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卿心

你这算什麽兄弟！」齐仲连咆哮了。
  「哎呀，我得去看看卿心的命相馆弄得怎麽样了，没人监工可不成……」齐季昀照样不甩他，找了个藉口便悠悠哉哉地走出书斋了。
  大哥一向是个实心的好人，发火归发火，还是会照看他的。
  他就欣赏大哥这一点，怎麽玩就怎麽有乐趣啊。
独占卿心 6-2
  经过连日赶工，原本小小一间不甚起眼的店面，在齐季昀亲自监理之下，竟也改头换面，气象一新。
  落成之日，他兴致颇高地领著赵卿心到场验收，岂料还没踏进店门，她一看见悬在店门前的那副横匾，就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这匾额是谁出的馊主意？简直见鬼了！快把它拆下来！」
  「卿心，你不喜欢？」齐季昀意外地问。通常算命师不都得亮出「铁口直断」的金字招牌吗？
  赵卿心懒得理他，直接拉过站在一旁待命的工人，「这位大哥，麻烦你把这块匾给我摘下来。」
  「呃……小姐，可是齐二少爷说──」
  「到底我是这家命相馆的老板还他是老板？」她的火气都上来了。
  「摘就摘吧。」
  齐季昀只一摆手，那工人倒像是松了口气，爬上木梯就开始卸下匾额。
  哼，果然出钱的就是大爷，说话再小声都有人听。赵卿心在一旁看得心里挺闷。
  「卿心，你既然想开馆营业，就得有点门面。能不能告诉我，我替你题的那块匾究竟是哪里让你看不顺眼？」齐季昀纳闷地问。
  「齐季昀，我不要当那种『铁口直断』的算命师。」赵卿心无比认真地声明，「你想想，通常会跑来算命的人，一定是碰到了人生中难以决断的疑惑或困境；如果今天来找我卜算的人，我算出他过不了这一关，这时候我若据实以告，而他认定我这张铁口说出来的话绝对是正确的，他再怎麽努力挣扎也无法翻身，那岂不是早命运一步推他跌进深渊里？」
  「……」齐季昀听她振振有词地坚持著，不自觉地沉默了，忽然间觉得自己彷佛又认识了她的另一面。
  「当初我会对命相学感兴趣，就是希望能透过这门技艺多少窥得一点先机，帮助别人在适当的时刻做出正确的抉择；你要知道，很多时候往往因为一丁点细微的差异，便会造就往後大不同的人生样貌。你不也跟我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吗？我要让更多人明白，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决定未来人生的，不是遥不可及的老天爷，而是自己跨出的每一步。」
  「卿心……你的心地真好。我果然没看错人。」齐季昀绽出由衷的微笑。这一回，他真是押得大宝了。
  赵卿心有些腼腆地笑了下，摸摸鼻尖说：「得了吧你。在我们那儿，称赞一个人善良的另一重意思，就是这人除了善良再也没有其他可取之处。与其称赞我善良，你倒不如骂我坏蛋还比较看得起我。」
  「呵，先不说这些了。」他轻轻点了下她的额，「既然那块匾你看了碍眼，那麽，你真正的想法是什麽？一间店再小，总也不能没有招牌。」
  「嗯……让我想想……」她就地蹲了下来，捡起一根枯枝，就在泥土地上信手涂划起来。不一会儿，灵光乍现，她弹了个响指，「有了、有了！这个好！我真是天才！」
  说著的同时，她在地上写下一句浅显易了的对联：「铁口非直断，福田由己耕。」横批就三个字：「寡欲堂」。
  齐季昀也跟著凑近一看，不禁失笑。寡欲堂？她名叫卿心……清心寡欲……这不是他们俩初识时的玩笑话吗？虽然觉得好笑，却不得不说她突发其想的点子还真不错，确实很符合她的初心。
  「确实是挺好的，就这麽办吧。」
  他招来工头，吩咐他比照这对联字样，刻一副铜字招牌来挂上。随即牵起赵卿心往屋里走去，让她看看内部的格局。
  除了作为店面的前厅之外，屋子後头还有一间卧室和厨房。另外，齐季昀还特地延请了当初为齐家先人打造齐家府邸的建筑师傅的後代、如今亦是杭州首屈一指的建筑师傅，两人花费几个昼夜才研拟出蓝图，在紧邻著厨房的後院里辟设了一间专供她洗浴的房舍。
  当赵卿心满怀纳闷地打开这间小房的门，瞧见里头的装置摆设，一时之间惊诧得无以复加，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这、这、这──这根本就是古代版的三温暖澡堂嘛！如果暂时不去计较浴缸是用花岗岩打造，地面是光滑洁净的大理石，一整个高级得令人咋舌，她真的很难想像自己其实身处古代……
