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谢的时光

第23章


  妈妈有些迷糊:“你不去张家界了?”
  “我上车的时候还没定好地方,既然她说去洪江玩,我猜那个地方应该也不错。”
  “哎呀,我最羡慕你们这样出来玩的,又随性又自由。这下巧了,我们都在怀化下车,你正好和这个姑娘一路去。”
  “我也这么想”
  他笑着应,将风衣衣摆下小小开始剧烈挣扎的右手牵得更紧。
  待车子再开时,年轻的妈妈才推了推小小:“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抱一下孩子,我想上个厕所。”
  小小瞪了眼叶喜,目光落在风衣下摆上,示意他松手,叶喜笑得有些得意:“我来吧,只是你别不放心,怕我把孩子抱了拐卖。”
  “不会,不会。”
  叶喜单手将孩子接了过来,稳稳地抱在怀里,年轻妈妈走开后,小小才严肃地喝道:“你放开!”
  “嘘,会吵到别人睡觉。”、
  小小头一偏,气鼓鼓抽手。
  “别乱动,吵醒孩子了。”
  宝宝也很配合,果真哼了两声,小小就不敢动了,被他扣紧的手心里全是汗:“你怎么来了?”
  “我去单位接你吃饭,他们说你晚上十点的火车,去张家界开会。”
  “谁要你来的?”
  因为她不满的语气,叶喜反而窃喜,他希望小小在他面前时有情绪的,高兴也好,不爽也罢,起码强过一张淡然的脸。
  “我想来,小小,我当初没有做到的,都想弥补。”他欠了许多的诺言,譬如终不成行的凤凰,譬如她独自病倒的西藏。
  小小想说什么,他怀中的孩子却哭了起来,她连忙去哄,叶喜也拍着宝宝的背轻轻摇着。小小忽然间呆了,她多年前就再没想过这样的画面,他们并肩坐着,抱孩子哄着,光这样想想都止不住痛,她猛地掉转了头,不想让叶喜看到自己红了的眼圈。
  叶喜也想到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孩子这个话题,只怕会将小小推得更远,甚至——以他对小小的了解,或许她会再次逃开,他冒不了这个险,他也再等不起五年。
  之后都是沉默,把孩子递回给那个妈妈,小小像是睡了,手心却是一阵一阵的汗。临到怀化的时候,出了个小插曲,居然来人查票了,叶喜以为小小是去张家界,查了车次十点只有这趟,赶上来碰碰运气,哪里买了票?列车员刚在前一个车厢跟打偷车的人吵了一架,心情恶劣,他虽然老老实实掏钱补票,还被列车员说了几句,后头都讲得有些难听了,说现在的怎么穿得人模人样,还舍不得买张票?死穷酸。
  小小见他被说得颇有些无奈,想着他该多久没被人这样念过,三十来岁的大男人还要被周遭听热闹的人投以异样眼光,心忽然软了,说到底叶喜还是为了自己才受的气。
  “好啦美女,谁都有个急事,你们车人又多,临时来买票是不好买。他要是有心逃票何苦从H市补起?说前一站上来的不就好?”
  “诶呀,你们没买票还有理了?当我们是傻的?前一站上来会有座位?我告诉你,拿不出证明来应该要从始发站补起的!”列车员伸出手:“深圳补过来还要一百。”
  叶喜苦笑着摇头,并不想和她罗嗦,其实小小肯开口替他说话他已经挺开心,谁还去计较这几块钱?就取了钱包往外掏,却被小小按住了:“你这人讲不讲理?他明明从H市上来,这周围的人都能证明,座位是到张家界才坐上的,凭什么从始发站补?”
  年轻的妈妈,对坐的人都在搭腔,列车员面子拉不下,更咋咋呼呼:“你证明啊?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一起的?”
  “就是一起的,我的票是H市的,你不是看了。”
  列车员脸都气歪,指指对面帮腔的人:“我是说和他们一起,都是从深圳过来的!”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
  “拿钱!”
  “偏不!”小小把叶喜的钱包都抓了过去:“说了我们是一起就是一起的!”
  “你拿证明啊!瞧瞧那穷样!补个车票还唧唧歪歪!什么素质!”
  “你还好意思说素质?你们是什么素质?真当自己是铁老大,多了不起?你们是列车服务员,服务员你不懂吗?是为大家服务的!哪有你这样凶的?一路吵过来?”
  “嘿,臭丫头!你——”列车员的泼辣劲上来了,舞着手里的钞票往前挥,小小看那些票子往脸上扫过来,反射性地扭住她手腕往下一拉,她就哀叫着招呼同事过来帮忙了。
  叶喜在一旁始终笑得,基本上小小替他出头他开心都来不及,哪里会制止?再说他也不担心小小会吃亏,却不提防衣服被列车员揪住了。
  “少罗嗦,拿钱!补票!”
  小小不肯,他当然就不会答应:“我是从H市上来的。”
  “你们不补票还要动手?跟我走!”
