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记

来到周宅，第一眼就先看到玉兔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文谦哼了一声，拂袖而过。
    飘韵看到夜晚开始下点小雪，说道：“门主，夜里下雪冷。还是让玉兔到房里去罚跪吧？”
    文谦并没有说话，径直走进屋里。
    飘韵无奈，向玉兔道：“我叫丫环们给你生几盆火，给你拿些吃食。”一面喊站在旁边不敢过来的司空纯过来：“纯儿，还不赶快给玉兔夫人端一些暖身的吃食来，另外叫几个丫环多生几盆火，再拿一个大伞，替玉兔夫人遮雪。”
    司空纯笑道：“早就预备下了，只是主子们不开口，纯儿不敢擅自做主。”她是一个机灵乖巧的人，虽然不敢在文谦前面替玉兔说话，也就吩咐厨房里随时准备好一应要用的物品。现在听到飘韵这么说，只需一声招呼，就立刻有人端来火盆和吃食。
    看着玉兔吃了东西，飘韵才过去看黑龙。
    黑龙仍然躺在床上，听到有人来，睁开了眼睛。一张惊艳绝尘的面容映进来，飘韵来了。
    飘韵笑着说：“听到门主说你醒了，我过来替你看看。”说着，替他把脉。
    黑龙问：“我见府里一片慌乱，想必是门主发怒了？”
    “嗯”飘韵点头，“丫头私自去探监，被抓了起来，好在有人把她救走。我去的时候晚了，天香楼所有的人都被杀死了。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我的命就要断送在今晚了呢！现如今，玉兔还在门口的天井里跪着，下令说丫头什么时候回来，玉兔什么时候起来。”
    黑龙道：“门主就是这样的性子。如何丫头可有下落了吗？”
    飘韵道：“估计是官里的人带走的。只是丫头的身份，不明不白。据门主说，是第一次来长安，之前并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如今天香楼的事情是上面下令要灭，谁有这个能力和胆量冒这么一个风险。”
    黑龙道：“天香楼的钱妈妈手段也算是够大了，一应的官员都有联系。怎么这次稀里糊涂就一锅端了？”
    飘韵笑：“再大也大不过天去。所以我说呀，只有皇上才是最厉害的。这次我从宇文化及嘴里知道，天香楼是得罪了宫里的贵人，上面下密令杀的。”
    飘韵握住他的手：“丫头上次作的一首词虽然害得我几乎丧命，其中有一句我却是极喜欢的。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黑龙，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过我们要过的生活？在一个小地方，建一所小房子，安安静静地生活。不必理会江湖旧事，也不用掺和政权纷争，我们，只有我们，在一起。”
    黑龙默默地握紧了她的手。
    飘韵也握紧了手：“我知道，你是不能抛下你的门主。也罢，我就随着你吧。生也罢，死也罢，苦也罢，痛也罢，只要有你，我都不怕。”
    “飘韵。”黑龙低低的喊了一声。
    飘韵笑了一笑，道：“你知道吗？天香楼里的歌，我们冷翠坊都有派人去偷学的。芯雯有一首歌唱得极好，我唱给你听吧。”
    黑龙道：“好。”
    飘韵轻轻唱起来：“你是风儿我是沙 缠缠绵绵绕天涯
    你是风儿我是沙 缠缠绵绵绕天涯
    珍重再见 今宵有酒今宵醉
    对酒当歌长忆蝴蝶款款飞
    莫再留恋 富贵荣华都是假
    缠缠绵绵你是风儿我是沙
    你是风儿我是沙 缠缠绵绵绕天涯
    你是风儿我是沙 缠缠绵绵绕天涯
    叮咛嘱咐千言万语留不住
    人海茫茫山长水阔知何处
    浪迹天涯从此并肩看彩霞
    缠缠绵绵你是风儿我是沙
    点点滴滴往日云烟往日花
    天地悠悠有情相守才是家
    朝朝暮暮不妨踏遍红尘路
    缠缠绵绵你是风儿我是沙
    你是风儿我是沙 缠缠绵绵绕天涯
    你是风儿我是沙 缠缠绵绵绕天涯厖”
    杜若跟着那个提审的官员出去，上了一顶小轿，摇摇晃晃中来到了一个地方。她下了轿子，只见这里是一个小小巧巧的房间，一切摆设都是精致华丽的。她正疑惑，就有一个大丫环进来说道：“姑娘请在这个房间住几日。我们大人已经备下酒菜，替姑娘压惊。姑娘请吧。”
    杜若问：“你们家大人是谁？”
    丫环说道：“我们家大人是当朝丞相。”
