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卿心

第18章


」他微笑,将红柿放上桌面。
  「你……你是我见过运气最好的人……」赵卿心只得尴尬地坐回椅上,做出请他在自己对面就坐的手势,还得倒杯茶水给他,一个不留神却碰翻了签筒。「呃──」
  一片红通通的签头散落得到处都是,他也清楚地看见了。赵卿心本以为他会怒发冲冠,却没想到他朗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赵先生果然风趣!在下总算领教何谓『有缘』了。」
  可恶!这家伙竟然讽刺她!
  赵卿心握了握拳,用力忍下想抓起扫帚赶人出门的冲动,勉强平声静气地说:「这位公子,閒话休说,你想让我帮你算些什麽?墙上有不同测算方式的价目表,你自己选一个吧。」
  「赵先生,在下欧阳琰,两广人士,於齐家总掌柜卢昭掌柜手下任职副手,此次特地代身体微恙的卢掌柜来会面二位少主。」欧阳琰本来就不是来算命的,乾脆开门见山地自报家门,并以指沾水,在桌面上写下自己的姓名。
  哦,原来是齐氏企业底下的副理啊。赵卿心脑子转了转,很快就想通了。但,他是谁又不关她的事。
  所以她打了个呵欠,有些无聊地问:「所以,欧阳公子,你到底要算什麽?」
  「请赵先生帮我算算,齐二公子将於何时娶妻、何时有子嗣?」欧阳琰语出惊人地试探著,很满意地瞧著赵卿心蓦地脸色大变。
  看样子那些传言是真的……这位赵先生,也许是支很有用的暗棋……
  冷静、冷静!赵卿心掐了掐大腿,才说:「欧阳公子,恕我力有未逮……若齐二公子不是你的手足至亲,我很难从你的手面相窥知他人的运程。」
  「这样嘛……」欧阳琰故意沉吟了一会儿,朝她伸出了左掌心,「那就请赵先生再帮我看看手相,算一下以齐家目前的气数还能撑上几年?」
  「……」赵卿心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无惊骇地看著他。
  「赵先生,我是齐家总店的副掌柜,这个问题算是与我切身相关,你应该能算吧?」欧阳琰似笑非笑地欣赏她一下铁青一下苍白的清丽脸庞。
  她艰辛地咽了口口水,不晓得自己是怎麽点头的,只能颤著一双纤细的手,抚过他满布厚茧的指掌,细细推敲起命运之神在上头刻下的蜿蜒纹路,试图探索出个中奥秘。
  赵卿心专注埋首测算的同时,欧阳琰也默不作声地观察著她。
  平心而论,这女子其实算不上美丽,最起码比起出落成绝世佳人的齐季昀,她顶多只能算是小家碧玉。可长在她右眼角的那颗红痣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让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显得妩媚多姿、勾人目光……
  不过,这外在的一切还是其次,重点是她的眼眸很澄澈,她看著人的时候,无论对那人有无好感,眼神都流露出一股少见的纯真。就算方才无意中让她刁难了一著,非但生不起气来,反而觉得她趣致极了。
  他忽然有些能够理解齐季昀坚持把她带在身边的原因。即便是卢掌柜,也不得不经常称赞齐二少东的眼光一向是好的。
  过了好一会儿,赵卿心才抬起头来望著他,尚未说话,就是欲言又止的一声长叹。
  「瞧赵先生的模样,似乎预见了坏兆头。」欧阳琰笑问,毫无担忧之情。
  「欧阳公子,你可曾听闻《金刚经》中的这段话?『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在下驽钝,还请赵先生直言吧。」
  「我大概看出了你日後可能走上的会有两条路,但是……」赵卿心停顿了一会儿,显然在斟酌用词。
  「敢问在下若是各自走上其中一条道,是否皆会得偿所愿?」
  「你拥有强韧的意志力,一旦有所决断,便会一心一意贯彻到底。从你手上那些新旧不一的茧来看,我也可以断言你自小便接受严格锻鍊。像你这样在精神及体魄方面都十分健全的人,你问我的问题,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那麽,赵先生与我说佛经的用意何在?」
  「你所愿的,与你真正需要的,你能确定是同一回事吗?」赵卿心再叹。如果可以的话,她是真的不想这样打击对前程充满旺盛信心的顾客。
  欧阳琰可不是普通人,他有野心,也有千载难逢的机会,无论走上哪条路,他都必然会成功;然,她却也隐约窥见了他的终局,一是持剑自刎,一是出家向佛。
  但是,她能据实以告吗?不,那不成的。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命运之笔写就的剧本,她说穿了不过是预先开启了占卜这道外挂程式,比其他人更早偷窥到尚未演绎出来的章回罢了。她无权主宰他的人生。
