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记

羽公子独自在房里，坐立不安，丫头虽然是他的情敌，但是对他也是一片好心。他活了这么久，也就只有丫头能为他不顾性命的。小时候，他就亲眼看到他娘接客，虽然是生活所迫，但全都是因为山本家害的。他后来也沦落风尘，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钱妈妈不过吓唬了他一下，在他面前毒打了一个丫环。他就屈服了，他懦弱，今天看到丫头被毒打也不敢出去。难得丫头能够为了他不顾性命，他却还明哲保身，硬说不认识她。他心里愧疚得很，便吩咐小云道：“小云，听说刘妈带走了丫头，明儿一早，你拿二十两银子去给刘妈。叫她请个好大夫，好好医治丫头。如若银子不够，只管来我这里取。”
    凤舒听到丫头受伤，妈妈怕死在楼里，让刘妈给领走。她看着上次那篇《陋室铭》，心里不知是喜是愁。按理说，芯雯失去一个得力的助手，她应该是高兴才是。但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她叫过自己的丫环：“筱凝，你明天一早，包起一套衣服并十两银子给厨房的刘妈送去，叫她好好医治丫头。千万千万要救她回来！要是缺钱或者是药物，就告诉我，我帮她想办法。”
    洁莺坐在铜镜前梳妆，边和四儿说：“真真是巧了，亏我们还想法子整治丫头和芯雯呢，她就自己撞刀口上了。妈妈可是好惹的吗？她也不看看她是哪根葱。”
    四儿替她盘好后发道：“早知道今天就不散布芯雯小姐的歌曲是她教的事情了。妈妈在盛怒之下，必定会打死她。倒是我们让她多留了一口气。”
    洁莺手上拿了一个红纸抿了抿，道：“那你明天去看看她死了没，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看芯雯还有什么高招。”
    只听得到楼下的喊：“小姐们，见客咯。”
    洁莺赶紧起身，伸出了一个巴掌，“今晚可是第五个了。”
    四儿送她出门，笑道：“希可小姐才得三个，静莲小姐今晚还没有客呢。底下的就更不能和小姐争了，前厅里就数小姐你接客最多，连续三晚都是第一。月底得了赏钱可得多赏四儿一些。”
    洁莺出门：“行，好好服侍，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笑嘻嘻的下楼去。
    离娘在床上也睡不着，她上次知道了丫头劝洁莺不要打四儿的手法，心里不禁有些喜爱这个丫头。为人不张扬，却仗义，还不记仇。这次虽然是惹恼了钱妈妈，但是也是一个让人疼的孩子。她就和她的丫环--宁儿说：“你明天悄悄带点东西过刘妈屋里去看看丫头怎么了样？然后赶紧回来告诉我。”
    寒咏在房里踱来踱去，焦躁不安，喃喃道：“怎么我就不去早点呢？万一丫头活不成，我就不能和她学歌了。多好听的歌曲，我怎么能放过呢。我就是倾其所有，也要救得她。”
    她的丫环谣儿道：“小姐不必心急，依我看哪，丫头一定是福大命大。往日我就听下面的小丫头说丫头对她们好，时不时还给她们点钱去买点零用。好人有好报！丫头一定能缓过这道坎。可是小姐，丫头要是能唱那么好听的歌曲，小姐你要往哪里去呢？”
    寒咏道：“我就做她的丫环，和她学唱歌。谣儿，明儿一早，我和你就去刘妈那里问问，看看丫头怎么样了。拿我房里的那朵千年灵芝、雪莲、当归、人参等名贵药材和五十两银子，明天天一亮就给刘妈送去。”
    “小姐，就是你好心。”谣儿笑道：“反正小姐去哪里，谣儿就去哪里，谣儿跟定小姐你了。”
    芯雯还是和韦公子在一起，只是吩咐贞儿打点些东西等明儿给丫头送去。一直等到韦公子一早走了，她才和贞儿说起丫头的事情：“贞儿，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的确是丫头教我唱歌的，你我二人，如今可都是在同一条船上。妈妈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了丫头教我唱歌的事情，怎么办？”
    贞儿低声道：“如今就有一个机会在小姐面前，小姐怎么不知道？”
    芯雯心思一转，问：“什么机会？”
    “小姐，现在只要丫头一醒过来，再一说。小姐就完了。到时候，妈妈定不让小姐住东院，韦公子说不定也会要去听丫头唱歌呢！”贞儿说道。
    芯雯打断她：“住口，不要再说了。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贞儿，我知道你主意多，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贞儿用手划了一下脖子：“一不做，二不休。我们趁着这个机会把她给了结。”
