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卿心

脑子坏掉了你！」
  「赵卿心，你给我闭嘴！」齐季昀吼她。都什麽时候了，她还有心思说这些五四三！人家手上无比锋利的匕首正抵著她一掐就断的脖子呀！
  「嘿，看来不像是你说的这样呢，赵姑娘。」欧阳琰撇嘴冷笑，「不过，事实如何，一试即知。」
  「你想做什麽？」赵卿心猛地一凛，连挣扎都忘了。
  欧阳琰不去看她只为另个男人担忧焦急的眼神，可紧握匕首的右手早已指节发白。他勉强压抑住内心激涌的怨愤，朝齐季昀撂话：「齐季昀，如果可以，我万分不想与你为敌。但你手上有一样东西，我非得手不可。」
  齐季昀听明白了，当下从袖中暗袋取出一枚用紫荷包装著的半圆之章，「你指的是这个吧？有了这半枚印信，你就等於把齐家遍布天下的庞大产业抓了一半在手里，将来或威胁或利诱，逼大哥再交出另一半，这样你就能任意调动各地资源，届时距你一圆颠覆朝廷、为父亲报仇的宿愿便不远矣。」
  「你……知道得太多了。」欧阳琰眯细了眼，杀意立现。原来他也暗中调查过自己……很好，这盘棋愈来愈有意思了。
  赵卿心听得傻眼，「喂、喂喂……你们……你们没在开玩笑吧？就那个小东西……可以让一整个大鸢朝栽跟斗完蛋？」
  齐季昀不由得苦笑，他的娘子真是聪明，临危还能不乱地正确理解他们的对话，「卿心，这正是他挟持你的目的。他就是要现在的皇帝滚下王座呀。」
  「……欧阳琰，你别跟我说这是真的……」赵卿心惊诧地侧转过头看他，匕首的锋刃就顺道在她白颈上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可她已经没空关心这个了，「要是过程中有个闪失，你必死无疑！」
  「卿心！你别乱动！」瞧她流血，齐季昀紧张得冲她大嚷。
  欧阳琰也不由得一愣，稍稍将匕首移开了些，「原来……你也会关心我吗？」
  「你真是个疯子！这种事情哪是正常人可以随便想随便做的！你就不怕被抓去砍头？」就算是民主社会，犯了内乱外患罪也得面临极端可怕的刑罚！更何况是这个君主专制的朝代！
  「你懂什麽？我没得选择。」她眼底的怒火竟燃痛了他的眼、烧痛了他的心。
  「胡扯！你一直都有选择，只是你看也不看就把它扔掉了！」赵卿心沉痛地望著他，「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听进去？你想要复仇，但这仇是你自己的吗？并不是吧。再想想，你未来的人生真的需要仇恨这种无用的东西吗？」
  「已经迟了，太迟了……卿心……」这是欧阳琰第一次低声卿唤她的名，夹杂著痛楚的温柔自眼中一闪而逝，下个瞬间他又恢复那寒冽得一如冬风扫过的神情，作状掐住她，对著齐季昀喊话：「齐季昀，马上把印信交出来，不然我杀了她。」
  「……」赵卿心愕然。虽然他的手是按住自己的脖子没错，但……不松不紧地刚好压在伤口上，是在替她止血吧？他……为什麽要说反话？
  齐季昀几乎未加考虑，二话不说便将印信向他一抛。
  欧阳琰眼明手快地伸手接住。单手打开荷包检查，是真品。可他仍未放开赵卿心半寸。
  她不敢置信地大骂：「齐季昀！你在干嘛！那是你们齐家的──」
  「钱没了再赚就有，可你就这麽一个，我损失不起。」齐季昀边说边往她走来。
  「你为什麽要这麽死心眼……你这样怎麽对大娘和大哥交代？」赵卿心都快哭出来了。
  「对我而言，你就是最好的交代。」齐季昀却还笑得出来，再走前一步，终於牵住了她的手，然後牢牢地握紧，「欧阳琰，既然印信已经到了你手上，你也该一手交人一手交货，放开我娘子了吧。」
  「季昀……」赵卿心好想立刻扑进他怀里，用力拥抱这个只会为她犯傻的男人。但，她的肩膀蓦地传来一道阻力，让她不得动弹。
  「我改变主意了……我绝不把你还给他。」欧阳琰忽然一个虎跃向前，向齐季昀的心窝刺去。
  事发突然，赵卿心连惊叫都来不及，只能眼见那锋利的匕首自面前划出一道白芒，若齐季昀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放开她的手，一定能避开这一刀……
  然而，他握著她的那只手却没有丝毫松开，仅是稍微侧身避过了要害部位……结果那把可怖的匕首就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右肩。
  「不──」赵卿心惊惧不已地尖叫起来，肾上腺素激增，一个用力竟挣脱了欧阳琰的箝制，心急如焚地抓著齐季昀的胳臂，「季昀！拜托你跟我说你没事！」
  「我……没事。」齐季昀强撑著剧痛，对她挤出苍白的笑。
  可他上身的红衣正以一种令她惊恐的速度染成深褐一片──是他的血！
