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关

第39章


  不知何时天际飘起了细细的雨丝,开始还不大,一点点沾湿了男人的发际、发梢、肩膀,到後来变成一颗颗雨滴,打湿了外套和长裤;再下了一阵,天空滚过雷鸣轰轰,倾盆大雨滂沱而至。
  陶夜羽浑然不觉似的立在瓢泼大雨里,浑身很快湿透,雨水顺著脸颊不停滑落入湿漉漉的衣物内,倒春寒的冷风同时倒灌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带走男人身上仅存的体温。
  原本就冻得青白的脸,更加冷得失去血色,一张俊脸死白死白的,像涂了一层白蜡。
  雨势越来越大,越来越猛,天边压下黑沈沈的云,显然还会持续下好一阵子。
  陶夜羽依然伫立不动,豆大的雨滴砸在挺拔的身子上,在男人身体四周形成淡淡的雨雾。
  
  一辆黑色加长林肯从陶夜羽身後数百米处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慢慢朝兀自出神的男人驶近。
  车轮滚过一滩积水水洼,擦著陶夜羽的身子停了下来,按了声喇叭。
  清脆的“嘀”声在瓢泼的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陶夜羽初始没听见,对方又耐心的按了第二遍,然後主座旁边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中年男性儒雅沈静的脸。
  陶夜羽转过头,看见那张脸上有自己熟悉的轮廓线,眼角眉梢的神情尽管让自己陌生,却毫无疑问是跟谈帆有血缘关系之人。
  “陶夜羽?”中年男性声音不紧不慢,冷静从容,极有压场的气质。
  陶夜羽眯起眼,像冻僵的鸟一样好半天才舒展过自己的意识来。他下意识抹了把自己脸上的雨水,点了点头。
  车门打开了,中年男人坐在车内向他示意:“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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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开著暖气,阵阵温暖的热风吹拂过陶夜羽冻僵的四肢,很快缓解了他牙齿咯咯发抖的窘境。只是湿透了的衣裳还全数紧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垂落下来的头发发梢也还在不断的滴著水,一颗颗落在柔软的车垫上。
  对面的中年男人以一种研究实验室动物的眼神,细细观察著陶夜羽,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价值不菲的车内饰物正在给这个浑身往外冒雨水的男人糟蹋得一塌糊涂。
  陶夜羽颇为困窘的抓住自己还在不停滴水的头发,妄图把水都拢到自己手心里。
  “伯父……”他嗫嚅道,“请问是谈伯父吧?”
  谈锺茌缓缓点头,沈稳的开口:“我注意到你在我家门口徘徊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了,你要找小帆?”
  “是,”陶夜羽仿佛看到光明,微微欠身,语气急促,“我有很重要的话,无论如何也希望当面跟谈帆说明。”
  谈锺茌似笑非笑:“很重要的话?找他找这麽急,天天拜访,给拒绝了无数次也不死心──难道我儿子欠了你很多钱?”
  “伯父说笑了。”陶夜羽很认真的说,“欠了他很多的人,是我。”
  “哦?”不动声色的打量。
  “我曾经做过许多对不起令郎的事情,源自我太过自我,一心只考虑到自己的立场,罔顾他的心情,一错再错……”喉口有一点哽咽,像堵了一团棉花,把声音都要吸干殆尽。
  陶夜羽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平静。
  涩然道:“哪怕他此生都不愿原谅我,也是我罪有应得。但是至少,我希望在最後可以让他知道,我心头的愧疚、痛苦、怜惜,我所有的心意,以及我现在最想对他说的那句话。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至少可以亲口把那句话,说给他听。”
  谈父不吭声,静静的打量面前这个像落汤鸡一样狼狈不堪的俊朗年轻人。
  
  
  这名年轻人,面容虽然灰败无甚生气,眼神中却透露出不达目的不会放手的执拗和认真。那是全神贯注,愿意集毕生之力专注於一件事、一个人的眼神。
  不管把它形容成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幡然悔悟也好,形容成终於察觉到最贵重的东西、从而死死抱住不愿撤手的守财奴眼神也好。
  谈锺茌想到儿子默默无语的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只在听说这个叫陶夜羽的男人在前门按铃时才会偶尔泛过一丝涟漪的眸子。
  年轻人的事情就该年轻人自己当面解决,藏头缩尾永远不是面对困境的恰当方式。
  最终他缓缓点头,说:“好,我给你一个小时时间,去同我儿子好好谈谈。”
  
  
  司机在铁门前按响了喇叭,那扇陶夜羽多日来苦求不得其而入的铁门,发出隆隆钝响,沈重的向两边退离开去。
  黑色加长林肯车在漫天飘散的雨雾中,载著陶夜羽沿车道缓缓开向别墅。
作家的话:
再坚定的意志,也抵不过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四十五章 流水无情?
  第四十五章 流水无情?
  
