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卿十载

“你最近……都不怎么联系我了。”许莫璟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饮料，语气有点沉重。
    “我爸弄成这样，我肯定忙啊，所以没功夫来找你，你就多担待着点吧。”我低着头，一直不看他，成夜成夜在事务所这么熬着，我已经身心俱疲。
    如果要是让他知道，我大半夜的打兼职不睡觉，非得给他揪起来骂，他真能干出来。
    “几夜没睡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什么几夜没睡了？我天天都有睡！”人一旦紧张，语气都会异常波动。
    “你激动什么？”许莫璟蹙眉。
    “我没激动！”
    傻人说傻话。
    许莫璟轻轻摸了摸杯子的边缘，眼神一直绕在我身上，其实他早就心知肚明。
    “开夜车了吧，还在朋友的事务所，那晚我准备去看你爸，正好碰到你从医院出来，我就一路开车跟着你到了律师事务所，小汐，你竟然瞒着我。”
    被人这么掰开了一说，我所有底气全都没了，眼皮一耷拉，没了刚才的精神头子。
    “我现在很缺钱，你知道的。”我说。
    “为什么不找我借？”许莫璟开始不自在。
    “我已经欠你很多了，我不想再欠你的了。”
    这是实话，而且我是个把钱和感情分的很开的人，因为我知道感情一旦跟钱搅和在一起，就肮脏了。
    “你不乐意欠着我？我们之间你说欠不欠的，你觉得合适吗？宋琉汐，你要是觉得你不会跟我这人在一起过一辈子，咱们就这么分的清清楚楚。”许莫璟逼视着我，眼里全是熄不灭的火苗。
    “不是的。”
    “那你说是什么？你宁愿去找朋友，也不要我的帮助，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面对许莫璟的节节逼问，我找不着话语去反击，明明我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用声讨的口气来指责我？
    “我想过你的感受！可我需要七十万！你有吗？”
    “废话，我当然有！”许莫璟的声音掷地有声，引的周围食客纷纷回头。
    我长舒一口气，“可我还不起。”
    “那就还我一辈子。”
    事实证明，和许莫璟争执的下场就只有妥协的份，一句话，他有钱，要还你就还我一辈子，彻底打消我要做一个二十四孝的清苦女子。
    ……
    “伯父，我来看你了。”
    我爸一看是许莫璟来了，开心的不得了，直接把我这个亲生女儿给忘了，喜笑颜开的想要从病床上坐起来。
    许莫璟忙走上前，一双大手就给我爸按回原处了，“伯父，您这刚做的手术，伤口还没长好，不能乱动。”
    “这次，多亏了小莫你啊，要不是你，我这老身子骨的恐怕就……”
    “您老身体好着呢，甭瞎说。”许莫璟直接打住老爸下面要说的。
    “这次吧，一我是来看望看望您，这二啊，我也是想求您个事，不知道您答不答应。”
    说到二的时候，许莫璟还特意看了我一眼，眼里流露的全是精光，我有些不明所以。
    “小莫，你说，老头我有什么能帮你的都帮你。”
    “这个吧，其实也不是个难事，只要您肯割爱。”
    “小莫是看上我们家的什么东西了？”老爸笑得很开怀，眼睛都眯缝成了一条线，他只要和许莫璟说话，他的嘴角都下不去，一直这么扬着。
    “我看上您家女儿了。”
    “那你就拿去好了。”
    老爸笑得合不拢嘴，我就知道，他早就认定他这个女婿了！
    “爸！有您这么说话的嘛？到底我才是你家孩子还是他是你家孩子？”被我爸的话弄得无语，许莫璟还一脸调笑的看着，分明这倆狐狸就是串通好的！就来看我笑话！
    “什么你啊他的，以后不都是我家孩子吗？”老爸瘪瘪嘴，“你以后可别欺负小莫。”
    我顿时气结，到底谁欺负谁啊？这还没正式入我家门呢，就跟我爸打的一片火热，这以后要真到我家了，二老不给他小子哄上天，可怜我一人儿，活的不如个外人。
    “我爸，你这公然卖女儿的行为，真让我对您刮目相看。”我咬了咬牙，看着许莫璟跟条大尾巴狼似的摇着尾巴，那得瑟劲儿，别提多气人。
    “小莫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上哪儿找这种好男人去？”      老爸越说越离谱，把许莫璟夸得像朵霸王花似得，我只有吹胡子瞪眼的份儿。
    “就是就是。”许莫璟还一边帮衬着接话，丝毫不谦虚腼腆。
    “你还真不要脸。”我回以怒目。
    “伯父您看啊，小汐每次都是这么欺负我的。”许莫璟故做小媳妇状，摇了摇我爸的肩膀。
    “小汐！”
    “我知道错了！”
    我跟我爸是犟不起来的，而且现在他还生着病，所以我只得罢手，看着许莫璟对我挥起胜利的大旗，雄赳赳气昂昂，别得意，让你好受的日子还在后面！
    回去的一路上许莫璟心情都很好，一会儿蹦出几句小曲的，听的我心烦意乱。
    “能不唱了吗？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唱歌那么难听啊？”
