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记

4 先生文谦


第二天一早,杜若给钱妈妈揉过脖颈,就到了芯雯的房间里。里面坐着一个青衣的年青男子,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但是那双眼睛却总是高高地抬起,仿佛瞧不起人。英挺的鼻梁,薄薄而紧抿的嘴唇,微微抬起的下巴,无一不在显示他的高傲。看起来是挺帅气的,特别是他好似孤寂的气质,一下子就给人卑微的感觉。芯雯明显在他面前感到自卑,她对那个男子毕恭毕敬。杜若进来的时候,年青男子正弹奏着一首曲子,那柔和的声音虽然流畅,却明显让人觉得他心不在焉。她一进来,那个男子就停下来,哼了一声,也没有正眼看她。
    芯雯拉过杜若,给他介绍:“文先生,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从花果山来的丫头,她的歌很好听。”
    杜若赶紧给这个高傲的文先生行了个大礼。小姐是给他行福礼,而丫环,必需给他行跪礼。
    他明显的生气了:“文谦不愿为一个丫头谱曲,告辞!”说完拂袖就要走。
    杜若非常生气,她从来就是接受人人平等的教育,文谦这么说,伤害了她的自尊。杜若立刻起身大声说:“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犹且从师而问焉;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于师。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这时语文考试必考的课文《师说》,正好可以用来教育一下这个高傲的文老师。
    文谦转过身:“口出狂言。”
    杜若上前道:“公子虽名谦,但没有一点谦谦君子之德,学艺不精亦不能不耻下问。文者,出自文公也。卫国大夫孔圉聪明好学,更难得的是他是个非常谦虚的人。在孔圉死后,卫国国君为了让后代的人都能学习和发扬他好学的精神,因此特别赐给他一个“文公”的称号。后人就尊称他为孔文子。公子虽姓文,文公之风亦荡然无存,丫头为公子姓名一叹,白白污了这样的好名字。”
    文谦的脸色由青转白,显然是气得不轻:“好,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那我便弹一曲请你斧正。”
    “公子,此言亦不妥。弹琴的讲究还在于弹琴者的“心”,内心清澈宁心是弹琴的根本,只有根本厚实,才有可能传达出有价值的内涵。,弹琴很大的讲究在于养心,在于正心。心正则琴声正,心远则琴意远。公子现在心浮气躁,的确不适合在这时候弹琴。”杜若不依不饶,得意之色跃然脸上。
    芯雯拉住她:“丫头,不得乱说。芯雯教导无方,丫头胡言乱语,请先生不要和丫头计较。”
    文谦道:“小姐既然有如此好的丫头,文谦也不敢任小姐的琴师,请小姐禀明妈妈,另择良师罢。”
    杜若一时气愤,闯了大祸,现在文谦不肯给芯雯做琴师,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这么想着,拦住文谦:“公子请留步,丫头知错了。请公子不要生气,无论是什么错,都是丫头的错,请公子不要迁怒于小姐。”
    文谦怒道:“哪里,姑娘高才,文谦哪里敢班门弄斧。”
    杜若急了:“公子说哪里话,我连琴都没有摸过,刚才那些话,不过是不知深浅的混账话。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文谦讥讽地说:“原来也是个怕死的丫头。”
    “对,对,公子教训的是。”杜若赶快赔笑奉承:“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冒犯公子之处,请公子海涵。要不,丫头负荆请罪?”
    看到文谦的脸色稍稍缓和,芯雯上前说:“负荆请罪就不用了,你到是去倒一杯茶来,奉茶认罪才是。”
    有了个台阶下,杜若忙去倒了一杯茶。这时候,文谦已经重新坐了下来,她跪下,双手奉上茶,“丫头冲撞先生,请先生见谅。”文谦接过来,喝了一口,总算是原谅她。
    “好了,”芯雯说,“丫头,把你昨天晚上的歌给文先生唱一遍。”
    杜若听话的唱了起来:
    莫非前世那一眼
    只为今生见一面
    啊~~~
    啊~~~
    匆匆美梦奈何天
    爱到深处了无怨
    啊~~~
    啊~~~
    千山阻隔万里远
    来世再续今生缘
    啊~~~
    啊~~~
    宁愿相守在人间
    不愿化作天上仙
    嗨~~~嗨嗨~~~
    嗨~~~嗨嗨~~~
    让那缠缠绕绕的情意永缠绵
    嗨~~~嗨嗨~~~
    嗨~~~嗨嗨~~~
    让那缠缠绕绕的情意永缠绵
    嗨~~~嗨嗨~~~
    嗨~~~嗨嗨~~~
    让那缠缠绕绕的情意永缠绵
    不过唱了两遍,文谦大概把曲调配了出来,看来他果然有高傲的资本。杜若又听着他的曲调,把不对的地方修正过来,不过是五六遍这样,就连杜若也已经听不出什么纰漏了。接下来就是教芯雯唱了,听了好多遍,芯雯也大概会了,这首歌不是很难学,但是要唱出感情就比较困难了。芯雯唱了许多遍,还是唱不出歌曲的感情,眼看着就要到晚上了。
    文谦晚上是不能在姑娘的房间里呆着的。而且,钱妈妈有时候会过来查看学习的情况,不然任由没出阁的姑娘和琴师呆久了可能会出事情。杜若想了想,对文谦说:“先生,丫头有一个故事,是这首歌产生的背景,丫头讲给你听,你看看是不是对小姐唱歌有所帮助?”
