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记

“贞儿姐姐，你现在可是大红人了。跟着芯雯小姐，以后有得好日子呢。您用茶。”四儿献媚的声音在杜若耳边响起。
    杜若慢慢醒来，却还是睁不开眼睛，也动弹不了。
    贞儿先叹了一口气：“芯雯小姐方才还打发我过来看看丫头怎么样了。真不知道丫头到底哪里好，这次要不是芯雯小姐替她求情，她一准被柳娘打死。”
    四儿赶忙附和：“是啊，是啊。还是芯雯小姐待人好，哪里像我那位。我要是也有贞儿姐姐的好福气，能在芯雯小姐手下做事，那就好了。”
    贞儿轻笑：“哟，还想那么多呢。西院除了头牌外，每个人都是只有一个丫头，头牌有两个丫头，另外有共用的往来使唤的粗使小丫头五六个。现在你好好儿和洁莺小姐不也挺好嘛。怎么说也不是粗使丫头啊。芯雯小姐哪里你就别费心”她用手指了指杜若：“给这位留着呢。”
    四儿低声道：“她能不能醒来还说不定呢！”
    贞儿道：“这么想的人多了去了，只是不知会是谁下手，我们等着看戏就好。”
    四儿笑：“如果有了位置，劳烦贞儿姐姐在芯雯小姐面前替四儿说说好话。这是一点小意思。”手上递过一个漂亮的金步摇。
    贞儿也不接，道：“我听说你们小姐有一把孔雀毛做的扇子，是去年在猜迷会上赢得的。我们芯雯小姐一直想要这么的一把扇子呢。”
    四儿默默想了一会，道：“姐姐等我些日子，必定拿去孝敬姐姐。”
    凤舒的丫环筱凝端着药进来了，笑道：“两位都在呢！芯雯小姐就是待人好，一天三遍的叫贞儿姐姐来看丫头，倒是劳累贞儿姐姐了。”
    贞儿起身笑：“哪里的话，只是你家小姐身体还没有好，就巴巴地叫你来照看丫头，倒是叫我们芯雯小姐过意不去。”
    筱凝笑：“我们家小姐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丫头的病，这些天都没有起色，我常和来看的小姐和姐妹们说‘离娘和小姐叫我来照看丫头时就讲明了，如果丫头有个三长两短，就只找我算账。’所以啊，我时时刻刻，在心里求神拜佛的盼着丫头快点醒过来。”筱凝放下药，“所以啊，从买药，熬药到喂药，我都是一个人去做。怕就怕有些人做事不细心，少了什么或者是多了什么 。方才去拿药，我都叫四儿过来帮我看着。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好回妈妈，离娘和小姐。”
    四儿脸色变了变，说不出话来。
    贞儿笑着说：“如此说来，筱凝实在是辛苦啊，那贞儿就不打扰了。对了，你家小姐生病的前一天晚上，我看到丫头和厨房的刘妈见过面呢！你们小姐怕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病的吧？像巴豆这样的东西很容易放错的，刘妈一个不小心放错了也是有的。”
    筱凝仍然是笑着说：“这些事情，自有妈妈她们去操心，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阿弥陀佛了。”
    贞儿冷冷道：“我还要去和芯雯小姐复命，就先回去了，劳烦筱凝多多费心照看丫头，早日醒来吧。”
    杜若心里顿时明白过来，贞儿早就看她不顺眼，想借别人的手除掉她。而凤舒和离娘，芯雯都是护着她。
    筱凝送她们出门，回来给杜若喂药。药很苦，杜若要是还能动，肯定要吐出来。现在只能让筱凝给她灌下去了。刚吃过药，凤舒和离娘就进来了，一进来离娘就吩咐筱凝关门，到外头守着。
    凤舒先开口道：“离娘，我方才打探过芯雯，她根本就不知道丫头说的那篇《陋室铭》。这几天我都留意了，芯雯不像是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的人。”
    离娘坐下，慢慢想了想，才说：“对了。《陋室铭》定是丫头所做，所以芯雯那么紧张丫头。丫头必定还有其他的好处。要不，芯雯不会在妈妈面前保她。我素日就说芯雯有心计，只是没有想到白白让她捡了一个好丫头。”
    凤舒问：“那我们怎么对付这个丫头？”
    离娘拍拍裙子起身道：“筱凝这些天也累了，还让她回来罢。”
    凤舒意会，走到杜若身边，给她盖好被子，轻轻地说：“丫头，下面就看你的福气有多深了。”
    两个人相继离去，筱凝也跟着走了。
    杜若心里着急，努力地睁开眼睛，慢慢地居然能睁开了。她活动一下自己的四肢，能动，只不过还没有力气。夜，很静很静，后院的小姐们都去了大厅和西院，院子里只是住着一些小丫头，格外的安静。杜若嘴里还是很苦，就想起身去喝水。尽管她很努力，还是起不了身。
    门吱的一声又开了，杜若紧张地闭上眼睛，想着要害她的人来了。来的人果然扶她起来，就往她嘴里灌东西。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睛的居然是文谦的脸。
    文谦仿佛很兴奋的望着她：“丫头，你终于醒了。”
    杜若一颗心放了下来，闭上眼睛：文谦能把她的蛊毒解掉，就一定不会害她。
    文谦接着说道：“来，先把药给喝了。你这一觉，可是睡了好几天呢！”
