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歌之浮生一梦

第64章


  
  我一惊:“为什么?”
  
  他掠了我一眼:“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呆在这里?”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递过来,“放在枕边,可助安眠。”
  
  随后起身,缓带轻衫飘然离去。
  
  窗外,一枝横斜,形影落寞。想来,它不会在意,谁的离去。
  
  而我,却忽地感到害怕。
  
  如果,没有结局,是不是就不会绝望?
  
☆、谁会比谁更伤心(上)
  【一场惶然疯癫的奔赴,散落一程悲凉。清冷细雨中,一个伏首痛哭,一个烂醉不醒,谁会比谁更伤心?】
  
  我们回到谢府别苑的时候,烧毁的随心居已得到一番整顿和修葺,虽然不可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但至少不像我离开时那么满目疮痍,也不知王芸究竟安的什么心。不过我还是选择回竹心居住着,因为随心居已毁,再怎么弥补,也回不来。
  
  我没有见到依柔姐姐,据说是夏芷病了,王芸身边没有合意的人,请她过去代替几天。一般来说,生病这种事如果发生得太巧合,十之八九就是用以掩人耳目的借口。依柔姐姐也太逆来顺受了些,明知道是个火坑都不知道反抗,傻傻地往下跳。我担忧不已,想着实在不行就直接去找王芸要人算了。风莫醉一反常态没有劝我冷静,他好像比我还急着见依柔姐姐,导致我不得不严重怀疑他赶回谢府的居心。
  
  萧遥世子本来一腔怒火想追杀过来要回落在风莫醉手里的信物,奈何隔日便是七夕节,挽幽姐必须赶回七夕城参加一场什么盛会,所以在我们的多番暗示之下,他决定把终身大事摆在第一位,果断地追随美人而去。
  
  小筑探亲还未回来,就连谙谙也突然决定跟东伯去破庙看看以前的伙伴,当然最重要的是看看她那个十分厉害的青泽哥哥,所以偌大一个别苑,就只剩我和风莫醉两人,气氛不免有些尴尬。尴尬的我们各自尴尬地忙碌了半天,终于在七夕之夜再次正式碰面。
  
  我抬头望了望那一勾有些虚弱的新月,词不达意地笑道:“不知道今晚月亮还会不会躲起来哭。”
  
  风莫醉却扬了扬手中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一坛酒,挑眉笑道:“傻女人,我带来了江南‘忘尘酒’,肯不肯陪我醉一场?”
  
  我讶然道:“忘尘?你从哪儿弄来的?”
  
  “偷的!”清眸中神采飞扬,熠熠生辉。
  
  我兴奋道:“在哪儿偷的?下次我也去!”
  
  他略一沉吟,露出一抹狐狸般狡黠的笑容:“洛阳秋家。”
  
  我忽又想起一事,狐疑道:“你不是说我病未痊愈不能饮酒吗?难不成跟世子一样,想让我在一旁看着你喝?那我还不如不去!”
  
  一个小瓷瓶被抛过来,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先把里面的药丸服下,就没什么大碍了。何况传言‘忘尘酒’酿制极难,饮后忘尘忧,不伤人。”
  
  我登时两眼冒光,恨不能立马扑上去:“那好!我陪你,不醉不归!”
  
  “出去找个临街的地方喝吧,还可以赏赏七夕灯火。”他冲我扬扬眉,抱了酒朝外走去。
  
  我极没有骨气地颠颠跟上去,仿佛未饮那忘尘,便已忘了尘忧。
  
  然,未曾想到,这一夜七夕,却终成一夜梦魇。
  
  长街灯火,明灭流转。
  
  熙熙攘攘的人群,罗衫云袖,金雪柳密,笑意盈盈如无数春花绽放。一抬眼一回眸,不知又有谁的眉目动了谁的心旌。
  
  墨笔轻执,薄纸灯笼上添一幕今宵正好;
  
  玉手巧织,似水丝帛上绘一方锦绣良缘。
  
  那边掌声方息,这边惊叹又起。
  
  “既然来了,不如也买盏花灯凑个热闹。”风莫醉笑言一句,钻入一旁的人群里。
  我不由笑了,静静止步,等他回来。
  
  倏忽,一个温暖的声音响起——
  
  “这花灯,由我来给,可好?”
  
  蓦然偏首,笑意凝住,心魂全失。
  
  璀璨灯火中,一袭白衣如雪,隔尽尘寰。
  
  那样好看的眉目,那样醉人的笑颜,那样绝世的风华,这世间,再不会有第二人。
  “丫头,你喜欢哪一盏?”
  