    芯雯慌忙道：“不行不行，我不能下手。丫头只要不说她会唱歌就行了，我怎么能下手杀她呢？”
    贞儿道：“那也容易，小姐，你不是有一包能让人说不出话的药吗？去给她喝下，只要她说不出话，也就行了。”
    芯雯道：“这样不会伤害到她的身体吗？现在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打铁要趁热啊，”贞儿道：“小姐，如果我们趁这个机会下药，就没有人会怀疑我们的。你说啊 ，那么重的伤，能捡一条命回来就好，说不出话也是有的。”
    芯雯想了一会，叹息道：“既如此，也只好这样了。明儿你就给她送些补药去，另外送一百两纹银，让刘妈好好医治她。”
    贞儿应声下去，暗暗笑了一声：这个芯雯，还不是任由她摆布？当初就是靠她设计让丫头下毒害凤舒，她才能当上花魁的。哼哼！
    芯雯面色如常，心里却暗暗冷笑：贞儿啊，你心思太重，太过于明显了。你事事强出头，我就让你出去。到时候我只要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就一了百了。哈哈！
    在刘妈的屋里，如豆的油灯下，躺着的是面如金纸的杜若。刘妈一面叫他的儿子刘丰去请大夫，一面小心地揭开杜若的衣服。衣服有些已经和血肉粘在一起，撕下来原本应该很痛，但是杜若全无反应。刘妈一边撕着，一边心里就灰了心，好好的姑娘就让钱妈妈给打成这样。想起杜若前几天还给了她一个发簪去抓药，说说笑笑的样子犹在眼前，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样？她心疼不已，落下泪来。
    门开了，文谦和灵蛇双双进来。刘妈一见灵蛇，不禁微微发怔，贫俭的屋子仿佛因为灵蛇的到来而多了些光芒。文谦低头看看杜若，向灵蛇下令道：“无论如何，务必救活她。灵蛇，拜托你了。”
    刘妈向文谦道：“刘妈代丫头谢过文先生，但是丫头衣不蔽体，请先生暂时回避。”
    文谦一把拉开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理会这些。灵蛇，你快看看。”
    刘妈想想也是，就随他去了，这个丫头怕是不成了。
    灵蛇仔细给她把了把脉，又看看伤势，说道：“气若游丝，回天乏术。除非有千年灵芝给她吊命，然后再慢慢医治，方有一线机会。”
    文谦道：“千年灵芝在哪里有？”
    灵蛇道：“这一时半刻，哪里会有？看丫头的样子，大概还有一炷香的时间罢了。难了，难了。”
    刘妈擦擦眼泪，哭道：“丫头，你怎么就走得那么早呀。”
    文谦恶狠狠地大喊：“住嘴，不许再哭，她没有死，不许哭！”
    刘妈被吓了一跳，收声不敢哭喊，但还是小声哭泣，文谦出手点了她的昏穴，她才倒了下去。
    文谦单膝跪在杜若身边，抽出一把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臂，让鲜血一滴滴滴到杜若的口里。他兴奋的说：“灵蛇，我以前受伤的时候吃了好多千年灵芝，用我的血，一定能救她。是不是？”
    灵蛇默默点点头，柔声道：“但是门主，你的血，能顶得住多久呢？”
    文谦下令道：“你马上通知黑龙和黄虎，叫他们立刻到皇宫去偷千年灵芝。这药宝贝，皇宫里肯定有。”
    “门主，你不要乱了心智。”灵蛇劝道：“我们暗夜门从来不做这等下流的偷盗之事。”
    “娘~~”刘丰一进来就喊，他壮实的身子，一脸的憨厚和朴实。他看到屋子里多了两个人，刘妈又倒在地上。警惕的问：“你们是什么人？把我娘怎么样了？”
    灵蛇回首一笑：“没事，我是大夫，文先生请来给丫头看病的。你是刘妈的儿子吧？”
    刘丰看到明媚照人的灵蛇，一张脸顿时红到了耳根，“呃，那我娘她怎么样了？”
    灵蛇拉起他的手，轻轻说道：“刘妈是心焦过度，一时昏厥过去，你送她回屋休息一晚就好了。”
    刘丰点点头，乖乖的送刘妈进去。灵蛇也跟着进去，趁他不备点了他的昏穴。她仍旧出来到，向文谦道：“灵蛇不能从命。”
    文谦点点头，缓下来道：“你说得对，但是你还是把黑龙给我叫来，我有些话吩咐他。”看到灵蛇犹豫，他又说：“我保证不是偷盗之事。”
    灵蛇这才出门，放了一朵小小的烟花。
    文谦又道：“灵蛇，你去给丫头抓点药，灵芝我来想办法。”
    “门主知道黑龙对你的命令无所不从，所以故意支开灵蛇，好叫黑龙去做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吗？”灵蛇犀利的问道。事关黑龙，她不能不多心。
    文谦微怒：“难道本门主的保证在你眼中就没有一点用吗？”
    “灵蛇不敢，灵蛇领命。”说着，她曼妙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
