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引

第76章


  傅恒抬眸,此刻的皇上神色严肃。他点点头,虽然不知道皇上究竟想做什么。
  “朕承认,当初对瑾瑜存在爱慕之心,也早就知晓你们二人的情谊……”
  李瑾瑜始终低垂着头,直至听到此处,她才讶异地抬起头。
  他苦涩地笑着对上她的目光,“朕一直都在处心积虑地让傅恒知道朕的心意。”
  她忽而将双眸转到了他的身上,那段日子……他一个人是如何熬过来的?如今她倒是要好好感谢木颜,那段日子幸好有那么一个知冷暖的贴心人儿伴在他的左右。她笑笑,突然觉得释怀了,纵使从前爱过,很用力地爱过……
  见她的目光从他的身上一寸寸地挪开,傅恒很想抓住,却不敢……她,终究是要误会他了!
  “如今,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能赢回她的心,朕就成全你们!”
  傅恒猛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不,我不需要你的成全。”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而是李瑾瑜自己。她只要明白,她的爱情至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就好。
  傅恒的双眸瞬间又黯淡了下去,他……究竟在期待些什么?他曾经那么深深地伤害过的人,又怎会原谅他,又怎配再得到她的爱?
  “你这是在怨他?”弘历挑眉。
  她索性沉默不语,不是她不期待与六爷白头偕老,只是命不济人,他们的感情出现了木颜就意味着不再纯粹,像现在这般潇洒的放手,多年以后记忆里的六爷还是当初的模样。其实像现在这样看着六爷安好,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儿。
  见她不回话,弘历压抑着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究竟有什么好?他仗着的不是是比朕更懂你而已……”
  继续保持沉默。
  “你以为你不说话,朕就不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是向着他的吗?”弘历有些激动。
  “微臣……暂时回避一下。”
  如果他继续跪在这儿,皇上的情绪只会更激动。
  “朕许你走了么?”弘历大怒。
  李瑾瑜无奈地道:“皇上,不管是你们其中的谁,民女都不会选择,因为民女所要的……你们谁也给不起!”一个已有后宫佳丽三千,一个已有妻儿,都给不了她最纯粹的爱情。
  弘历‘嗖’的一声拔出了佩刀。
  傅恒忙叩首道:“皇上三思!”
  “不过是一条命罢了,皇上若是想要,拿去就是了!”
  人死了以后,会穿越回去的吧?
  第三十九章 意外
  只听得‘哐当’一声,弘历手上的佩刀便扔在了傅恒的面前。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皇上!”李瑾瑜颤抖地喊道,此刻她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生怕弘历做出可怕的事情来。
  弘历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是盯着傅恒,“给朕起来,刀——也捡起来!”
  傅恒垂着头,“皇上……”
  见他不动,弘历一股怒意又涌上心头,顺手抽取了傅恒别在腰间的刀,面无表情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朕命你捡起来!”
  “皇上……您若是想闹的话,还请您回您的紫禁城,这里……是民女的——民宅!请!”不管弘历现在想做什么,她都不希望看着他们二人拿着刀剑相向。
  弘历的嘴角扯了扯,尽量压抑住此刻的愤怒,架在傅恒脖子上的刀也一动不动,面上微微浮起一丝笑意,“如果朕与他只能活一个,你会选谁?”
  “皇上,您福寿与天齐,自然能长命百岁,六爷身为朝廷命官——亦不是能由民女所能妄下定论的,恳请皇上不要为难民女了。”看着他脖子上渐渐溢出的血珠,她的声音几乎哭出了声,颤抖道:“皇上……”
  看着在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弘历极力忍住自己的妒火,慢慢地将手里的刀放了下来,咬牙切齿道:“朕命你站起来!”
  傅恒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只要此刻皇上不要迁怒于她就好,“皇上若是想要微臣的性命尽管拿去就好,还请皇上念在微臣多年来为大清勤勤恳恳的份儿上,善待……”
  “闭嘴!”
  凭什么他就不能得到真爱?凭什么他就不能得到她?当所有的嫉妒都燃烧着不多的理智时,弘历大喝着将刀刺过去……
  “瑾瑜!”
  庭院里的枯叶飞舞着跌落在青砖上,细雨无声地飘落在那片枯叶上,轻轻地打拍着,枯叶疼痛的声音最终湮没在这场春雨中。
  “传太医!”
  双手沾染的血色让他失了君王的冷静。
  瑾瑜的双眸却紧紧地盯着将她抱在怀里的六爷,看着他因为担心而吓得惨白的脸,还有那正不断朝她脸颊砸落的泪滴,她慢慢地绽开一个笑容,“别……别哭……我……没事!”
