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墙外等红杏

第60章


    等往屋中安顿了刘海石,小娥只在院中走转,又呆呆立了一时,猛把个念头往脑中一闪,当下也不管顶上层云堆积,天昏欲雨,对马婆子交代了几句,出门便往县衙行去。
    到了县衙后,小娥只托看门的唤青童出来,那人把她打量了几眼,方说青童不在,小娥没法子,塞了几个大钱与他,只说有事见欢郎,那人就往里边去了。
    许久方有人出来,领她往花厅里坐了。小娥半天不见欢郎人影,方焦躁,就见丫头掀起帘子,一人慢悠悠踱进来,不是陈氏是哪个?不由一呆。
    愣怔间陈氏已行至跟前,见她神思恍惚,脸色苍白,穿了件玉色衫子,青丝只随意一挽,愈显得腰如杨柳,我见犹怜,不免将下巴一抬,冷冷笑将起来,道:“做出这轻狂的样儿给谁看?还真当他是你表哥了?”
    小娥哪有心思计较,但道:“实是我家官人病在床上,有味药材遍寻不着,方登门求助。”
    陈氏半信半疑,只将她上下打量,见她眉目含愁,形容憔悴,方信了几分,径往椅儿上坐了,道:“你真为你家官人而来?”
    看小娥点点头,又道:“我可记得你上回扇了我一耳光呢。”
    小娥想也不想便道:“是我冒犯了娘子,随娘子责罚。”
    陈氏一愣,看了她半晌,方低头一笑,道:“我便想帮你也有心无力,如今倭人犯境,他两日都不曾回来,我还不知往哪里寻他呢。”
    小娥一言入耳,登把身子定在椅儿上,只看着陈氏的嘴儿一张一合,半日方直愣愣走将出来,才跨出大门,便听半空里几下雷响,旋有雨点子打在头上。
    小娥也不躲避,慢吞吞走着,那雨滴滴答答,越发下大了。
    不一时便有雨水顺着发丝滚在脸上,小娥也不知是脸上流的是泪水还是雨水,方觉胸臆生疼,捂了胸口倚在巷墙上,就有人过来,把伞儿罩在她头顶。
    她方一抬脸,那人已柔声道:“怎么淋成这样?”
    接着便有帕儿擦在她脸上,把泪水雨水尽皆抹去,小娥眨了眨眼,方看清那人是朱润。
    不禁微微一笑,闭了眼,任由朱润牵了她手儿走进门去,又任由他按着往椅儿上坐了。
    朱润见了这模样,心底发梗,停了一时,方道:“天已入秋,你这样必得生病,先把衣裳换了。”
    小娥哪里听见,仍如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朱润静静看了她半日,俯脸笑道:“不管你要什么,你不信我总有法子办到么?”
    话音方罢,便见小娥把眼珠子一动,张了张嘴。
    朱润把眉尖一挑,又道:“我说我若有法子呢?”
    小娥眼巴巴看了他,半晌方吃吃道:“若是,若是我要雪蛆,你也有法子么?”
    朱润也不理会,只叫仆妇拿过套衣物来,向小娥道:“你先换了衣裳再说。”
    小娥哪管衣裳,只叠声催问雪蛆之事,见朱润一声不应,没奈何,进里屋把衣裳换了。
    出来又见桌上多了碗姜汤,待要不理,朱润起身便往外走,小娥急了,端起碗竟要一气儿灌下,朱润又好笑又好气,扯了她胳膊,只说烫,叫她慢些。
    小娥喝完便眼睁睁看了朱润,朱润不觉在肚里叹出口长气来,想想方道:“你说的雪蛆,别人未必晓得,我却知道,听说产在川藏苦寒之地,食之保肺补肾,对止血化痰极有效……”
    见小娥脸上渐渐放出光来,眼底满是期盼,没来由一阵酸涩,不由止了话头。
    小娥怎知他忽然不说了,想想心中一跳,只看了他道:“你,你要什么?”
    朱润火冒三丈,把她冷冷一看,忽道:“我说我现在就要你,你也答应?!”