  
  女佣端上杯口冒著白气的热茶时,小心克制的看了浑身湿透的男人一眼。雨水打湿他额前碎发,湿漉漉的贴紧在额际,看起来就像流落街头的落魄人士,但眉宇间有遮掩不住的英气。尽管神情略有疲惫,但不得不说这依然是个帅气的男人。
  ──就是他在别墅外风雨无阻的敲了半个多月的门呢。
  谈锺茌把陶夜羽带入自家大门後,便自顾自脱了大衣回房去了,临走嘱咐女佣把少爷请下来见客。特意说了一句:“告诉他,是我的意思。”
  女佣领命而去,在等候谈帆期间,陶夜羽坐在温暖如春的大厅里,默默的啜饮碧螺春,谈母正襟危坐在他对面,同样一言不发,只默默打量这个男人。
  那目光中的探究、好奇、淡淡的温柔、不言而喻的担忧,让陶夜羽起初有几分不自在,後来察觉到谈母的眼神中不存恶意,便慢慢放松了心情。
  试著和这位看起来温文优雅的女性搭讪:“谈太太,冒昧来府上打扰,真是很抱歉……给贵府带来困扰还请见谅,因为我确实有非见到谈帆不可的理由。”
  谈母摇了摇头,温和的问他:“要不要给你拿些干衣服来换?外面下那麽大雨,你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躲。”
  “多谢,我想不…………”“用”字没说完,听得楼上传来脚步声,陶夜羽蓦然回头,跟正迈步往楼下走来的谈帆四目交错。
  “谈帆──”陶夜羽心头微微激动,站起身来就要向他走过去。
  走下一楼来的谈帆在楼梯口站住,看了看他,缓缓把目光移到母亲身上。
  说:“妈,我约了陆筱在西餐厅见面,今天不回来吃晚饭了。”
  “陆筱?”谈母愕然看了看脸色生变的陶夜羽,又看看儿子,有些摸不清头脑,“你什麽时候跟你陆叔叔约的他女儿,妈怎麽没听说……?”
  “刚刚。”谈帆说著,准备从客厅穿过去,与陶夜羽擦身而过时正眼都没看男人一下。
  陶夜羽头也不回的拉住他手腕,谈帆说:“放尊重点。”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两个人都在力图克制自己不要泄露出太多情绪,但陶夜羽显然比谈帆做得失败一些。
  他转过身,依然钳著谈帆的手腕不放。稍稍把脸贴近,压低声音,用谈母听不见的音调在谈帆耳边很轻声的说:“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他软声祈求,微弱的气息淡淡浮动在谈帆耳边,谈帆想起生日当天他是怎样默不作声的等在公寓里,一动不动的望著床边的手机,等著陶夜羽从遥远L市打来一个解释的电话。
  他等了他整整一个晚上,但这个男人连一条短讯都没有传过来。
  忘记带手机不是理由,他大可借尚晓晓的来表达歉意或说句等我。
  不说,只是因为他心虚,因为他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自己。因为他很有可能最後还是会选择尚晓晓。
  “晓晓……那个孩子,她没有留下来,我……”
  “所以你现在回过头来找我。”谈帆轻声道,“我永远是排在尚晓晓之後的第二个选择。”
  他语气柔和平静,说得漫不经心,陶夜羽却分明听得出其中的淡淡嘲讽。然後谈帆稍稍用力,甩开了陶夜羽的手,“你如果有心,早就不必拖到今时今日才来解释。现在我和你没什麽话好说,你不是要找我爸妈聊天?尽管去聊,我家有的是钱,你大可跟他们说我纠缠了你多年,现在你是来要精神损失费或分手费,随你怎麽说,我不会吝啬。”
  “你最好是行行好,马上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说完,也不去看男人忽青忽白的脸色,对母亲道:“我出去了。”
  谈母还没弄清楚发生什麽事,谈帆已经带上门往车库走去,不一会儿听到引擎发动的声响,一辆黑色小车沿著宽阔车道缓缓驶离了家门口。
  陶夜羽像给人打了一闷棍,怔怔注视谈帆离去的方向,谈母转过身来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心生不忍。
  “这孩子……”轻咳一声,“真是不懂礼数,等他回来我会好好训斥他一顿。”
  陶夜羽忽然问:“他说要去跟朋友见面,我能问问是在哪里吗?”
  谈母愕然,想了半天,谈帆只说是在附近的西餐厅,并没给出具体的地址,她犹豫著:“这附近的餐厅总也有一二十来家,不知道这孩子跟陆筱约在了哪里,怕是不好找。”
  “没有关系,伯母给我一个大致的方向,我自己去挨个挨个找。”
  “可是……”
  “拜托伯母了,这事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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