  听到呼声的路崎远急忙撞门而入,见到的却是她浑身是血地躺在傅恒的怀里,“准备热水!快!”
  “把她抱到床上去,我需要替她止血,六爷你扶好她……”路崎远镇定地吩咐道,若不是看着弘历手上的鲜血,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皇上动的手。
  傅恒小心地将她抱到床上,只觉得她的身子轻得没点分量——这些年她都吃了些什么样的苦头……
  李瑾瑜微眯着双眸看着路崎远焦急地为她止血,忽而就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若是能就这么死在六爷的怀里……或许是她最乐意的一种死法。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为什么……要冲过来?”傅恒已是泣不成声,看着血淋淋的她却还要强颜欢笑,心里有如刀割,“疼的话就喊出来……”
  她报以一个甜甜的让人心安的微笑。
  路崎远清理好伤口止了血后,敷上了药物,又细心地绑好布条,才对傅恒道:“血已经止住了,但是别跟她说太久的话,她现在虚弱得很……需要休息!”
  傅恒点点头。
  弘历不舍地忘了一眼躺在床上面如白纸的她,此刻他肠子早已悔青了,“你好好养伤,朕……改日再过来看你。”
  “恭送……皇上。”
  等众人都离开了屋子后,她才咬着苍白的嘴唇,若是就这么死去的话,也是值得的。她撇了撇嘴,“六……爷,我……我都没……没收到……收到过,你送……送的……礼物呢!”
  傅恒拉起她的手,哽咽道:“礼物……早就给你……给你备好了。”
  他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对耳坠,这个一直都未离身却又未能送出去的礼物,没想到终有一日能送出去的时候竟然是现在这番场景。
  李瑾瑜开心地接过,双眼却再也没能挪开——这不是在老祖宗那块墓碑上看到的耳坠么?原来……原来一切都在冥冥之中……
  她笑得像个孩子,“如果……如果我死了……你就……”
  “胡说!不会的……不会的!”傅恒激动地打断,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生怕一松手她就会睡过去……就会……真的离开他。
  “第一次见到你……你和宗儿在……摔跤……两人抱在一起,像一棵树……”
  一棵树?好奇怪的比喻。她自嘲地笑了笑,捏着那对耳坠,“耳坠就当做我们的……定情……定情信物,今生……今生……”
  “你安静地……别说话!”他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颤动。
  “六爷,我有种直觉……或许,我是时候离开你了……”她用手盖住他欲要打断的嘴唇,“嘘,听我说完……”
  听我一点一点地跟你讲,或许——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谈话了。东方先生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过,那么想穿越回去的话——也成了一纸空话。
  他点点头,任她继续说下去,只是手握得更紧了。
  “你……还是我认识的六爷……书本上认识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她顿了顿,“其实,我来自三百年以后……”
  看到他眼里的惊异,她的嘴角又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或许你以为我说的是胡话——但这就是真实的。这是在三百年前,皇帝是弘历,六爷是傅恒,讷维……是首席军师大臣——他可能改了名字,因为在历史上……只有一个叫讷亲的,也是被皇上赐死的。”
  傅恒尽管听得糊涂,但还是继续听下去。只要是她说的,他都相信,就算她说她来自仙界,他也相信。
  “瞧……我自己都说糊涂了。”她笑笑,“六爷,我说如果……如果我没能过得去这一关,你就将这个……镶进我的墓碑上。”她指了指她手上的耳坠,“我很喜欢,如果挂在我的身上……被虫子爬来爬去,我会舍不得的。放在墓碑上,那样我每天……都能看到……就像看到你一样……”
  傅恒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泪水在他的脸上早已肆意纵横。
  虽然很想替他去擦掉泪水,奈何他将她的手握得太紧,便放弃了,继续道:“在我的坟旁边,要种上一棵松树……要像你一样,高大,挺拔……”
  他不停地点头,“咱不说了……不说了……路先生说过,你需要休息……”
  她还想说什么,但张口时却如鲠在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只能点点头。
  他轻轻地将她平放在床上,拉上被子,动作轻柔得很,生怕弄疼了她的伤口,他挤出了一个自认为很让人心安的微笑,“你好好地睡一觉,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她感觉自己要哭出来,虽然很想让他陪在自己的身边,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我想一个人……”
  一个人来,一个人走。自从见到了这对耳坠,她就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她该走了。
  傅恒深呼吸了一口气后,“那我出去了……”
  她闭上了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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