  「卿心，等你搬来这里住以後，就不用再为沐浴的问题发愁了。你只要在洗浴前，叫下人到厨房的大灶生火，把烧好的热水混著冷水倒进这条沟线里，温水就会汇聚到这岩池里面来……」齐季昀说明著使用方法，很满意她环顾四周後惊喜得泪光涟涟的反应，这些日子以来耗费的思量总算有所回报。
  只要是她想要的，即便是不择手段，他也一定会找来给她。
  就为换得她舒颜展眉。她的衷心一笑，是拿日月星辰来换他也不给的宝贝。
  「齐季昀……」她唤他一声，眼底积聚的泪水却因此滚落下来。
  「傻丫头，怎麽话还没说就哭了呢？」他笑，伸手替她揩拭颊上的水珠。
  「我……我到底欠你多少钱了呀现在？」深感债台高筑的她哭嚷起来，「这麽豪华奢侈的浴室，连我都看得出来这些建材有多高档，我……我得不吃不喝多久才还得清哪？」
  她把话一古脑说完，齐季昀也放声大笑了，并一把将她揽进怀中，呵护中带著点无奈地轻拍她的背，「卿心啊卿心！你的思想和言行为何总是如此出人意表？但为什麽我就是没办法抗拒呢？」
  他这才恍然，原来一旦爱上了一个人，真的会大幅改变自己看人的眼光，她原本有的缺点也忽然变得如许可爱，半点缺陷都找不著。
  呜唔……他干嘛突然给她一个熊抱啦？看，眼泪和不小心流出的鼻水都顺便沾到他质料上好的外衣上了！害她连出口糗他活该都没了立场。
  「其实你根本可以不用为我做这麽多的……」
  「只要是与你有关的一切，我都是心甘情愿。」
  「我又不是你的谁，顶多就是债务人而已……还真没见过哪个债主对欠自己钱的人这麽好，我都要怀疑你的脑袋是不是撞坏了。」赵卿心嚅嚅地说著，有些分心。因为此时她的脸正好贴著他的左胸口，他规律而稳定的心跳一声声地敲入耳里，竟令她感到一股慵懒的心安。
  「钱的事，你用不著往心里去。反正是大哥自愿鼎力襄助，又没有契约注明哪时候得还、利息多少，那就表示你可以悠著点，就算变成一笔讨不回来的帐，大哥也不会计较的。」事实上，有他撑腰，大哥也不敢跟她计较。
  「请教一下……这种行为跟诈骗有什麽不一样？」他的算数逻辑让她大窘。还有，她怎麽觉得齐仲连的「自愿」是被恶魔弟弟逼迫出来的？
  「当然不一样了。自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早晚会是我的人，大哥自然不能见外。」
  「喔……咦？你说什麽？」赵卿心猛地一个激凌，不无狼狈地推开他。
  「你听得清清楚楚的不是？」她退一步，齐季昀就往前走进一步，「卿心，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卿心。谁想把你从我手里抢走，我都不允。」
  背脊触碰到墙面，她退无可退了。深吸了一口气，她才仰起头面对他，眼神及口吻都异常沉重地提醒他：「齐季昀，你可别忘了我是怎麽来到这个世界的。」
  「……」齐季昀顿时无语。
  「你说你不准别人跟你抢，但……如果这个人是天上那位大老爷呢？你抢得过天吗？」她朝上指了指，扯出一抹苦涩的笑，「齐季昀，你待我真的很好很好，你为我付出多少我都心里有数，甚至比我爸爸还要好，我是说我爹，他自从我十岁时和我娘离婚後，就对我再也不闻不问。可我还是害怕，因为我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卿心，没有任何人可以看见自己的未来。」他抚上她神情悲伤的脸，摩娑著她眼角那颗似泪的朱红，心头隐隐约约地生疼。
  「我跟你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啊。你的人生固然也会有诸多不可测的变数，但最起码是千真万确、切切实实地存在这世上。而我不同，我连自己下一刻是继续存在还是咻地一下就消失无踪，都缺乏把握。和像我这样的一个女人在一起，你不会担心、不会惊恐吗？」吐出内心最大的忧虑，她疲惫不已地闭上了眼。
  然而，下一秒，他的细吻如彩蝶般飘落她的眉间、眼上、鼻尖、双颊，然後寻著她紧抿得微微发白的小嘴，轻柔却坚持地化开她顽固密合的唇齿，不时引诱她的舌与自己缠绕……
  一吻方休，他才用些微沙哑的魅惑嗓音在她耳畔说∶「卿心，没有你在的地方，一点意思也无，我长留何用？老天爷若要把你藏到别处去，就尽管藏吧，但他藏不了多久的，因为我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把你揪出来。所以我不畏惧。你说，我为什麽要对自己可以办到的事感到害怕？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