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馨茉莉向炎天

周四下午，一下班，茉莉就赶忙搭公交赶往中大。
    街上过节的气氛浓厚极了，几家商场的门前又树起了高大的圣诞树，彩灯闪烁，十分喜庆。
    “叮叮咚，叮叮咚，铃儿响叮咚！”
    圣诞节特有的乐曲又响了起来，这次茉莉听来特别地悦耳，她不由得跟着哼唱起来。
    在中大附近的小餐馆里，茉莉见到了乔淯和他实验室里的一大堆人，足有近二十人，一桌坐不下，大家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挤在一起十分热闹。
    “嫂子真漂亮啊！”一个下巴尖尖的小男生凑过来献殷勤。
    “叫姐！猴子！”乔淯不客气地拍着那人的脑袋，他知道茉莉好面子，生怕回头她怪罪自己，又介绍着：“侯伟，人称猴子！”
    茉莉惊奇地看着这个下巴尖尖的瘦小男生，觉得叫他“猴子”可真贴切。
    乔淯一一介绍着：“这是大师兄，猴子是二师兄，虽然岁数小，是直博的，排行大，这是三师兄，这是……”
    茉莉心里明白，直博就是指硕士读一年就直接读博士，自然年龄小，排行大了，这一群人中男多，女少，可见乔淯实验室里多的是棒劳力啊！她突然想起《西游记》里师徒四人西天取经的故事，大师兄，二师兄……加上他们老板不就是一出《西游记》嘛！那乔淯算老几？
    “我是硕士里的师兄，博士里面的师弟，不大不小。”乔淯看出了茉莉的心思。
    “那排第几啊？”
    “下面排不过来了，直接叫就行了。”
    茉莉心中思索着什么，不说话了。
    乔淯的大师兄看上去岁数已经不小了，他端着酒杯发话了：“兄弟们，姐妹们，今晚我们难得聚在这里，首先我要求实验室的所有人手机关机、呼机关机，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茉莉奇怪地看着乔淯，乔淯在她耳边小声地说：“是怕老板找我们。”
    茉莉这才想起现在还不到晚上七点钟，远不到乔淯实验室规定的下班时间。
    “我们集体跑了出来！”乔淯看上去也很兴奋，脸上带着一种密谋得逞的得意。
    “那你们岂不是要挨骂？”
    “顾不上了，大家憋了好久，早就想这样干了。”
    乔淯还在解释，只见大家已经高声举杯喝了起来。
    一时间场面非常热闹，猴子大声地说着实验室里发生的趣事，他竟然也像乔淯一样学着老板说话：“人生在世不拼搏，还有何义？我就是拼搏出来的，小伙子们，给我加油干！”连词儿都一模一样。
    乔淯大师兄立刻说：“罚酒！猴子！今晚不许提老板！提起他就败兴！”
    猴子吐吐舌头，自罚了一杯。
    茉莉听着，隐隐觉得乔淯的老板很不受学生的欢迎，那么她的乔淯也一定在那里做得很郁闷吧。
    只听猴子又扯着嗓子说：“这杯酒，我得敬我们实验室三个最勤勉的臭皮匠！”
    茉莉心想，奇了，这又是指谁呢？
    只听一群人叫着：“大师兄、三师兄、乔师哥快点喝！”
    乔淯只好举起酒杯：“你小子，不干活，就是嘴甜。”
    接着他和大师兄、三师兄一起把手中的酒干了。
    猴子也腆着脸把酒干了，他看茉莉不解，解释着：“实验室破烂仪器太多了，都是他们几个修的。”
    “你还会修仪器”茉莉问乔淯。
    “没办法，老板不愿意出钱，不修就没得用，我就跟着两个师兄学！”
    大师兄摆摆手说：“哪里，哪里，自从乔兄弟来了，可解决仪器维修的大问题了。”
    一个小师妹甜甜地说着：“有一次，乔师兄一来，那仪器就好了，简直神了！”
    乔淯不好意思地说：“哪里，我气急了，拍了它一掌，没想到就好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茉莉看着眼前的情形，心想，他们一定很久没有这么快乐了！
    酒过三巡，大家渐渐都有了些醉意。
    只听三师兄问大师兄：“老大，你这个课题马上做完了，是不是就能答辩了？”
    “哪里，老板又要给我一个新的！”
    “那又得很长时间做了！”
    “别提了，想起这事就心烦！”大师兄忧愁满面，“咚”的一声仰脖喝下一杯闷酒。
