要将她一口一口连皮带骨地吞噬。
    不！”曦晨捂着胸口吸了口气疯了一般站了起来冲出帐篷。跑了多久，她却全然不知。只是等她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经站在白皑皑的旷野之中。那道从天而降的莹白色的月光一如圣光一般将她至上而下的笼罩着。她抬头一看，那轮挂在皑皑雪山之颠上的圆月在这黑夜之中格外的圣洁而美丽。莹白而透明的月光撒在雪地上仿佛救赎一切苦难的圣泉之水，这神圣之水能够洗涤人的心灵，让你忘却人家的痛苦。
    晨沐浴在这明耀的光芒下内心突然感到平静而温暖。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天上的明月，明亮又温暖，和这个世界的残冷太不相同。圆月之后的世界一定就是再无痛苦的极乐世界，到了那里应该再也没有悲伤和痛苦吧。
    怎么刚才还狂乱怒吼的冷风突然变得柔和而温暖，像是温柔女子在轻喊着她的名字，“曦晨，曦晨，快来，快来……”曦晨听着那鬼魅的呼喊，抬头看着那轮灼得眼睛酸热的明月，仿佛着了魔一般，满心向往地一步步向着那轮明月走去，向着那个再无痛苦的世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