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馨茉莉向炎天

快过年了，乔淯还在实验室赶试验，他突然接到了茉莉的电话，平日茉莉怕打扰自己做试验，很少打到实验室来，他很奇怪。
    电话里，茉莉的声音很着急：“乔淯，我已经请了假，要回宛城去！”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打电话到家里，听妈妈讲我爸爸的腰伤得很重，现在住在医院里，可能要做手术，妈妈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哥哥刚好又出差了，所以我要赶回去。”
    “你等等……”乔淯想了一下，迅速地做出了决定：“你和你妈都没力气，得一个男的，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老板会批你假吗？”
    “不批也得走。”乔淯的语气很坚定。
    很快，茉莉和乔淯就在火车站汇合了。
    茉莉一见面就问：“你老板批你假了？”
    乔淯眨了眨眼睛说：“不想求他，我给他发了封电子邮件，不等他批示就跑了。”
    “那你岂不要被他骂死？”茉莉还很担心。
    “就爱瞎操心，快，进站了！”乔淯懒得再解释了。
    宛城中心医院的病房里，茉莉妈妈发愁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茉莉爸爸，这个老头子不听劝，非要自己去搬动沙发，结果早年就有伤的腰这次惨了，医生说是腰椎间盘突出，可能要手术治疗，现在这么个大块头是搬也搬不动，扶也扶不得，还尽发脾气，儿子刚好出差，茉莉又是个女孩，可怎么办呢？
    茉莉妈妈正发愁呢，一回头看见茉莉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很面熟的男孩子。
    “妈，我爸他怎么样了？”茉莉跑进来，拉着妈妈的手，急切地问，不待回答，又扑到爸爸的病床前嚷着：“爸，怎么那么不小心？”
    茉莉爸爸睁开眼睛。啊，茉莉，他的闺女回来了，他嘴上硬撑着说：“没什么，老毛病了，爸爸身体好着呢。”
    茉莉妈妈突然认出了眼前的这个男孩子，这不是那年来家的那个乔淯嘛。
    乔淯已经跟了进来，对茉莉妈妈朗声说：“阿姨，我是乔淯，我来帮忙，有什么活儿您吩咐我。”
    茉莉也赶紧解释：“妈，爸，乔淯知道了，一定要来帮忙……”她生怕爸爸会发火把乔淯给撵出去。
    “你们放假了？”爸爸又闭上了眼睛。
    “我请了假，乔淯他……”
    没等茉莉说完，乔淯接着就说：“叔叔，我放寒假了，有时间。”
    爸爸不说话了，看来没有赶乔淯走的意思。
    茉莉看看这间病房，这是个四人间，房间不大，除去病床占的位置，走路的地方都很狭窄，另外三张床上也都躺着病人，床前坐着好几个家属，其中一个小孩子在不停地吵闹着，他家大人正在大声地呵斥着。
    “没办法，中心医院向来如此。”妈妈苦笑着。
    乔淯却扭头出去了。
    一会儿，乔淯抱着一床垫毯和被子回来了，他说着：“天晚了，阿姨和茉莉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叔叔。”
    “你哪里来的？”茉莉指着垫毯问。
    “这个嘛，只要是医院，都有租这个的，陪属都需要。”乔淯小声地接着说，“我有个初中同学学医，在这里上班，我刚去找了他，方便的时候给叔叔换个好点的病房。”
    看乔淯办事如此老练，妈妈放心了，又交代了乔淯很多，就和茉莉回家了。
    看来妈妈很累了，这么久没见了，回去没有跟茉莉聊天就睡了，茉莉躺在床上想：夜晚这么长，他们都说些什么，爸爸会不会骂乔淯呢？
    一早起来，茉莉就看到妈妈在厨房里忙着给爸爸炖骨头汤。
    “我一个人，顾了医院，顾不了家里，你爸吃医院的饭营养不好，这下好了，我得给他好好补补。”
    看上去妈妈的神情轻松了好多。
    “妈，你别来回跑了，中午我回来拿。”茉莉说完就赶往医院。
    茉莉站在走廊里隔着玻璃往里看，病房里静悄悄的，爸爸还闭着眼睛，不知道醒了没有，乔淯却不在，那垫毯和被子卷得好好的塞在爸爸的病床下面。
    突然耳边有人说话了：“丫头，你来得好早啊！”
    茉莉一回头看见乔淯提着开水瓶站在自己后面。
    “你也早啊？”
    “不早不行，等会儿查房的就来了。”
    “昨晚，我爸骂你了吗？你们说些什么？”茉莉担心地问，以爸爸的脾气，现在逮着机会了，肯定要好好修理这个即将带走自己女儿的人。
    “没有，怎么这样想你爸爸！”乔淯回忆着：“叔叔是个知识渊博的人，跟他说话真长见识。”
    “都说些什么？”
    “开始，叔叔闭着眼睛不理我，后来，我就坐他边上，问了他一个问题，他就跟我讲起话来，还好，问对了！”乔淯自我评价。
    “什么问题？”
    “我问他宛城历史上的大姓都有哪些？延续至今又有哪些？”乔淯得意洋洋地说：“叔叔讲得可详细了，最后还神气地说：‘你们家这个姓是没有的，姓乔的一定是后来搬来的！’