    文谦点头:“嗯,说吧,不但是对小姐有帮助,对我的曲调也帮助。”
    杜若把雷峰塔的故事说了:“白素贞原是在山野中修炼的一条小白蛇,一日小白蛇被捕蛇老人所捕获,险遭杀身之祸,幸亏被一位小牧童所救,素贞暗自起誓,此救命之恩永志铭心,“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素贞经过一千七百年的修炼,终于蜕尽蛇身,得以化做人形,本欲往峨嵋山继续修炼,但经观音大士指点,方忆起人间还有一段情缘未了,素贞依照观音大士的指引,来到杭州西湖寻找前世救命恩人--许仙…”还没有说完,时间就到了,所有的琴师都必需走了。
    文谦意犹未尽,命令道:“今晚,我要听完这个故事,待你服侍你家小姐休息之后,到西院后门找我。”
    芯雯说:“先生,钱妈妈不许别院的丫头去那里的,先生还是明天再来吧。”
    杜若心里一凉:叫我给他讲故事,还去妈妈不给的地方,要暗算我。好在小姐也没有同意,她连忙推辞道:“先生,丫头夜晚还有好多事要做,公子明天再来,等丫头把故事的条理整一下,讲得更好一点。”
    文谦讥讽的一笑:“果然,不过是讲个故事,一点勇气都没有。你刚来的气魄哪里去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杜若扯开一个笑脸:“丫头本来就是怕死的,蒙先生错眼高看了。”
    文谦依然说:“今晚我会在那里等你,如果你不来,明天我也不来,就请小姐另请高明吧。”
    杜若刚要说话,芯雯拉住她:“先生居然如此要挟丫头,枉负芯雯对先生的敬意。先生请便,芯雯高攀不起。”
    杜若感动了,芯雯居然为了保护她,拒绝了文谦谱曲,那可就是放弃了做花魁的机会啊!
    文谦笑了笑,行了一礼:“芯雯小姐,文谦冒犯了。如果今晚听不完这个故事,文谦将和钱妈妈要了这个丫头。请小姐恕罪。”
    正说着,钱妈妈就进来了:“文谦,怎么这么久都不走?芯雯还没有出阁,什么歌曲还没学会明天再学也行。”
    杜若不知道文谦什么身份,如果他和钱妈妈要人,不知道钱妈妈会做何反应?不过她知道事情不好了,因为芯雯的脸色明显变了。
    文谦打个揖:“妈妈辛苦了,今晚怎么还有空来这边?”
    钱妈妈笑道:“还不是因为你?西院那里准备开门了,少了你可怎么行。我可听说你在芯雯这里快两个时辰了,你可知道,天香楼的规矩。”
    文谦说:“妈妈教训得是,文谦正要过去。文谦想和妈妈要一个丫环,妈妈能不能应了文谦?”
    钱妈妈打量了杜若一下,意味深长地说:“丫环?来你看上了就是这个丫环。丫头啊,你可真招人眼呢!”
    柳娘细细尖尖地声音在一旁说:“可不是,文先生在楼里快三个月了,头一回开口和妈妈要人呢!”
    杜若连忙分辨道:“妈妈,丫头今天没上没下,没轻没重,得罪了文先生。请妈妈看在丫头刚来的份上,绕过了丫头这一次。丫头今后再不敢了。”文谦啊,文谦,你居然记仇。
    芯雯跪下,向钱妈妈道:“妈妈,丫头做事很合芯雯的心意。请妈妈不要把丫头从芯雯身边带走。”
    钱妈妈对身边的柳娘道:“柳娘,你看看,一个丫头,居然让我的姑娘下跪,我还真是看走眼了。”
    柳娘道:“哪里是妈妈看走眼了,怕是这个丫头藏的太好了。不打打可真不行。”
    天,死定了。杜若心里越发慌了,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拷打场面好像都一下子跳到了她的眼前。她吓得一身冷汗,嘴唇颤抖着,什么都说不出。
    文谦看她的样子,厌恶地皱眉说:“妈妈多心了,哪有什么人能让妈妈看走眼?我见这个丫环不像楼里的其他丫头,说话倒挺有趣,想着要过去玩玩,既然芯雯小姐说留她,就留下她吧。我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兴趣了。若妈妈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文谦要过西院去了。”
    钱妈妈笑了:“这倒是,这个丫头是有点不一样。但是,不论是什么样的丫头,到了我的楼里也要懂规矩,守规矩。好了,就罚芯雯和丫头今晚不能吃饭,我也和你一起去西院。”
    等到人都走完了,杜若才软了下来。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挨过打,不过看过电视里许多父母殴打孩子的镜头,现在都了这里,居然差点就被打了。她觉得有说不出的委屈和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芯雯抱着她,安慰道:“好了,好了,丫头,不要哭。会尽力保护你的。下次,你可不能这样顶撞文先生了,连我都不敢这样和他说话。不过你说得好,看到那个文谦生气的样子,我不知道多开心呢。他自己也是西院的,虽说是琴师,不过是和我们一样,不过是任人玩乐的伶人罢了,却一直看不起我们。虽然他们西院的是卖艺不卖身,但是我们还不是一样的出身吗?凭什么要高人一等?而且他还是自愿住在天香楼,自甘下贱,又凭什么心高气傲,我最看不得他那个高高在上的样子了。”
    听到后来,杜若笑了:“原来小姐也是这样认为的啊,怪不得今早小姐不早点叫住丫头呢!”
    芯雯笑了,她的笑容很迷人,“丫头,我还要靠他配乐,就只好委屈你了。谁叫他是楼里最好的琴师呢?比我们的慧娴姑娘好那么一点点。”
    杜若问:“小姐,你都没有和丫头说过西院的事,还有东院,前厅,都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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