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须怜我我怜卿

第62章


  孙昭仪沙哑的哭声在这暴室中幽幽响起,有如鬼魅般阴森可怕…
  含笑的手踌躇着搭上了她的香肩,“这件事,不是我的意思…”含笑的声音满是愧疚,虽然不是她的意思,但毕竟因她而起…
  “我知道。”哽咽的声音吞噬了她的歉意,在含笑耳里,却清晰可闻。
  孙昭仪勾去了脸颊的泪痕,凝重地说道:“是皇后害我的,昨日,我在甘露殿品茶,回去后,就发现锦怕不见了,如今想来,这一切根本就是皇后设计好的,还有玉儿那个贱婢,想来,也是被皇后收买了。”
  这两日,在这暴室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才明白,以前是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那种高贵的生活过惯了,如今成了阶下囚,真是世态炎凉。
  可是,她也冷静了两日,一切头绪都理清了,从头到尾,都是皇后的计谋,目的就是想让她与含笑二虎相争,而她自己,便能坐收渔人之利。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孙昭仪平日里虽然嚣张跋扈,但死到临头,也懂得什么叫沉着应对。
  含笑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嫣然一笑,“来世,做个普通人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含笑,我为以前对你所做的一切,跟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三字渐渐弱了下来,迷失在了哭泣声中…
  孙昭仪早就知道含笑就是言诗,想她还是言诗的时候,自己对她的所作所为确实过分,可没想到,一旦自己落魄了,她是唯一一个来探监的人…
  “我身子不好,这是我平日里服用的药,对我而言,它是救命的药,可若对常人而言,救命便成了夺命,不会有任何痛楚…”
  含笑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放心地交到了孙昭仪的掌心,正是那日她对宇文沐禹所说的续命之药。今日,之所以拿来给她,是因为,含笑收到了消息,独孤弄月要以车裂赐死…
  车裂之刑,对一个女子而言,是多残忍…
  孙昭仪唇角颤抖地扯了扯,放心地尽数抛入了口中,“多谢…”
  言罢,孙昭仪缓缓合上了美眸,眼角,“唰”地流下了泪渍…
  “多谢”二字多有力道,含笑从未有过如此的快感,终于为别人做了一回好事…
  “一路,走好…”
  初升的光芒从那高高的窗户中直射进来,撒在了那具刚倒下不久的尸首上,在那余辉的照耀下,含笑见到了她来世的样子,一身粗衣,慈眉善目,相夫教子,定会是个好姑娘…
  孙昭仪自尽的消息在宫里很快穿了开来,有人说她是畏罪自尽,更有人说,孙昭仪自尽前见过了元妃娘娘,是被元妃娘娘逼死的…
  含笑自然无所谓,这样的谣言已经不足以伤她了…
  真正痛心疾首的是,又走了一个,身边相识的人,不管是对她好的,亦或不好的,一个个都越来越少了…
  今夜的上元宫里一片死寂,是独孤弄月一早屏退了所有的宫人,含笑被纱巾蒙着双眼,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上元宫里很安静,很祥和…
  “皇上?你还在吗?”
  含笑在黑暗中摸索着,被一人扶着进了内殿,轻轻地解下了她的纱巾,含笑望着这漆黑中飞舞的一片绿光,舒心一笑,“萤火虫?”
  “喜欢吗?”
  独孤弄月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才发现,自己已被他紧紧搂在怀中,松松软软地抱着,他始终不愿逼她就范。
  含笑舒心地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皇上,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他不重不轻地点了点头,始终挂着不动声色的笑容,能荡人心魂,可是,却吸引不了已经心如死灰的含笑…
  “臣妾何德何能,皇上要对我这么好…”
  残天对她很好,独孤弄月也对她很好,可是,她的心里,装得了谁?
  谁,都装不下了…
  独孤弄月雁过无痕般一笑,其实,对一个人好,是不需要理由的。
  从他第一次见她,就觉得,他等的人,一直都是她。却总觉得,她的心里,装了什么事亦或什么人,自己走不进去她的心房。
  他看得出,她背负了太多,他想做的,不是想走进她的心里,而是,该如何帮她释放心中的苦…
  含笑有些羞涩地垂着头,思虑了半晌,才踌躇地问道:“皇上,今晚…想留下来吗?”
  “你若累了,就先睡吧,朕和以往一样就行了。”
  独孤弄月朝着美人榻的方向走去,可是,“美人榻呢?”
