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记

19 嫁作他人妇


杜若醒来,只见太阳好似快要下山,软软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接着便是刘丰出去告诉刘妈,因为贞儿一天只在煎药的时候过来,其余时间都是刘丰在照看杜若,直到刘妈晚上回来。不一会儿,天香楼所有的人都知道杜若醒了,有人欢喜有人愁。然后去看望的看望,派人送礼的送礼,刘家顿时热闹起来。但杜若醒醒睡睡,还不是很清醒。
    刘家的热闹很快就淡了下去,华灯初上时,更是回归一片寂静。杜若又转醒过来,记忆里慢慢浮起一个清俊的面孔,那是羽公子的面孔。那个一身白衣的羽公子,如羽毛般洁白无暇也如羽毛般不由自主。接着是第一次见到羽公子的情景:
    “公子,丫头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本来就脏了。”
    然后是她被打时候,羽公子和她说的话:
    “羽公子,你真的,真的是像她们说的那样服侍男人吗?”
    “是。我就是服侍男人的人。一直都是,怎么你现在才知道吗?丫头。”声如叹息。
    她心疼不已,落下泪来。青楼的肮脏和无奈,众人的生存压力这才第一次□□裸地呈现在她面前。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极其清贫的家里,房子里除了一张床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没有看到文谦,杜若的心里隐隐有点失落,陌生的感觉将她淹没。杜若浑身无力,还不能起身,只好躺着。不多时,一个人走了进来,那是一个壮实的陌生男子,相貌十分普通,属于那种在人群里认不出来的类型。他走到杜若床前,憨厚的笑了笑,说道:“醒了,要喝水不?吃饭不?”
    杜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想问问他,又没有办法说话,只好努力地看着他。浑身都痛,她却说不出来。
    刘丰烦恼的抓抓头,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没有力气说话,先喝药吧。”说着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过来,将杜若扶起,倚在床边,就灌了下去。
    药很苦,杜若刚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她格外怀念西医的药丸,又少又不苦,还好得快。满嘴的苦味让她受不了,一直干呕。
    刘丰仿佛也知道了,赶忙出去给她倒了一碗清水。
    杜若漱口了,又喝了一些,方才好些,却再不肯喝那黑苦的药水了。
    刘丰不善言辞,也不懂如何劝说,只是看着她,时不时憨笑一下。
    两个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僵着,直到二更时分,刘妈和文谦一块儿回来。
    杜若看到刘妈和文谦进来,心里就安定下来,眼眶也红了。
    刘妈走到她床前,替她拉了拉被子,笑道:“如今醒了就好了。可吃过药没有?”
    杜若摇摇头。
    刘妈拉过刘丰,道:“丫头,这就是我的孩子,叫刘丰。可是他没有给你拿药来?”
    杜若仍然摇摇头。
    刘丰道:“我拿来了,她不肯喝。”
    刘妈问:“为什么不喝,丫头,这药可是芯雯小姐,寒咏小姐和文先生拿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可珍贵了,你要赶快喝,才能好得起来啊。丰儿,去,把药热一热。”
    杜若仍然摇头。
    文谦上前去问道:“可是哪里疼痛吗?”
    杜若拉过文谦的手,在他手心上写了一个苦字。这时的文字就是繁体字,大部分她都能看会写。这也得益于她的古文功底和往日在学校对文学方面的爱好,时常借些繁体书看。
    文谦点头,向刘妈道:“药太苦了,丫头喝不下。”
    刘妈劝道:“良药苦口。哪有不苦的药,乖,好好儿喝下去,等明儿病好,就不用喝。再说了,这药可不是寻常人家喝得起的,都是千年灵芝,雪莲之类熬成的。”
    杜若依旧摇头,不是她不知道道理,只是药太苦,实在喝不下去。
    文谦向刘妈道:“在药里多加蜂蜜和砂糖,能盖住苦味。”
    刘妈依言去了,文谦在杜若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问道:“身上还疼不疼?”
    杜若伸开手,在文谦的手心写下一个疼字。
    文谦反握住她的手,只是在心里暗下决心保护她。
    如此十日过去了,杜若已经能基本下地了。她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不过距离她被打已经过了半个月。文谦几乎天天晚上都来看她,灵蛇却没有再来过。
    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刘妈对杜若说:“丫头,那个文先生和你可有关系?”