    杜若在丫环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大房间，这个大房间装饰十分富丽，豪华。一个中年男子坐在首席，他一见到杜若进来，就立刻从座位上起来，做了一个揖：“宇文代贵人谢姑娘救命之恩。”说完，再拜。
    他这么做，倒反把杜若弄糊涂了。杜若赶紧让他起来：“丞相这是做什么？我无德无能，怎么能受此大礼？”
    “姑娘之恩，请恕宇文不能告之，只是姑娘高义，宇文十分钦佩。”宇文化及说着，让杜若往首席坐。
    杜若连忙推辞。
    宇文化及道：“姑娘是恩人，原应该如此。”他又吩咐下人道：“去请三少姨太过来陪着。”
    杜若迷迷茫茫的坐了首座，不一会，就见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丽女子翩翩而来。她先见了礼：“芯雯给公公请安，愿老爷身体安康。”
    “芯雯？”杜若惊喜地起身说道。
    宇文化及道：“赶快陪着恩人用餐，你既然和恩人有故，就更应该好好服侍好恩人。”
    芯雯恭恭敬敬地坐下，给杜若布菜。
    宇文化及挥挥手，一群舞女进来，一边又有乐队在奏乐，比现代的大酒店的服务还周到。如果是能和几个朋友这样子吃饭，一定很开心吧。只是杜若心里不安，一顿饭吃得十分艰难。
    忐忑不安地吃完了一顿饭，宇文化及终于让杜若回到房间里。
    杜若和芯雯回到房间，屏退了左右的丫环，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说话了。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的？”
    “丫头，你怎么在这里的？”
    芯雯和杜若相互拉着手，不约而同地问。
    听到两人的问题，她们相视一笑。
    “丫头，你怎么在这里的？”芯雯又先开口问。
    杜若困惑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昨天文谦带着我离开了天香楼。没有想到天香楼的人不知道是得罪了那个有权有势的人，全部被抓了起来，我就去探监。结果被贞儿认出，也就被抓了进去。后来又有人把我带到这里来了。宇文化及口口声声喊我恩人，我也想不通为什么，我可是连他都没有见过。”
    芯雯笑道：“你还是这么没大没小的，老爷的名讳也是你随口叫得的吗？即便你就是老爷的恩人，也不可如此放肆。快快改了，要不，可要仔细祸从口出了。”
    杜若吐吐舌头：“我一时没有注意。韦公子是这里的什么人？”
    芯雯甜蜜地一笑：“就是少爷，名讳是成都。”
    “宇文成都？”杜若惊异地问。
    芯雯奇怪的问：“你知道少爷？”
    杜若说道：“你一定不能让他去打仗啊，特别是和太原李家,最好是不要见一个叫李元霸的人。”在她的记忆中，《说唐》里面就记载着宇文成都被李元霸杀死的事情。虽然小说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她还是提醒芯雯的好。
    芯雯不满：“少爷在皇上身边侍候，文武双全，智谋过人，家世又显赫，怎么会惧怕一个小小的李元霸？”
    杜若着急地说：“你不要问，总之你叫他小心就是了。遇上李家，能避就避。”
    “少爷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能听我一个妇道人家凭空的说道呢。再说了，外面的事情，也不是我们闺阁所能说道的。我们一日只要侍奉高堂，严守妇道就行了。”芯雯严肃地说。
    杜若知道多说也无用，就不说了，反正小说的东西，也不一定是真的。
    芯雯旋即笑道：“丫头，你既然来了。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多教我几首歌。我和你学来的歌都唱腻了。好在少爷这些日子不在家，要不，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杜若道：“可是文谦不在啊！”