    “那后来呢？”
    “后来他就问起我家原来哪里的等等？我就都说了！”
    “怎么想到问这个呢？莫非……”茉莉还在思考，乔淯接道：“高三时，你一口猜出我的来历，我后来专门去查了《宛城姓氏地名志》，这么无聊的书一定是你老爸的，我说的没错吧。”
    “你真聪明！”茉莉赶紧夸奖乔淯。
    上午，茉莉守着爸爸说话，乔淯回去拿骨头汤了，他和爸爸异口同声地都说：“女孩子还是不要跑来跑去的。”
    爸爸温和地问着茉莉工作上的事情，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他没有提起和乔淯的对话，茉莉也不敢讲自己和乔淯的事情。
    跟着，双人间有了空床位，在乔淯医生朋友的帮助下，爸爸转到了新的病房，环境好多了。
    医生会诊之后认为爸爸的情况不算严重，不建议手术治疗，采取了保守治疗的方法，要求爸爸尽量卧床休息，不要劳累。
    就这样，随后的几天里，茉莉白天守着爸爸陪他说话解闷儿，晚上回去休息；妈妈在家做饭，时不时地过来探望爸爸，聊聊天；乔淯最辛苦，白天来回跑着送饭，晚上又守在病床边。因为没给家里说，他也没有回自己家看看。
    很快，爸爸恢复得不错，可以出院了，哥哥也马上到家了。爸爸叫乔淯回家休息。乔淯冲茉莉拜拜，眨眨眼睛就走了。
    “老头子，怎么一个谢字都没有，好歹守了你好几天。”妈妈在怪爸爸。
    “你懂什么，我心里有数!”爸爸眼皮都不抬一下，像是在思考什么。
    爸爸康复得不错，一家人又团圆了，这个年过得很愉快。茉莉在想，乔淯在做些什么，他开心吗？
    初五，爸爸发话要乔淯来家吃饭，茉莉赶紧通知了他。
    晚上，乔淯刚被茉莉迎进门，就看到茉莉爸妈已经坐在饭桌前等着他了。
    “快来，乔淯，就等你了！”妈妈热情地招呼着。
    乔淯正要挨着茉莉坐下，只见爸爸示意他坐过去，赶紧忐忑不安地挨着爸爸坐下。
    爸爸没有说话，抬手从旁边的餐柜上拿出一瓶酒来，接着在乔淯面前一字排出六只青瓷小酒盅，自己面前是一个精致的高脚玉杯，比那酒盅大多了，估计一杯顶那酒盅好几杯。
    茉莉一看，白酒啊！她知道那玉杯是爸爸珍爱的器皿，每逢过年就拿出来用，可乔淯面前的一排小酒盅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爸爸给自己满上，又给六个小酒盅里加满了酒，说话了：“乔淯，这第一杯祝你爷爷奶奶身体健康长寿！”说完，爸爸抬起手，示意乔淯喝酒。
    乔淯赶紧端起一杯，一仰脖喝了下去，那酒像是度数不低，辣得他喉咙里“呲”了一下。
    爸爸接着说：“这第二杯，祝你父母安康、全家幸福！”
    乔淯赶紧又端起一杯，喝了下去。
    “这第三杯祝你学业进步！”
    爸爸嘴里的好话不断，乔淯的酒就喝个不停。
    “这第四杯，感谢你这次的帮忙！”
    乔淯再饮。
    茉莉和妈妈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老头子……”妈妈想要劝解，被爸爸的眼神打断了。
    茉莉心想，难道爸爸开始修理乔淯了吗？她不敢说话了。
    “这第五杯，祝我的茉莉平安快乐！”
    这句话乔淯更没有理由不喝。
    “最后，这第六杯，新的一年，大家都有个新的开始！”
    在爸爸的注视下，乔淯又仰着脖子喝了下去。
    六杯白酒下肚，乔淯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儿，他只觉得眼前晕晕的，知道自己快喝不下去了，甚感不妙。
    爸爸面露笑意，一抬手，端起自己的玉杯一饮而尽。
    “吃点菜，乔淯！”妈妈开始招呼乔淯。
    于是大家挪动筷子，吃起菜来。
    爸爸没有再说话，他很快就吃完提前离席了。
    茉莉很是不解，这顿饭吃得是什么意思呢？
    饭后，茉莉把有些晕乎的乔淯送上了出租车，转身看到外出会朋友的哥哥回来了，忙拉着哥哥的手，站在院子门口问：“哥，你快给我讲讲爸爸是什么意思？”她给哥哥详细地讲述了晚饭时的六杯酒。
    哥哥笑道：“这还不明白，咱爸开始接受乔淯了！”
    “啊？不是修理他啊？”
    “咱们这里的习俗，贵客上门先端六杯好酒。”
    “那还是客人啊？”茉莉又有点失望了。
    “是客人已经不错了，要是以前你敢让乔淯上门吗？”
    “不过，岂不闻女婿是贵客中的娇客？”哥哥看着茉莉眨着眼说。
    茉莉喜上眉梢，看来她和乔淯的事有望了。
    茉莉又问：“你是不是把我和乔淯的事都告诉爸了？”
    哥哥正色道：“我是你哥，也是乔淯的朋友，我会出卖你们吗？”
    “哥，不是那意思，我以为你帮了忙。”
    “我只告诉爸乔淯不开公司读博了，咱爸那么神，什么不知道，何况乔淯在医院陪了几夜，估计祖宗几代都交代清楚了。”哥哥说完，哈哈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