    杜若放心地喝药，药不是很苦，喝完了还有一点点甜。杜若喝了药，先开口道：“羽公子怎么样了？”
    文谦脸色一暗：“他很好，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这个楼里，也就只有你还会想着别人了。”
    杜若淡淡地笑了：“那就好。”说着，强烈的困意又立刻淹没她。
    文谦看她又闭上眼睛，就放她平躺下来。
    杜若伸手拉住文谦的袖子：“别走，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睡觉。”
    文谦反握住她的手，顺从的在她身边坐下：“好，我不走，你安心睡吧。”文谦刚说完，杜若的手就松开，完全坠入昏迷中。文谦静静地坐着，直到天亮，听到有人的脚步声来了，他才离开。
    迷迷糊糊中，一个人把杜若扶了起来。杜若手一握，发现握不到文谦的手，心里一下子警惕起来。等到那个人把一碗东西送到杜若的嘴边，杜若猛的一睁眼。
    “啊”，四儿心里吓一跳，手里的碗就翻在杜若身上。今早被离娘叫过去接替筱凝的工作，四儿就知道机会到了。她在药里下了□□，兀自以为一早过来就可以把丫头给了结。没有想到丫头居然在这个时候醒。
    杜若觉得今天比昨晚有了点力气，和颜悦色地对四儿说：“吓到你了吗？我从现在开始就都不要你服侍了，我能自己照顾自己的。辛苦你了！”
    四儿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丫头，你醒了。那就好了。我，我告诉她们去。”说着就赶紧收拾碗走了。
    杜若看着她出去，软软地又倒了下去。
    刘妈一早又来看杜若，见门没有关，就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她看到杜若的衣服上有着药水，自言自语道：“谁把这药水都倒在丫头身上的？也不懂得帮她换上干衣服。”
    “刘妈！”杜若睁开眼睛，喊道。
    刘妈惊讶地说：“哎，丫头，你可醒了。”她用手擦擦眼睛：“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想吃什么，刘妈去给你弄。不，还是先换衣服，免得着凉。”刘妈语无伦次的说着，赶紧给杜若换下一身干净的衣服。
    杜若在刘妈的帮助下换了衣服，又吃了点刘妈弄的小米粥，方才有了点精神。接着杜若还托了刘妈进去告诉芯雯和妈妈，直到了中午，人才多起来。
    芯雯是第一个来的，连头发都是披散地，等不及挽成髻。贞儿跟在后头也来了。芯雯见杜若已经能起身坐了，高兴地一叠声吩咐拿点心来。“丫头，你可醒了。可真急死我了，丫头，流枫不见，你又这样一睡不醒。好丫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好，好，先不说，先好好吃点东西，把身体养好了，我们再好好的说。丫头，我当了花魁，以后，有我的就有你的。”
    杜若只是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过了两天，她就恢复得差不多，搬到芯雯的房间里去住着。
    芯雯现在是头牌，自然是身价高涨，杜若重新跟了她，连带的身份也高了许多。每天就教芯雯唱歌。芯雯为了不让贞儿知道自己的歌曲都是丫头教的，经常指使贞儿出去。丫头每次教唱歌都是压低声音，唯恐被别人听了去。白天芯雯就学歌，晚上出局就经常带着贞儿出去，让丫头休息。贞儿心里有些不满，当初她替芯雯出了给凤舒下药的主意，芯雯才能当上花魁的。没有想到现在芯雯待丫头比待她还好。
    这一日，芯雯正在唱刚学会的新歌--想飞的水：
    一滴水里有你也有我
    一粒沙里有你也有我
    在江里融合多么快乐
    缠绵的花了开了
    忘掉了自已为了你
    付出了一切为了你
    转不出天地不得已
    激起的江水飞上去
    飞到白云里
    激情的江水飞上去
    不拍击天壁不回去
    无尽的尘缘在梦里
    想飞的水滴在天际
    无语胜万语
    激情的江水飞上去
    不拍击天壁不回去
    无尽的尘缘在梦里
    想飞的水滴在天际
    无语胜万语
    现在芯雯住的是二楼，那歌声吸引了院子里的姑娘们，连隔壁的寒咏姑娘也被吸引过来了。还好是芯雯唱，杜若只是在一旁听着，并没有人知道是她教的。钱妈妈也来了，大家都静静地听着芯雯唱完这首歌。文谦的曲子也配得好。一曲终了，钱妈妈带头拍手道：“好，太好了。芯雯，你又写了新歌。”
    “是啊，是啊，芯雯小姐唱得太好了。”门外的丫环和小姐也都纷纷说。
    寒咏更是径直进来下拜道：“姐姐的歌实在是太好了，寒咏甘拜下风，希望姐姐以后有了好歌，可否教教寒咏。”
    芯雯得意地说：“寒咏姐姐过奖了，芯雯刚学唱，还请姐姐多多指点.”话虽是这样说，但是脸色上的得意还是显而易见。
    寒咏道：“劳烦文先生再弹奏曲调，让我们再听听芯雯姐姐的歌喉。”
    文谦点点头，起手开始弹。芯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心要表现自己，又唱了起来：“一滴水里有你也有我......”
