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紫台

第十一章


    卫国心想:“曹玮啊曹玮,你这不是与虎谋皮吗?我怎么肯轻易让凌风回来,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做这些事为了什么?且不说他回来后我必定小命难保。”
    他看着曹玮:“曹将军,我知道你对大人忠心耿耿,我难道不是如此吗?可我们是军人,行军打仗是我们的职责,你说用广巍换他,那得要两国议和才行。不通过朝廷私自和敌方议和,你知道是该什么罪,我实在是办不到呀!”
    曹玮望着卫国:“其他事情王上可能会怪罪,可是这桩事情,只要能救大人回来,王上断不会说什么的。大人与王上有父子的恩情,他的性命危在旦夕,就算拿我们擒获的所有俘虏来换他一个,王上也不会犹豫。”说着,他曲下双膝跪倒在卫国面前,苦苦地哀求他。
    卫国心中冷笑了一声,心说:“什么父子恩情,你要是知道朱光对凌风的用心,心里不知会是什么滋味。”他微咳了一声,正色说:“曹将军,你快起来,。你现在所说乃是私人感情,我们还要讲国家律令不是?违反法纪的事情我们不能做。你放心,他们有人在我们手里,相信他们绝对不敢对大人怎么样。我们在此暂住几天,等援兵过来,我率兵直捣绮兰的京城,救大人回来。”
    曹玮心想,广徽对大人怀恨,即使他明里不敢杀大人,保不齐暗中对他下手,卫国的话明明是推脱的意思。看来指望他是没有用了。如今该怎么办呢?
    他站起来后也没有和卫国行礼,就大步走出了大帐,卫国看着他的背影,对身旁的心腹说:“你们盯着他点,有事速向我禀告。”
    朱光独自坐在内殿里,现在明月高悬,已是夜半时分,他借口月色迷人,令侍女熄灭了殿前的灯火,连殿中的烛火也全部熄灭。内殿的?扇门都关闭了,溶溶的月光透过梅花图案的窗格的照进殿内,这里到处都映满了朵朵梅花。他面前的大书案上的漆面十分细洁光润,如今月光就照在上面,更显其亮光闪烁。书案上一堆奏折垒起很高,在地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
    一份奏折,一支用来传书的鸽子腿上悬挂的银管并排摆在几案上,里面的内容朱光已经看过许多遍了,也许就是因为看了这两个文件才使他下令熄灭了所有的灯火,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这里。
    这两个文件一份是卫国禀报战况的奏折,一份是大秦在绮兰的使节飞鸽传书报告凌风在绮兰京城情况的奏折。朱光感觉胸口有种剧烈的疼痛感在弥漫上来,堵住他的咽喉,使他透不过气来。他知道他自己会痛,可是没想到会是这样激烈的痛。他问自己,你在做什么事?你教唆别人出卖自己的儿子,即使他可能不是你的亲生子,也是你最心爱的人临终前托付给你的,是你当作亲生儿子般疼爱长大的。
    凌风纵有不是,也不该让他受这样的凶险,倘若早知如此,总有其他方法可以安置他。他又拿起那根银管,发现自己的右手颤抖得令人害怕。朱光手一滑,那支管子顺着光滑的桌案滚到地上,几滴泪水从他老迈的面孔上滚落下来。
    侍女小心地敲着?扇门,朱光稳住声音说:“什么事?”
    侍女恭敬地说:“西北长史何弘奉谕旨星火进京,现在殿外候命。”
    朱光咳嗽了一声,低声说:“叫他上来吧,你们拿火种进来,把这里的灯烛都点上。”
    何弘进得殿来,向上行过礼,就跪在当地。朱光低头看着他,何弘相貌文质彬彬,举止十分稳重。朱光见过他三次,都是凌风带他过来的,也是在这个地方。如今凌风不在,这是何弘第一次单独面见朱光。他手里捧了个黄绸小包,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朱光颜色很温和,所谓‘爱屋及乌’,现在凌风不在身边,他看着他的这个亲信也很亲切,他和气地说:“你一路辛苦了,站起来说话吧。”何弘恭敬地谢过恩,他待要站起来,猛然看到地上那个银管,就低头拾起来,双手递到案上。
    朱光朝后缩了一下,他不想再看到那个东西。他看见何弘看他的神色很奇怪,就再次稳住自己,扬声说:“何弘,你在西北辅佐你们大人平定北番的达奚,立下了不少功劳。如今他不在,听说那里很安定,你也可算是个干才。”
    何弘恭敬地说:“所谓‘萧规曹随’,微臣一直是按凌大人订下的规程做事,幸喜并无大过。陛下过誉,微臣实在惭愧。”
    朱光对他说:“何弘,我急切地召你进京,是为了东边的战事,如今战事纷繁,将士在前方伤亡很大,战费也不足。如今需要人员战费,你回去即刻在当地征召五万人从军,应有军费也要一并募集齐备,此事告竣,你就是为国家立下了大功,朝廷不会忘记你们的功绩。”
    何弘复又向上跪倒,朱光奇怪地看着他,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何弘跪在地下说:“微臣带来凌大人离开西北时留下的一份奏折,他当时嘱咐微臣独自面见陛下时替他递上来,臣心想现在正是时机。陛下,凌大人对陛下披肝沥胆,此心可昭天日。他的奏折中若有犯颜之处,陛下念他肝胆报国的赤子之心,您可千万不要动怒。”说罢,他连连叩头。
    朱光的脸立刻黑了下来,何弘既然这么说,那奏折上肯定不是什么一般直谏的话,而可能是充满了大逆不道的言语。否则凌风不会由何弘来转递,他自己交上来好了。
    他沉下声音说:“既然如此,这个东西我就不看了,你回去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其他事情你不要管。”
    何弘跪在地上说:“凌大人如今在绮兰生死未卜,陛下以往这么厚爱他,难道连他留下的奏折也不想过目吗?臣万死,请陛下看在您往日待大人的情分上一定要看看。否则臣宁可跪死在地上,也不敢起身回去。”
    他将凌风的奏折从布包里取出来,朝前膝行两步,把折子递上书案,又跪回到地上。
    朱光微惊,他说:“这个消息你们都知道了?”
    何弘低声说:“大人临行前就知道此行吉凶未卜,所以他才会留这个折子下来。”他的话音有些发颤,显然内心颇为激动。朱光恨恨地说:“你们也就只知道你们的凌大人。”他随手翻开折子,心中又酸又苦,确实是他的字,看上去清秀飘逸,自己几乎以为是再也看不到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