    大家担心起自己毕业的前景，场面一下子沉寂下来。
    或许是想调节气氛，猴子醉眼歪斜地问茉莉：“嫂子跟乔哥多久了？”
    茉莉没想到话题突然到了自己身上，没反应过来。
    是啊，多久了，她自己还没仔细地算过。
    “猴子，瞎打听什么？”乔淯还很清醒，立刻拦着。
    “啊哦，你们在一起了吧？”猴子不理会乔淯继续追问。
    什么叫“在一起”吗？难道我和乔淯现在不叫“在一起”吗？茉莉没听明白。
    “猴子，小心我收拾你！”乔淯紧张地叫着。
    可边上的人早已提起了极高的兴趣，大家叫起好来，像是很支持猴子继续下去。
    不管什么时候，男女八卦永远是最流行的话题。
    猴子似乎有点醉了：“嫂子不好意思说，乔哥说，我乔哥玉树临风……”
    话没说完，只见乔淯扑了过去，抓起一块饼子堵住了猴子的嘴。
    大家都“嗷嗷”地叫着。
    茉莉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低着头，羞红了脸，心里恨死了猴子，又怪乔淯带她过来。
    乔淯坐了回来，指着猴子警告着：“再乱说话，小心以后我不帮你！”
    猴子有点明白了，又歪着脑袋逗起一个师妹来。
    接着大家又做起酒桌上常见的游戏来，输了的人都要罚酒一杯。
    很快，许多人都被罚了酒，就算是啤酒，喝到这份上，也都差不多了。
    乔淯满脸通红，酒气熏天，像是有点撑不住了。
    茉莉还从来没有见过乔淯喝酒，见他喝成这样，心想，他一定是压抑太久了，可喝那么多，伤了身体怎么办？
    偏偏这时，乔淯又输了，大家叫着要罚他。
    猴子似乎要报刚才的一箭之仇，故意拿着酒瓶过来，添得满满的。
    乔淯正要端起，只听茉莉朗声说道：“乔淯不能再喝了，这一杯我替他喝！”
    大家立刻叫起好来。
    乔淯一瞪眼，小声说：“丫头，你又不会喝！捣什么乱！”
    茉莉故意不看乔淯，接着说：“我们乔淯不让我喝，怎么办呢？”
    “不行，必须喝！”
    “乔淯喝！”
    “嫂子喝！”
    大家叫什么的都有，这喊声震天，引得餐馆服务员也伸进脑袋来探个究竟。
    “这样吧，我出一道题，很简单的，如果在座的能答上来，我就喝了这杯酒，如果没有人答上来，这杯酒可就免了！”
    茉莉说完，俏笑嫣然地看了一圈桌边的各位。
    这可是单挑啊！
    大家都被镇住了，良久，反应过来，这么多人哪能输给一个人！于是纷纷叫着应战。
    乔淯感觉到茉莉在桌下轻轻地拉了拉自己的手，吃惊地看着茉莉，这丫头没喝酒啊！怎么这么大的胆子！要知道这里都是博士、硕士，可是人才济济啊！
    茉莉环顾桌上，浅浅一笑，开始出题了：“有谁知道电视剧《西游记》里出现最多的四句话？说全了，这酒我就喝了！”
    大家都愣住了。
    《西游记》大家都看过，可说的最多的四句话是什么呢？
    好一会儿，终于有人说话了：“西天取经去！”
    “不对！”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不对，那是歌词！”
    “贫僧打扰了！”
    “也不对！有四句呢！”
    “三打白骨精！”
    “最多说过三次，还得分是一打白骨精，再打白骨精，三打白骨精！”
    乔淯看着茉莉与大家斗嘴，想起了在老家看过的一场豫剧《群英会》，感觉茉莉真像诸葛亮在舌战群儒。
    大家终于泄气了。
    “嫂子，是什么啊？”猴子叫道：“你要说不出来，照罚！”
    只听茉莉清了清喉咙，不慌不忙地说：“大师兄……”
    大师兄以为叫自己，连忙“哎”得应着。
    “不准向大师兄求情！”猴子又叫着。
    茉莉示意大家安静，开口了：“大师兄，师傅被妖怪抓走了！”
    “啊？”大家愣了，“那后面呢？有四句呢？”
    “二师兄，师傅被妖怪抓走了！”
    “啊？”众人皆惊！上当了！
    “大师兄，二师兄被妖怪抓走了！”
    “啊！”大家心想，都轮完了，看你还有一句怎么说！
    “大师兄，师傅和二师兄都被妖怪抓走了！”