    杜若一口饭含在嘴里,怔了怔,只望着刘妈。自从她醒来,就不能说话。
    “咳,”刘妈笑了笑:“刘妈想啊,你现在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看啊,这个月底就是一个好日子,不如把你和丰儿的事情办了吧。”
    杜若拼命摇头。
    刘丰涨红了脸,喊了一声道:“娘!”
    刘妈笑嘻嘻地说道:“孩子,娘都帮你想好了。丫头人好,过来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明年娘就能抱上孙子。”刘妈又转头和杜若说:“丫头,我们丰儿人老实,家里虽然穷,一日三餐还是有的。明儿刘丰再找一个活计,等攒够了钱,我们把房子翻新,那日子就更好了。丫头,刘妈是打心里疼你的,绝不会委屈你的。”
    杜若慌张地摇头:她的婚姻决不能这样决定。刘丰是个老实人,但是她和他都没有说过话。无论如何,她是不能这样把自己嫁掉的。无奈的是,刘妈又不识字,刘丰也不识字,她又说不出话,无法交流。所以只能一味的摇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刘妈却道:“丫头,你也莫害羞。只打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求了钱妈妈几回,也不能如愿。现在好了,你也来到我们家了。我看过日子了,后天就是好日子。我们小门小户的,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明儿个带你出去扯一件新衣裳,后天请街坊邻居过来热闹一下,也就是了。”
    杜若本来就吃得少,现在更加吃不下去。
    “娘!”刘丰低头又喊了一声,小声的说:“我,我~~~”
    刘妈笑道:“傻孩子,你看隔壁像你这么大的早就抱上孩子了。只是你爹过世得早,娘手里的银子也不够,一直拖着没有给你办。你爹在天之灵知道,也瞑目了。”说到后面,流下几滴眼泪。
    刘丰本来想说点什么,却又吞了回去。只是闷闷的坐着,丝毫没有一丝喜气。
    刘妈接着问杜若:“丫头,你和文先生可有什么不正经的事?”
    杜若一怔,脸刷地通红,拼命地摇头。
    刘妈舒了一口气,“我就说嘛,我看你也不是不知廉耻的人。好了,明天我就带你扯花布去。”
    杜若吃完饭,回了房。她寻思着要怎样才能让刘妈收回成命。文谦又来了,刚进门。刘妈就跟他说:“文先生好,这些日子麻烦文先生天天来看望丫头。后天丫头大喜,先生可一定要过来喝杯薄酒才行。”
    文谦脸色大变:“丫头要嫁给谁?”
    刘妈笑嘻嘻地道:“要做我的媳妇啦。”
    文谦推开刘妈,直走到屋里来。刘妈拦不住,也跟着进来。
    “丫头,你可真愿意嫁给那个刘丰?”文谦问。
    杜若摇摇头。
    文谦松了一口气,向刘妈说:“丫头不愿意。”
    刘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道:“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哪里能由得了自己做主?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文先生,请你不要再随便进丫头的房间,免得坏了我家的名声。”
    文谦冷冷道:“我要带走丫头。”
    刘妈沉下脸:“好没廉耻。一个先生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分明是个混账先生。丫头,你若是和他走了,就是逼我死。眼看着自己的媳妇跟别的汉子走,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杜若听见,立即起身走过去,拉起文谦的手写道:“你先走。”她心里害怕文谦强行带走她,刘妈真做出什么傻事来。
    文谦看着丫头,突然笑了,听话地离开。
    刘妈气愤愤地看着文谦出来,和杜若说:“以后,可不能跟这种混账人来往了。我看他平日里倒还好,没有想到竟是这样不通情理的混账。”
    刘丰在门口说:“娘,我想和妹子说几句话。”
    “好,好,”刘妈出来,推刘丰进屋:“你们俩好好聊着,娘先睡了。”说着,小声向刘丰道:“看好你的媳妇,生米煮成熟饭就不怕那个混账先生了。”
    刘丰闷闷地点点头,向杜若笑了笑。
    杜若走到窗口前,看着刘丰。
    刘妈走后,刘丰也是低头并不说话。半响,他说:“妹子,你要是想走就走吧。要不,我先避一避。明天我就上山去住一段日子,等娘想通了,再回来。你看成不?”