  「我所愿的……和我真正需要的……」欧阳琰早已收起戏谑,呢喃著思索起来。
  「欧阳公子,你走上哪条路,得由自己选,但在选择之前,请务必三思。徒为他人做嫁衣也罢,若能欢喜做甘愿受,无论行迹何处,天涯海角总是无边宽阔。」
  「……你的言下之意是,到头来我会空忙一场?」欧阳琰语气阴蛰。
  赵卿心摇头,起身送客,「赵公子,我想你进门时,应该有看见寡欲堂门口的对联吧?我都说『铁口非直断,福田由己耕』了,你是聪明人,还不了解吗?因果、因果,有因才有果嘛。与其质疑一介算命师的胡说八道,倒不如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好好为自己将来的善果开创善因吧!」
  欧阳琰听她一席话,不禁豁然一笑,也跟著站起,并深感佩服地朝她再度一揖,「赵先生,谢谢你,是在下鲁莽了。」
  「不谢、不谢,赶快回家吃饭去还比较实在。」
  他从袖袋中掏出一大锭白银,放进她手中,「这点小小意思作为酬谢,请赵先生务必收下。」
  「喂喂!你不识字吗?」赵卿心连忙扯住就要转身离去的他,指著墙面的服务价目表,「我给人看手相只要一两,这个月还是酬宾大优惠的开幕期间,只要半价,你付半两就够啦!这麽大一锭银子,你是想害我刚开店就被宵小盯上呀?」
  欧阳琰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你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你管我有趣不有趣?把这银子拿回去啦!要是你身上真没有碎银,那就当作先欠我的,下次经过寡欲堂的时候再来结清就好了。」
  「你就不担心我赖帐吗?」她笑意犹存地问。
  她赏他一记白眼,「拜托!你是谁?堂堂齐家总店副掌柜赊欠不还钱?这话传出去能听嘛!以後你还要不要混啊?我相信你不是会随便拿自己信誉开玩笑的人。」
  「呵呵,这麽轻易相信别人可不是一件好事,赵姑娘。」欧阳琰不自觉地对她另眼相待,「对了,你应该不至於告诉其他人我请你帮忙卜算的内容吧?」
  「当然不会。这点你大可放心,我会严格保密。」她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那好,就收著当封口费吧。」他说完便大步离去,留下仍在咀嚼的赵卿心。
  啊?封口费?封谁的口……啊啊啊──这个臭家伙!又被他亏了!
  下次他要是敢再踏进寡欲堂一步,她一定要把他宰了──当成肥羊痛宰一顿!
独占卿心 8-2
  一轮下弦月高悬中天,赵卿心刚洗过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正倚在窗旁等待长发乾透。可她却有些心神不宁,凝眉望著那袋红柿怔怔出神。
  自从欧阳琰来过寡欲堂之後,她心上便盘据著一股不好的预感。
  有关齐家气数的那个问题,她听得出来他并不是随口问问或是开玩笑而已。
  透过他的掌纹,她推测出他是个身世背景很「硬」的人,不过家道中落,双亲凋零,龙困浅滩,但将届而立又有扶摇直上、飞黄腾达之象,可惜……她能窥见的末尾竟是亢龙有悔的命数……
  前些日子才听得齐仲连在抱怨朝廷又要推行新税制,朝令夕改,皇帝完全是被强势跋扈的宰相压著打,各地的物价波动跟著乱。民生问题过不去,民心还能稳吗?
  而赵卿心对於欧阳琰有南面称孤之相一事,印象极其深刻。她很容易就联想到一个很坏的可能性──齐家历代积累的可观财富及惊人权势,很可能是他欲行险著的不二筹码。
  可不管欧阳琰有何计划,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齐家的事业王国又如此庞大……万一,他失败了呢?结果肯定牵连甚广,到时那些靠齐府吃饭的人们怎麽办?顿失生计已经不是小事,若又因此蒙上性命之忧呢?
  愈深想就愈是惊骇,赵卿心再也坐不住了。随手披了件氅衣,抓起那袋豔红如血的柿子,就出了房间往後门走去。
  她怎麽也想像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感激起齐季昀七拐八弯的坏心肠……当初在装潢寡欲堂时,他居然瞒著她,自作主张地在後门筑了条直通齐府後院的暗道。
  不知为何,在这惊惶不安的夜里,她只想见他一面,与他说说话……
  夜阑人静。齐府二少爷居寝的院落屋瓦上,飞跃移动著两条俐落往来的人影。
  其中身裁较为高大的靛衣青年足尖轻点房脊,手执沉铜算盘步步进逼,「原想你安逸日子过久了,身手难免变得生疏,没想到你倒是一点都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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