    芯雯笑：“虽然我的琴技没有文先生好，不过就是花点时间，也是可以和得上的。好丫头，你就教教我吧！要不，我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样。反正老爷也希望你能住下，你以后还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杜若想起文谦，摇摇头：“小姐，我住几天就回去。对了~”她拉起芯雯：“天香楼里的人说是今晚就要全部被杀了，方才和宇文化及吃饭，我都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劲的想我什么时候救过什么贵人，居然忘记了和他说。快，我们快去。”说着往外走。
    芯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拉住她：“要死了，老爷是你说见就见的吗？现在老爷一定在书房和几位大人商量政事。他吩咐过，这个时候不准放任何一个人进书房。”
    杜若不管不顾地甩开芯雯的手：“不去试一试怎么行？天香楼上百条人命就在我们手上了。你不去，我去！”说着，她开门出去。
    门口的两个丫环垂首道：“姑娘要去哪？”
    杜若推开她们：“我要去见老爷。”
    两个丫环不敢拦阻，眼睁睁地看着杜若出去，一直紧跟在后面。
    在两个丫环的指路下，杜若来到了书房前。书房是在一个小院子里面，院子门口站着四个士兵把守。他们将佩刀一拦：“何人胆敢乱闯书房？”
    杜若看着明晃晃的刀，不得不停下脚步：“我要见你们老爷！”
    一个士兵说道：“老爷在书房，不见客。姑娘请留下名号先行回去，等老爷出来，我们自然替你通报。”
    杜若说道：“麻烦你们现在就进去通报，我有要紧的事要和他说。你就跟他说是贵人的恩人，他就知道我是谁了。”
    士兵说道：“不行，老爷有命，这个时间不准任何人打扰。”
    杜若无奈，在门口大喊：“宇文化及，救命啊！救命啊！~~~~~~”才喊了几声，士兵手上的刀就架在她脖子上：“大胆，再在此地喧闹，立斩不饶！”
    “住手~~”芯雯追着上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她是老爷的贵客，怠慢了她，你们担待得起吗？”
    杜若向芯雯说：“小姐，你快让他们替我通报。”
    士兵收了刀，一个为首的士兵抱拳对芯雯说道：“三少姨娘见谅，我们有命，无论是谁，要敢在院外如此喧闹，就地处决！”
    芯雯道：“丫头，你不用白费劲了。跟我回去吧，老爷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见你的。”
    杜若急道：“可是天香楼的姐妹们都命在旦夕啊，你叫我怎么坐得住？”
    芯雯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生死有命，既是她们命绝于此，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有道是：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一切都是命啊！”
    杜若怔住，她记得在天香楼筛选人参加花魁大赛的时候，芯雯说过她不信命，要抢别人机会。这个那个要抢别人机会的芯雯吗？是那个不相信命的芯雯吗？怎么现在这样了？
    芯雯拉着杜若走：“回去吧。”
    这时，一个中年的管事急急忙忙出来道：“刚才是谁在大呼小叫？”
    芯雯赔笑说：“是老爷的贵客，今天刚进府，胡乱走到这儿。”
    中年管事笑：“老爷原本说，不管是谁，拉出去打五十大板！不过既然是老爷的贵客，就请回去好好休息。”说着使了一个眼色，向门口的士兵道：“还看什么？赶快送三少姨娘和这个姑娘回去。”
    立刻就有一个带刀士兵过来，请她们回去。
    杜若向中年管事道：“管家，你和老爷通报一声，天香楼的人命在旦夕，不去救就来不及了。”
    中年管事笑：“在下并不是管家，不过方才监狱起火，天香楼的人都已经死了。姑娘以其再为这件事求见老爷，不如多给她们烧点纸钱。”
    “死了？”杜若扑上前去，抓住中年管事的领口质问：“死了，就这样死了？那可是一百多条人命啊，就这样死了？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芯雯一时吓住了，居然就在一旁呆呆地看着。
    中年管事狼狈地扯开杜若，恼怒道：“你们还不赶快拉开她。这么没有体统，我看也不是正经人家的闺女，几番在书房喧闹，给我杀了她。”
    几个士兵上前拉开杜若，抽出刀往杜若的胸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