  她万般惶恐地以手掌按压著他的伤口，但他温热的鲜血却还是不断从指缝中溢出，她心慌地哭了，「怎麽办？怎麽办……为什麽血就是止不住？停呀！快停啊！」
  「卿心，快走开！」岂料齐季昀却蓦地一掌手推开她，因为她背後的欧阳琰又是一记杀招袭来。
  而他下意识地保护她的反应，正中欧阳琰下怀──他亟欲除之而後快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赵卿心，而是早自己一步抢走她的心的齐季昀。
  「唔……」这一回，齐季昀结结实实地挨了这记重击，闷哼一声，口吐鲜血，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後踉跄了几步。然後，一脚踩了个空……
  最糟糕的是，他的後头就是地势险峻的断崖。一摔，便得粉身碎骨……
  「季昀！」即将失去他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彻底激发出赵卿心的潜能，她不顾自身安危，一个扑身上前，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所幸双手终究拉住了他的左手，略略止住他的坠势。
  「赵卿心！」欧阳琰万万没想到她会有此玩命之举，一时之间不及多想，也冲至断崖边，一手抱著树身，一手险险拦住了她的腰。
  「……放手，卿心！你会跟著掉下来的！」齐季昀声色严厉地吼她，才刚说完，嘴里却嚐到了成串的咸涩雨滴……
  「我不要！你休想甩脱我……我说过，就算你要下地狱，我也会义无反顾地跟去……我不准你死……」她哭得又慌又急，即便身体一寸一寸地往下掉，她还是紧紧地扯住他不肯放。
  「卿心乖，放手……我练过武功，不会轻易就死的……」他对她挤出一抹好看的笑，可这话却说得毫无把握。欧阳琰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他顾忌著她的安全，根本不可能闪躲，更遑论反击。失血过多，又捱了那记重掌，此刻他连攀住崖边的树桠好支撑住自己都没气力……
  但他其实不想死，因为他若是死了，她的泪怕是再也停不下来；他怕她哭碎了那颗纯真的心，他真的怕，怕到心痛不已。
  「季昀，你又在骗我……你每回对我说谎，就笑得特别像妖孽，我不会再上当了……」她哭得更厉害了。
  「赵卿心，放开他！你再不放手，我们三个人都会一起下去见阎王的！」欧阳琰用眼角馀光一瞥，那棵让他用作施力点的小树，树根都快让他们的扯离了地面。
  「如果你没有连齐季昀一起救上来的打算，那也不用费心救我了。有他在的地方，才有我！」赵卿心喊著，眼神却从未离开过齐季昀愈来愈苍白的脸。
  「卿心……你……为我……太傻……」齐季昀虚弱地笑了笑，声音愈来愈低……
  「季昀！」
  「赵卿心，我必定成全你任何心愿，只求你现在就放开他的手！」欧阳琰一向自视甚高，但在这危急时刻，他竟毫无办法，只能备感狼狈地对她乞求。
  「真的？任何愿望都行？」
  「对，只要是你心中所想──」
  这一回，她总算转过头来，也颤巍巍地放开了一只手。
  欧阳琰心中一热，以为她毕竟是想通了，却没想到她并未抓住自己的手，反而伸手拔下簪在新嫁娘发髻上的那根银钗──正是他於前一晚特地送去给她的餽赠──将雕有繁复花样的那头握在手心里，尖锐的那端对著他。
  「我别无所求，唯愿我俩今後……岁岁年年不相见。你自己保重了，欧阳公子……」赵卿心含泪说完，便狠狠地刺上他的手。
  「啊──」欧阳琰痛吼一声，本能地一松手……「──卿心！」
  而那对身著大红嫁衣的俪影便像一双比翼蝴蝶般，乘著吹自深谷底层的风，疾速翩飞翻坠而下，像是烈火一般灼烧著欧阳琰的眼，迫使他不得不闭眼，并炙出了眼角那名为憾恨的热液……
独占卿心 12-2
  再度睁眼的同时，赵卿心双手下意识地往自己身周一探……居然是空的！
  「──季昀！」她莫名惊骇地坐直身子，呼喊著他的名，却发现声音沙哑得可怕，而且喉咙一阵剧痛……她抬起插著点滴针头的手覆上脖子，摸到了绷带的触感。
  点滴，绷带，绿色床单，消毒药水味……这里是医院，大鸢朝不可能会有的医院……
  她回来了，回到原本属於她的世界……在她心里有个万分不愿割舍的人之後，她竟然就这麽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过去那极其真实的几个月，彷佛只是自己的幻觉，就像是做了场梦；梦醒了，他却不见了，从她的人生中消失了……她的心，似乎也在一瞬间被掏空了……
  这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走进了病房，是袁洁玫和何仲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