    到家了，许莫璟慢慢把车倒进车库，边倒边说：“那是因为，你以前的注意力全都在我这张英俊潇洒的脸上。”
    “你可越来越臭不要脸了啊。”我乐了，用手推了他一把，没想到他反应比我快，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
    “要脸，还能娶着媳妇吗？”许莫璟幽幽的说道。
    夜色已深，车库里悄无声息，他就贴我那么近，呵出的热气悉数喷在我的脸上，耳朵眼里，痒痒的，以前听谁说的来着，这么一句，幸福就是痒的时候挠一下，于是我也伸手挠了一下。
    这不挠不要紧，一挠要人命。
    “小汐，我们好久没那个了吧？”某狼已现形，眸子里满是□□的颜色。
    “你个老流氓！”我一记手刀敲在他脖颈处，疼得他一个抽搐。
    坏了，下手重了。
    “没事吧？”我有点担心。
    “这能没事？没事你让我敲敲啊？疼死我了，你就这么对待你未婚夫！”许莫璟哇哇直叫，把在医院里老爸答应给他的事儿也抖了出来。
    “你怎么就成了我未婚夫？”想跟我结婚想疯了吧。
    “就下午那会儿，你去厕所的时候，你爸就答应把你许给我了。”
    “许莫璟，你这个小人！”我又一记手刀砍过去。
    “啊啊啊！！！”
    …
    自从上次许莫璟撂下的那句话，我这浑身就开始不得劲了。
    “你这叫婚前恐惧症。”付其新老人精似的给我做了个分析。
    我往付其新的办公桌上一靠，开始回味，“可我恐什么呢？又有什么可恐的呢？”
    付其新整了整文件，摘下眼镜，慢慢道：“你想啊，你一个人过了二十多年，但这以后结了婚啊，可就得两个人过一辈子了，你这心里还没适应过来，这少女即将要变少妇的角色你也没转变过来，所以你烦躁，你郁闷，最后就导致你对结婚有了恐惧的心理。”
    “说的就跟你跟结过婚似的。”我努努嘴，要说得这么透彻么？
    “这跟结没结过婚没关系，现在关键的是，你这出状况了，你得好好调整调整。”付其新口气依旧不温不淡。
    “你说，我就这么嫁人了，你可怎么办？”
    我故意调侃他，他这单身汪的日子可过的比我凄苦多了，恋爱两字，他就沾着了恋，还顺带着被人打击的连爱都没了。
    “我一个人凉拌呗。”付其新耸耸肩，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你不会是对女的已经失去了信心，导致你退而求其次，开始对男的有兴趣了吧？”
    “宋琉汐，我看你是不想走着去领证了是吧？”付其新斜眼看着我，威慑力十足。
    “别别别，就这么一说，还认真了？难道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哈哈……”
    郁闷了好几天，看着别人也郁闷郁闷，顿时我这心头也畅快了不少。
    “我看你是真的想做轮椅了。”
    ……
    两个月后，老爸出院。
    他临走没少跟医院里的护士小姐打招呼，什么住院期间倚仗你们的多多照顾之类的话，我是听得头都发炸。
    “爸，你够了。”看着感谢不完的一干人等，我急眼了，一把给我爸拉了过来，出了医院就直接塞上了车。
    “再这么感谢下去，全医院人都认识您了。”
    “那不更好，多认识个人多条出路。”
    今天他出院，所以心情好，我也不想驳了他的兴致。
    我摇下车窗，透透气，“对对对，您说什么都是对的，好了吧，现在我们回家。”
    “那个……小汐啊。”老爸忽然一个大喘气，总觉得他心里装着事儿。
    “怎么了？”
    老爸伸出手，拍了拍我的手掌面。
    “等过些时候，我和你妈就打算跟小莫父母把你们倆的婚事定下来，你也不小了，别总让人家等着，这人啊，等时间久了，心就凉了，你可得好好把握。”
    老爸一席话惊醒梦中人，连局外人都看出来我把许莫璟晾得这么久了，我自己却浑然不觉。
    “您放心。”我握住了老爸的手，粗糙的厚茧的触感让我知道，我爸真的老了，他就希望我好好成个家。
    当然，许莫璟，我是不会辜负他的。
    兜兜转转这么久，才发现适合自己的始终是原来的初爱，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欣慰的了。
    一到家，把我爸送屋，我就靠在庭院的老树上，给许莫璟打了一个电话。
    “今天回去了？”许莫璟的口吻听起来挺惬意。
    “许莫璟，我给你个机会正式向我求婚。”我说的很真诚。
    电话那头传来他的轻笑，“你这不是逼人求婚吗？”
    “那你是不乐意？”我伸手折断了老梨树的枝丫，木头被折断的声音在庭院里显得异常清脆。
    “乐意，乐意至极，”许莫璟换了换之前调侃的口气，低沉的嗓音慢慢从听筒传来，“我的公主，你愿意嫁给许某人为妻，以一生为期限，偿还你这十年里欠下我的感情债吗？”
    深冬的斜阳停在风中，空气清冷，但不足以盖过两颗火热的心。
    我展颜微笑，“我愿意，用一生偿还你。”
    十年的空缺，我统统还你，用余生不离不弃，用油盐酱醋，填满你所有空虚的岁月。
    只因，怜卿十载，吾亦如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