    一个黑影从门口进来：“门主。”
    文谦道：“你去，看看羽公子那里有没有千年灵芝，就说是我要借来一用，务必要借到。”
    “是！”黑龙简洁地应了一声，飞身离去。
    羽公子辗转难眠，就正好看到一个黑影落在他面前，他忍不住尖叫。不过黑龙手快，还没有等羽公子叫出声就出手封了他的穴道。黑龙接着说道：“我家门主让我和你借一棵千年灵芝，你有没有。有就眨眨眼，没有就紧闭眼睛。”
    羽公子眨巴眨巴眼睛。
    黑龙解开他的穴道，简洁地说：“拿来。”
    羽公子只觉得这个人一点都不温柔，十分凶狠，心里不高兴。他开柜子拿出一棵千年灵芝，道：“这个是楼里仅有的两棵千年灵芝，一棵在我这里，一棵在寒咏那里。是你门主要，我才给的。若是别人，我才舍不得呢。”他又回转过神来：“难道谦哥受伤了？”
    黑龙道：“你借是不借？”
    羽公子赶紧递过去：“借，借，还要什么，我这里有的你都尽可拿去。只要谦哥用得到，我的一切都可以是他的。”
    黑龙拿了灵芝在手，转眼就不见了，让羽公子还疑惑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灵蛇拿到灵芝，自为杜若疗伤不表。黑龙拿了灵芝来就又离去，并没有和灵蛇说什么，灵蛇闷闷地给杜若煎药。
    第二天一早，灵蛇叫醒刘妈，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就和文谦一起离去。
    刘妈叫刘丰照看杜若，自己就去天香楼干活去了。刚一进门，寒咏就带着谣儿迎上来。“刘妈来得好早，不知道丫头怎么样？”寒咏着急地开口。
    刘妈赶紧行了个礼：“寒咏小姐早，丫头还没有醒。昨晚文先生给她请了大夫，说是要千年灵芝才能救回来，昨晚也喝了药。但是今天还是没有能醒过来，劳烦小姐过问。”
    谣儿把一个包袱递过去：“刘妈，正好我家小姐还有一株千年灵芝。里面还有些雪莲、当归、人参等名贵药材和五十两银子，是我家小姐给丫头治伤的。”
    “哟，”刘妈慌忙跪下：“谢谢寒咏小姐，谢谢寒咏小姐。”
    寒咏示意谣儿扶刘妈起来：“刘妈不用多礼，要是不够，尽管来和我拿就是了。只不过一定要治好丫头，千万千万！”
    “刘妈~~”筱凝快步走过来：“丫头可好些了没有？”
    刘妈答道：“丫头还没有醒，是好是歹也只能看她自己有没有福气了。”
    筱凝递过一包东西道：“我家小姐给丫头包了一套衣服和十两银子，你拿去给丫头请个好大夫，缺什么只管和我家小姐说，小姐自会想办法。”
    刘妈谢道：“多谢凤舒小姐，凤舒小姐的福气大，穿上她的衣服也能给丫头多点福气，过了这个难关。”
    筱凝对寒咏行礼道：“寒咏小姐早。”
    寒咏点点头，向刘妈道：“我先走了，一有了好消息，就来告诉我。”
    筱凝也说：“正是呢，我家小姐也是这句话。”
    刘妈答道：“一定一定。”目送几人回去后，刘妈回头拿了东西回家，才又回来开始准备烧水、煮饭。
    差不多到了中午，芯雯带着贞儿过来了。她们在后院的天井前站住，贞儿大声喊刘妈出来。
    刘妈擦擦手，出来见礼道：“芯雯小姐找我何事？”
    芯雯问：“丫头今儿个可好些了吗？”
    刘妈道：“药是吃了，但是能不能挨得下去还不知道。”
    芯雯又问：“刘妈家里还有什么人？”
    “只有一个儿子叫刘丰，现在在家看着丫头。”刘妈答。
    “贞儿，”芯雯吩咐道：“我这里也不用什么人，你到刘妈家里去帮帮忙。刘大哥毕竟有不方便的地方，你手脚灵便些，煎药也麻利些。”
    贞儿道：“是，刘妈，你就带我去吧。”
    刘妈道：“既如此，就辛苦贞儿姑娘了。贞儿姑娘，你跟我来吧。我儿子比较笨，不会说话，你别介意啊。等今晚刘妈回去，给你带些好吃的东西。姑娘想吃些什么，只管和我刘妈说就是。”
    贞儿笑道：“刘妈说什么呢？能帮上忙，贞儿高兴还来不及呢！希望丫头能早日醒来，这不，小姐还拿了好些个补药，和一百两银子，专给丫头看病抓药用的呢。”
    “唷~~~”洁莺带着四儿走来：“这又是送药，又是送银子的。丫头可是一个宝贝啊！只是不知道是个死宝贝还是活宝贝咯！”
    刘妈气道：“洁莺小姐，请你说话注意点。”
    洁莺并不理会刘妈，而是向芯雯道：“芯雯小姐今天怎么不唱歌了？是没有歌可唱了吧？”
    芯雯脸色微变，淡淡地讥讽道：“我想唱就唱，不想唱便不唱。”说完就转身走了。
    四儿向洁莺道：“小姐，她在讽刺你上赶着接客。而她，想接就接，不想接便不接。”
    洁莺跺跺脚：“你别得意，自有你好看的时候。”
    刘妈哪里理会她，早就带着贞儿出去了。
    洁莺找不到人出气 ，一肚子闷气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