  温润如玉的声音,轻轻浅浅地拂过来,消去了周遭所有嘈杂。
  
  转瞬之间,仿若落入梦中,满眼繁华尘土般湮灭无痕,长安清明月色下,只余一个我,一个他。
  
  “流觞。”
  
  光影流转中,我轻轻唤他,没了年少时的巧笑清灵。
  
  “我在这里。”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你还会不会离开?”
  
  “不会,我来带你回家。”
  
  抬手,指如白玉,长袖云水般泻下。
  
  我恍了恍神,微微一笑,缓缓抬起左手,还未递出,忽听到另一人的清朗声音:“笺笺!”
  
  递出的手顿住,转头望去,只见风莫醉站在两步之外,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提着花灯,直直地盯住我,仿佛要穿到眼眸深处。
  
  他说:“你答应过的,今晚陪我喝酒。”
  
  我忽然有些迷惘,怔怔地立在那儿。
  
  “丫头,跟我走。”
  
  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如从前那些温暖岁月。
  
  “对不起。”
  
  良久,终是转身,伸手滑入那片温暖。
  
  四下里清明的灯火,晃过眼眸,乱了心绪。
  
  一步,两步,三步……十五步。
  
  不知为何,愀然回首。
  
  茫茫人海,漾漾流光中,已不见那个朗月清风般的翩翩少年。
  
  “他是我喜欢的人,而你,是我的朋友,生死与共的朋友。”
  
  樽前同醉,言笑无忌,真真假假,只作不知。
  
  古梅树,木槿花,碧苔行尽执手归。
  
  “这是哪里?”一路行来,我都如置梦中,不敢轻易开口。
  
  “这是——”流觞回头冲我一笑,“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他推开房门,牵我进去,“是啊,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好。”
  
  魂牵梦绕的人,如今就在身边,可为什么还会隐隐觉得不安?
  
  “这些日子,你一直住在这里吗?”我凝神望着他,轻轻道。
  
  “不是,我半年前才置了这处院落,就是想等你回来。”他抬手摩挲着我的额角,如画的眉目漾出醉人的笑意。
  
  “那你以前都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很久了?”依旧一动不动地凝望,仿佛一晃眼,什么都会消失不见。
  
  黑眸中闪过一丝迟疑,他吻了吻我的眉眼,轻轻拥我入怀,“今天先不提这些不好的事,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好,不说这些,”我将下颚叩在他肩头,缓缓抬手搭上他的背,一点点,用力按下,“你知不知道,想一个人想到痛入骨髓里,是什么滋味?”
  
  “你知不知道,把一颗丢失的心放回去然后又掏出来,是什么感觉?”我僵硬地说着,全身渐被冰雪。
  
  “好了,都过去了,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离开。”手抚上青丝,语调依旧温柔。
  
  “为什么要骗我,谢卓?”冰冷的话语一字一字吐出,不带任何感情,“为什么要给我一场美梦又轻易毁掉?”
  
  颚下的身子蓦地僵住,“丫头,你说什么呢?”
  
  “为了‘不死青果’,还是碧玉箫?”我死死睁大眼,心下已是空落落一片,痛楚延至四肢百骸。
  
  蓦地,适才还温雅从容的男子闷哼一声,一把将我推开,退后两步,捂住后肩,望向我的眼睛里满是惊惧和不可置信。
  
  我踉跄着跌坐在地,看着手中带血的簪子,碧玉殷红映衬出一种别样凄绝的魅惑,指间也沾染了血色,那样肮脏。
  
  看着看着,忽然笑起来。
  
  笑着笑着,泪就下来了。
  
  “丫头,你——”
  
  “不要这样叫我!你不配!”我豁地抬头,厉声吼道。
  
  如玉精致的脸上终于散去了虚假笑意,那一双眸子也渐渐染满冰霜,“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我蜷紧手指,指甲插入掌心,缓缓地,轻轻地,笑道:“你的手,没有他的好看。”
  
  那张脸露出惊愕的神色,却因覆了一张皮而淡去些许,“你……你居然那时候就认出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来?”
  
  “因为,我希望只是我的错觉,我希望真的是他回来了,哪怕有一点点的希望,我也愿意去赌,”我抬眼望着几步之外身着如雪白衣,与梦中那人容颜相似的谢卓,勾起嘴角,轻轻笑起来,“可是你连骗我也骗不好,他牵我的时候,不松不紧,力度恰好;他从不在屋子里点熏香,他的身上也没有这么浓的花香;他笑起来能醉人,他看我的眼神不会这样虚假……”
  
  谢卓忽然也笑起来,笑声带着浓浓的讥讽之意,“记得这样清楚,小笺,你是有多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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