  “臣妾命人移走了,臣妾既然嫁给了皇上,皇上就不该睡在那里。”
  含笑的步伐向独孤弄月移近了几分,双手试探着抚上了他腰间的腰带,动作有些不自然,独孤弄月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见含笑解个腰带都如此胆怯,便安慰道:“朕还是回宫睡吧。”
  “不,臣妾可以的。”
  含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解下了独孤弄月腰带,目光却停滞在了他腰间挂着的玉坠上,“这是…”
  这玉坠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姑姑提过,先皇曾给过她一对玉玦,一块,姑姑送给了的故人小月,还有一块,是皇上自幼佩戴的,难道就是这块吗?
  可是为什么,这玉坠和先前在紫兰身上所见到的,一模一样呢?唯一的区别便是,紫兰身上的玉坠镌刻的是一只凤凰,而独孤弄月身上的这块,所雕刻的却是一条飞龙。
  难道…
  不可能啊,姑姑说过,先皇只有皇上一个孩子,怎么可能?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牵扯,如果紫兰是姑姑所要找的故人,那紫兰与姑姑又有什么关系?这两块玉玦又代表了什么?
  “这是朕自幼佩戴的,怎么了?”
  含笑敷衍一笑,“没什么,臣妾只是觉得很精致。”
  ------题外话------
  紫兰身份渐渐明了…
  !
  起舞清影在人间(二)
  含笑将腰带挂在了一旁,迟疑了片刻,解下了独孤弄月的衣服挂在了屏风上。
  接着微弱的绿光,独孤弄月看清了含笑清秀的脸如梦幻般,不可触摸,却又近在咫尺。
  夜深人静,萤火虫早已所剩无几,忽明忽暗地几点光芒随着皎洁的月光洒在那两具裸露的身子上,含笑因有些寒冷,扯过了被衾盖在了身上,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独孤弄月。
  从刚才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是在恨她吧?
  含笑大胆地揣测着,也是,有哪个男人愿意受这样的屈辱?含笑望着床顶,轻纱织成的罗帐飘飘然,伴着窗间漏进的阵阵凉风,不住摇曳着。
  “皇上…不想问问臣妾吗?”
  他越是不说话,含笑就越是愧疚。
  独孤弄月的喉结咽了咽,干涩苦涩感都吞咽不去,“问什么?”
  含笑微微侧过脸,看向他凄凉痛苦的侧脸,倒吸了一口凉气,“皇上不是臣妾的第一个男人,皇上真的不想知道吗?”
  “朕不在乎这些。”独孤弄月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笑意似有似无,其实,他的心里还是介意的,不,是有着一股醋意。
  这句话,曾几何时,也从残天的嘴里说出口过。
  “其实…”含笑欲言又止,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可是面对他的真心付出,面对他的怜惜,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告诉他,她不该瞒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那天臣妾就想和皇上说了,只是,皇上不让臣妾说。现在,请皇上听臣妾说完吧。”
  独孤弄月似乎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也似乎早已知道了一切,“你不用说,朕早就知道了。那个男人,是宇文沐恒对吗?”
  “是姑姑说的?”含笑闻言,第一个反应便是林然姑姑,当年的事除了林然姑姑没人知道,而林然姑姑又是皇上的生身之母,将这一切告诉他,也在情理之中。
  不知为何,含笑的心中开始害怕。她不是怕独孤弄月会杀了自己,她是怕独孤弄月就此不让残天留下来…
  独孤弄月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宇文一姓,在卞国,乃皇族大姓。含笑,你就是韩中天的女儿吧?”
  含笑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毫不犹豫地颔首示意。当年韩中天通敌卖国,正是自己一手把他推上了断头台,如今,独孤弄月将这件往事翻出来说,看来,真的不会放过她了…
  他既然早已知道了一切,含笑也没有必要再去隐瞒自己的身份了。
  独孤弄月一个顺势,将她反压在了身下,瘦削的香肩裸露在他的眸中,喉间,还有胸前的起伏,独孤弄月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她的呼吸很快,她在怕他吗?
  “朕不在乎你的过去,朕只想知道,现在你的心里,还有他吗?”
  他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脸畔,令她措手不及,将脸别到了一旁,半天才挤出了“没了”二字。
  独孤弄月有些失落地再度对上了她的脸,“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他自称“我”,他只是以一个爱她的身份在问她。
  含笑对上他如饥似渴的眼神,一字一顿道:“我不爱他。”
  她不知道这是在安慰他,还是真的已经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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