    茉莉说完，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嘴笑了起来。
    场上众人早笑翻了！连后面站着的餐馆服务员都笑个不停。
    女孩们更是笑得捂着肚子，撒娇道：“师兄，我肚子疼！”
    乔淯的酒惊走了一半，他欣喜地看着茉莉，没有想到他的丫头还有这么精灵古怪的一面！他觉得今天带丫头来带对了！
    一个小师妹怯怯地问：“茉莉姐，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句子呢？”
    茉莉一边笑，一边说：“现成的景啊！这不是有大师兄，还有……”她把手指着猴子说：“还有我们二师兄啊！”
    原来茉莉借着笑话再骂猴子是“猪八戒。”
    大家都明白过来了，哄堂大笑。
    猴子也不恼怒，他端起自己的酒杯走到茉莉跟前认真地说：“嫂子，刚才多有得罪，兄弟我向你赔罪，我满饮，你随意！”
    见他说的这么诚挚，茉莉赶紧端起自己的果汁抿了一口说：“不要紧，都是开玩笑嘛。”
    猴子回到座位，仿佛还不过瘾地说：“嫂子真是绝代佳人，怪不得乔哥日思夜想……”
    话没说完，看到乔淯刀子般的眼神飙了过来，他赶紧又说：“我自罚！我自罚！”“咕咚”一声灌下又一杯酒。
    不早了，乔淯想起茉莉还要回去，拉着茉莉站起身来提前告退。
    众人兴致还很高，嚷嚷着：“不准走，不醉不归！”
    好一番推脱，两人才撤了出来。
    公交站台上，乔淯醉眼朦胧地看着茉莉说：“丫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都这样了，早点回去睡吧。”
    “丫头，我舍不得你走。”乔淯突然抱紧了茉莉，久久不放。
    “乔淯！”茉莉生怕会被猴子等人看到，赶紧挣扎。
    乔淯像是醉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听话地放开。
    茉莉隐约感觉到了乔淯的不开心，他这会儿一定很需要自己，她想，好吧，那就让他抱吧。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久久地伫立在公交站台上。
    一辆公交车开了过来，刺眼的大灯照亮了站台，响亮的喇叭声惊醒了乔淯，他终于想了起来，放开了茉莉。
    看着茉莉上了车，乔淯大声地喊着：“丫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周日的下午，乔淯没有来，直到傍晚，茉莉才接到乔淯打来的电话。
    原来上次圣诞夜大家集体出逃后，老板大怒，今天的例会破天荒地从上午十点开到了下午三点，一行人午饭都没能去吃，挨个被批，最后，老板特别重视的几个关键人物包括乔淯在内还被留下单独谈话，直到方才，他才脱了身。
    “啊！”茉莉惊奇不已，竟然还有如此恐怖的老师！俗话说：“罚不责众！”竟然全体被批。
    “那你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听着呗，反正也不会掉块肉。”乔淯好像已经被批皮了。
    “那大师兄也被批了？”
    “因为他是最大的，被批得最惨了，可怜大师兄年近三十，老婆都有了，还像个孩子似地被老板批得灰头土脸。”
    “大师兄有老婆了？”
    “博士可以结婚的，你不知道啊？”乔淯奇怪于茉莉的反应：“不然老不毕业，岂不要一直打光棍啊？”
    “啊！”茉莉还在感叹。
    “丫头，我们全体被罚今年寒假只准休息国家法定假日的几天！”
    乔淯最后哀叹道：“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这次给他找到了借口！”
    茉莉虽然名义上只有法定假日的几天能够休息，但是植研所的工作跟学校很相像，年前不会儿有什么事了，因为这个，乔淯不能早走，两人只好晚一些回宛城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