    见小娥只垂了头不应声,心头又冷又热,一时间苦上来只狠声道:“你,你还要不要,嗯,还要不要廉耻!我就不能帮帮你么?我要什么?!要什么……”
    小娥鲜少见他这般说话,晓得他真动了气,一时又羞又愧,泪意上涌,哪应得出话来。
    朱润见她绞着衣带,眼中含泪,又把心一软,叹了口气,良久方往椅儿上坐了,道:“你先回去,三日后再来,我这就去想法子。”
    小娥点点头,就要起身,又交朱润拦着,等雨停了方放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尼玛啊,晋江抽的哟 
霜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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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一场秋雨下来,天气转凉,那畏寒的少不得添了夹衣上身。
    这日欢郎走上城头,里外看了一圈,见城垣牢固,守兵有序,心中满意,又念着新粮方入仓,便是倭人来了,也能抵得一时三刻,不觉松出口气来。
    方与众人走下城来,不防一人一马急趁趁过来,远远便叫倭子来了,唬得众人就要闭城门,那人发急,跌下马来,口不择言说了前后。
    却是离城八十多里的仙游告急。原来两日前千把倭子夜犯惠安,交守城的官兵击退,又一路往仙游而来。
    那倭子也狡猾,见仙游城墙坚固,只派了些人在前边喧嚷,多数却往莆田去了。
    守城的千户哪里知道,想着兵卒无多,只跌脚叫苦,悄悄派了人,一道烟往周边求援去了。
    莆田城中守兵不过千人,欢郎思来想去,点起五百人,交人带着往仙游赶去。
    谁想那些人方去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有许多倭子悄没声息潜过来。守城的发现时,倭子已乱箭齐发,有人啊呀一声,栽下墙去。
    众人吃了一惊,方攘乱,吃欢郎厉喝一声,定下神来,也将弓箭射回去。
    那些倭子看得分明,晓得这是个头脑,就有人拈弓搭箭向欢郎射来。
    说时迟,那时快,早有人眼尖,将欢郎一推。
    到底迟了一步,只听嗖的一声,欢郎仰身就倒,众人齐声惊呼。
    不说众人俱围拢看欢郎如何,只说小娥捱一日如过三秋,每日巴着指头儿,恨不得即刻到跟前问了朱润,强行按捺住了。
    到第三日,小娥一早便起来,匆匆梳洗了,就往县衙边的巷儿走来。
    方走到街口,见街上行人乱窜,许多临街的人家急急合了窗扇,又有小贩收摊不及,撞在一处,把瓜果乱滚,也无人收拾。
    小娥哪知端的,只惊疑不定,想着刘海石,也不管许多,快步走到巷儿里,把双扇白板门拍了。才拍得两下,就有小厮来应了门,领她进去了。
    朱润方起来,还不曾梳洗,听得小娥过来,半散着头发,着了件家常袍子,便走来厅里。
    看见小娥时只把眉头一皱,道:“怎么又瘦了,不曾好生吃饭么?”
    小娥胡乱应了两声,方要开口问雪蛆之事,朱润又问她吃了早饭不曾,小娥只说吃了,正说着,肚里咕噜一响,朱润就笑起来,叫小厮拿粥来。
    小厮端得粥来,小娥本不欲吃,奈何眼下求着他,少不得接过碗来。
    偏那粥又烫,小娥小口小口吃着,眼看吃了多半碗下去,只将碗一搁,再不肯用了。
    朱润也不勉强,亦把碗搁了,交小厮拿热水来漱了口,
    小娥顿觉心口砰砰跳将起来,忐忑间反不知如何开口,只把手握了,瞬也不瞬瞧了他。
    朱润微微一笑,只递过个盒儿来,小娥就知道他寻着,一时大喜过望,轻轻掇过盒儿来,一会方把盒盖开了。
    便见五个僵死的长虫横在绢布上,其色赤黄,上头又有棕褐色的草茎,与虫身一般长短,方觉怪异之极,就听朱润解释道:“这是草种冬天钻入虫体,等天气和暖时,就从虫头上生出来,所以叫蛆。”
    小娥早从嘴边笑出来,朱润见她梨窝隐现,双眸微转间,竟有无限欢欣甜美之意,猛觉心底一处扯得生疼,停了半晌方涩声道:“我交人四处张罗,也只得这些,你若再要时,还须等我几日。”
    小娥抬脸怔怔看了他,一时也不知心底甚么滋味,半晌方低低说了声多谢。
    朱润看了她半日,苦笑起来,道:“我还是头一次听你谢我。”
    小娥呐呐难言,只把头来低了,朱润越觉心头酸涨,又见她两肩单薄,腕骨纤细,肚里连叹两声,方说得句:“回去多吃点……”
    就有小厮快步进来,道:“大官人!不好了,外边都说倭人围城,知县大人也交倭人杀了……”
    小娥猛吃了一惊,立起身来,但觉一个霹雳打在头顶,只把身子摇摇晃晃,醒过神时,就要回家,交朱润扯着,叫小厮再去打探。
    小娥百念繁杂,如坐针毡,幸而小厮不久就回来说了始末。却是倭人临到登城时,那五百人又得了消息,折回来,同城中里外夹击,倭人措手不及,丧了半数,四散奔逃。
    小娥又问欢郎消息,小厮吞吞吐吐,只说胳膊中了一箭,小娥松出口气来,要回去,朱润便交小厮远远缀着她,到巷口方返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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