    哪里知道寒咏也跟着唱起来，居然唱得几乎一模一样，不过是稍微慢了一点，碰巧起到了二重奏的效果。文谦起初微微一顿，马上就将曲调改了一下，配合得十分协调。
    我吸了一口气，真是天才，要不是我亲眼见到，我是不会相信的。一千多年前，居然有人知道这一首歌的唱法。寒咏，果然是在歌唱方面极有天赋。
    等她们唱完，杜若忍不住拍手道：“太好了。”门外的人也都跟着拍手。
    钱妈妈道：“芯雯啊，我道觉得，你的歌和寒咏一起唱更好一点。你们两个好好练习，今晚一起唱这首歌吧。”她知道芯雯的声音远远没有寒咏的声音好听，所以就想让寒咏也学学，天香楼就更加有名气了。
    芯雯虽然不愿意，但也不敢违拗钱妈妈的意思，只好答应了。不过她存心给寒咏难堪，向文谦道：“文先生，我们再练一下那首前世今生吧。”
    文谦点头，换了曲调，芯雯抬眼看了寒咏一眼，满是挑战：“
    莫非前世那一眼
    只为今生见一面
    啊～～～
    啊～～～
    匆匆美梦奈何天
    爱到深处了无怨
    啊～～～
    啊～～～
    千山阻隔万里远
    来世再续今生缘
    啊～～～
    啊～～～
    宁愿相守在人间
    不愿习作天上仙
    嗨～～～嗨嗨～～～
    嗨～～～嗨嗨～～～
    让那缠缠绕绕的情意永缠绵
    嗨～～～嗨嗨～～～
    嗨～～～嗨嗨～～～
    让那缠缠绕绕的情意永缠绵
    嗨～～～嗨嗨～～～
    嗨～～～嗨嗨～～～
    让那缠缠绕绕的情意永缠绵
    嗨～～～嗨嗨～～～
    嗨～～～嗨嗨～～～
    让那缠缠绕绕的情意永缠绵
    嗨～～～嗨嗨～～～
    嗨～～～嗨嗨～～～
    让那缠缠绕绕的情意永缠绵”
    没有想到的是，寒咏不仅跟得上，而且还跟门外的人说，“大家一起来吧。”
    众人哪里记得歌词，不过在中间的那一句会唱罢了，于是每隔两句，大家就跟上两句中间的“啊～～～啊～～～”，杜若不禁为寒咏叫绝，这样的效果，正好是她印象中的效果，绝对是天才歌唱家啊！杜若在这边惊叹，钱妈妈更加眉笑颜开，以后也可以叫前厅挂牌姑娘一起唱，来的人就更加多了。于是，钱妈妈又叫芯雯教那些姑娘唱，芯雯现在哪里愿意，推辞道：“妈妈，芯雯累了，妈妈不要只心疼各位姐姐，也心疼一下芯雯嘛！”
    钱妈妈转念一想，道：“你既然累，就好好休息吧。丫头，你平时跟在芯雯身边服侍，一定学了不少，你去教教院子里的其他姑娘。”
    杜若难为情的说：“妈妈，我，我的声音，怎么能教各位姑娘唱歌？丫头请妈妈收回成命。”
    钱妈妈笑：“丫头，你唱得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就学一下那个曲调，让她们自己学罢。我本来也不想你能把她们都教好。文谦，你就和丫头一起去吧。”
    文谦点头：“是”
    杜若无奈地答应，在这个世界里，她的话根本就没有人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