  小小一掌拍掉了她揪住叶喜的手:“第一,我们买了票,第二,我们没动手,倒是你!看看他的衣领,现在还皱着呢!动手的人是谁?凭什么要跟你走?”
  周围的人也附和着,年轻妈妈更是大力证明,两人是一站上的车,小小还好心让了位置,列车员争不过大家,同事也在劝解了,她只能揪住一句话:“说他是一起的,H市上来的,总要有个证明吧?”
  小小打开钱包,想摸叶喜的身份证出来,却呆了两秒,直接把钱包递到了还在大声嚷嚷的列车员眼前:“这个能证明我们是一起的了吧?”
  那是他们少年时的一张照片,去度假村时被土匪抓拍的,她跳在叶喜背上扬着手要捶,两个人都笑得一脸灿烂。
  过了这些年,面容多少有些变化,可轮廓还在,明眼人一看就认得出,列车员语塞了。叶喜又慢吞吞从口袋里拿出张停车票,当时在火车站忙着去找小小,看停车场的人追上来让他先交费他递了钱就走,票随手揣在衣兜里了。
  列车员嘴里不甘心地哼了几句,还是连忙找了钱开出票,在哄笑中低着头走了。
17、第 17 章 ...
  小小坐下后,才看到叶喜笑得嘴巴要咧到耳后,心里一阵烦躁,把钱包往他怀里扔:“有什么好笑的?”
  “我爱听你说我们。”
  让人知道他逃票被抓,还为几十块票钱跟人吵架,真会被笑掉大牙,可什么都比不过他听到小小说我们是一起的那句话。
  年轻妈妈笑嘻嘻地开口:“原来你们是认得的,我说看上去哪里怪怪的。”
  叶喜微笑着点头:“我做错了事,她不愿意理我。”
  “算啦,看在人家这么远追过来,又站了半宿的份上,就原谅了吧?”
  小小冷着脸不吭声,年轻妈妈认真地做着和事老,叶喜笑而不答。怎么去说他多年前就一直犯错,且错得离谱?莫说追上火车,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他也不确定能追得回小小。
  说破了,气氛反而怪怪的,小小几乎不开口了,到怀化的时候叶喜替她把包拿下来,她说了声谢谢自己背上了。那位妈妈很热心,还告诉小小去汽车站该坐哪路公车,指了站台的路告别时,她还扬了扬手:“别跟你们家那位生气啦!床头吵架床尾和嘛,我看你们俩挺般配的,早日和好了,结了婚也生个乖宝宝。”
  叶喜听她提孩子就知道要糟,果然小小缓和一些的脸色又冷下来,背着包径直往公车站去,叶喜就在后面跟着,三步远的距离,像不敢靠太近。
  虽然是首发站坐了位置,清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公交车上很快拥挤起来,小小抱着包坐在里头,一会儿叶喜又将位置让给了老人,她将脸埋在包里,眼睛的余光仍扫到他的衣角晃啊晃,还有撑在前座上用力的修长手指。
  这双手有多少次在拥挤的公车上替她挡出小块空地?还有火车上遗留在掌心的温度,他熟悉而又固执的温度。
  小小想起了钱包里那张发黄的照片,还有照片里两人干净的笑脸,忽然记起上回和他一块儿去附中时,窗边的那些女孩。那个时候,当她还青涩一如照片里的模样时,也爱守在教室的窗边,看他抱着球满头大汗往高中部跑,有时被他看到了他就会用力挥一下手,漂亮的手指划出好看的弧线,然后她一整天就会乐呵呵地,心里想自己大概会一辈子都这么喜欢他吧?一辈子啊!她真是那么想。
  现在想来,最美好的其实就是那几年,她喜爱着,他也知道,谁都知道,然后满怀期待。每天都能见面,一点小事都欣喜不已,如果能一直留在那时该多好?他笑容如光,轻易地把她照亮,填满她世界每一处阴暗。
  小小发觉自己不能靠他太近,近了,以为已经淡漠了的往事就会潮水般涌上,躲都躲不开。看着近在咫尺的手,就记得自己曾经多想被这双手牵着,那在想象中无限美好的长久未来,最后演变成了现在,最拥挤的公车里,他们之间都有一条跨不过鸿沟。
  如车窗外向后狂奔而去的路景,他们十余年情感仿佛一场过于绚烂的焰火,再美都像幻觉。
  去到汽车站买了票,赶巧是最后几张,等了三五分钟就发了车,一路摇摇晃晃坐到洪江,小小又是睡了过去。进入洪江的时候,小小有些失望,像是九十年代的小县城,脏而且落后,边走边问到了被保护的古城,小小扫一眼上百的门票,接着往后兜圈圈,寻了条巷子插进去。
  “我今天第二次逃票。”
  叶喜突兀出声,在破败的石头巷里居然话有余响,连带他的笑意都扩展开来,层层朝人围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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