    杜若看着这个憨厚的男子,天性善良的他能违背母亲的命令,也是难得的了。她低头向他拜了拜,这是谢谢的意思。
    “妹子,你快起来。”刘丰向前一步想要扶起她,走了一步又退回来:“我也是有了心上人的,以后我只把你当妹子看,你看成不?”
    杜若点点头。
    一声娇美柔媚的声音轻轻传进来:“打扰两位了。”
    杜若看时,却见那人站在屋里那一豆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根本就看不清楚。单凭声音,杜若也知道她是灵蛇,那个曾经有过几次会面,却一直没有见面的恩人,就是她让文谦解了自己的蛊毒。
    刘丰欣喜不已:“姑娘来了?可是来给丫头看病的?”
    灵蛇从黑暗中走出来,光线微弱,还是不能照出她清楚的样子,隐隐见是一个美丽袅娜的女子。
    灵蛇走到刘丰面前道:“这次不是为丫头看病,而是想和你借一样东西。”
    刘丰道:“姑娘要什么,只管拿去。”
    杜若突然福至心灵,仿佛知道了灵蛇要干什么,也一瞬间明白刘丰的心上人是谁。她急忙走过去,拦在刘丰的面前。
    近看灵蛇更觉美艳无比,只见她笑了一笑:“刘壮士,我们屋外说话吧?”
    “好”刘丰仿佛魂魄离身,立即跟着灵蛇走出去。
    杜若拉住刘丰的衣袖,也跟着出去了。灵蛇见到如此,回头一笑道:“刘壮士,我有些话要和你单独说,你可不可以让你的媳妇先回去?”
    “她不是我媳妇,是我妹子。”刘丰忙忙地开口。
    杜若更加紧张,文谦是什么暗夜门的,是杀手之类。灵蛇恐怕是奉命来杀刘丰的,以她对文谦的了解,文谦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很有可能的。但是她现在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拉住刘丰的袖子,无论刘丰怎么劝说都不松手。
    刘妈被门外拉扯的声音惊醒,披了衣服出来,只见刘丰和杜若两人在门外拉拉扯扯。刘妈便道:“你们在门外做什么?怪冷的,有什么事不能进屋说?”
    刘丰见到刘妈,道:“娘,妹子她拉住我不放。”
    杜若一看灵蛇已经不见了,才放开刘丰,却不离开他身边。
    刘妈见了,心里欢喜,道:“都快进来,我们娘俩今晚好好聊聊天。”刘妈仿佛回到了当年,一晚上都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杜若一方面听着,一方面防着刘丰出去。
    一晚终于过去了,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刘妈才发觉累了,各自睡去了。刘丰的房子给了杜若住,自己就住在厅堂。
    第二天,天气很好,阳光暖暖地晒在身上,说不出的那种懒洋洋的暖和。杜若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
    一个身影慢慢挡住她身上的太阳。
    杜若抬头一看,果然是文谦。她在地上写道:“是你叫灵蛇杀刘丰?”
    文谦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不愿走,又不愿意嫁给他,我就帮你解决他。”
    杜若接着写道:“放过他!”
    文谦说道:“你不走,就是他死。”
    杜若在地上写道:“你若杀他,我必杀你替他报仇。”
    文谦冷笑一声:“他就那么重要?”
    杜若知道文谦这样说话是个不好的征兆,写道:“你的救命之恩,我日后再报。但我自愿嫁给刘丰,请你不要自作多情。”
    文谦气得拂袖而去,居然说他自作多情,以后凡是她的事情,他都不管了。
    刘丰原本要借口离开,岂料到刘妈偏偏在这时病倒,估计是昨晚受了风寒。刘妈虽然发着高烧,还是坚持要办婚礼。刘丰即不能扔下刘妈不管不顾,只好做了新郎。杜若也念及刘妈一贯对她的恩情,也顺从她的意思,穿戴一新地和刘丰拜了天地。糊里糊涂中,她就嫁人了。洞房花烛夜,却被一阵杂乱的声音打乱。
    门外到处是喊叫声和哀求声,杜若盖着红盖头,心里特别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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