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记

六年前的一个冬夜，她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那个腊月，下了好久好久的雪，家里实在是太穷了，没有米吃。爹爹说带她去一个有肉吃，有花衣服穿的地方，于是她就在一屋子妹妹羡慕的目光中高高兴兴地和爹爹出门。
    爹爹带她到一个大房子那里，里面有一位老爷爷。他用有着厚厚的手茧的大手摸了摸独孤雪的脸，硬硬的手让独孤雪很害怕。她往爹爹的方向缩了缩。
    老爷爷咂咂嘴笑了，拿了一个小袋子给爹爹。爹爹点头哈腰地走了，并没有拉上她。独孤雪害怕起来，小跑着上去喊：“爹爹，爹爹厖”
    爹爹停下脚步，转身苦涩地说：“雪儿，你好好在这里。以后有漂亮衣服和肉吃！”
    独孤雪天真地说：“爹爹，雪儿有了漂亮衣服，有肉吃，就给你，娘和妹妹们带回去。”
    “雪儿真乖！”爹爹苦笑着说，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出了门口。
    有一个丫环过来说：“七姨娘请和我来。”
    “去哪里？去吃肉，穿花衣服吗？”独孤雪。
    丫环笑着说：“是的。先沐浴更衣，再用饭。”
    独孤雪跟着丫环进去，先在暖暖的大木桶中洗澡，她第一次可以一个人在一个那么大的木桶中洗澡，而且水还很香，漂泊着美丽的花瓣。
    独孤雪洗完澡，丫环给她穿上美丽的衣服。里面是一件缎子做的肚兜，大红的眼色，绣着两只小鸟。接着是一件丝绵的中衣，素白的颜色，透着淡淡的很好闻的香。粉色长裤，有着蜜色的桃花暗纹。绯红色的外袍，绣着一只只漂亮的鸟，比她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穿的衣服还好看。一层层的衣服穿在身上既不觉得沉重又不臃肿，依旧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子。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真不敢相信自己能那么漂亮，简直比画上画的仙女都漂亮。
    穿戴完毕，丫环就抬进一张桌子，摆着一样样她见也没有见过的菜肴。还有好吃得她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的点心。
    丫环们看着她狼吞虎咽，吃吃地笑了。
    独孤雪吃饱肚子，摸了摸肚子，和丫环说：“你们给我一个包袱，我要包起来给爹娘和妹妹带回去！”
    为首的丫环笑了笑，顺着她说：“好，我们下去给七姨娘包好。七姨娘好好休息，一会老爷就来。”
    丫环们并不回答，而是高深莫测地笑着退出去。
    独孤雪摸摸身上的衣服，开心地在房子里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不停地转圈圈。直到她转到头晕，才想着要到床上去躺一躺。床上也是清一色的绯红缎子棉被，又软又滑，独孤雪不舍得脱下身上的衣服，就和衣躺到床上去。被窝又轻又暖，她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感觉有一个粗糙的大手正摩挲着她的脸。她一下子惊醒，眼前是一张皱巴巴的脸，咧着嘴笑，露出黑黄的牙齿，仿佛要吃掉她。
    独孤雪慌得大喊：“爹爹，爹爹。”
    那个人哈哈大笑：“你爹爹将你卖给我了，来，让老爷我好好疼你。”
    独孤雪恐惧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老脸，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推开那个人，朝着门口逃去。
    那个老爷愣了愣，回过神来就老鹰抓小鸡般将独孤雪抓起，扔到床上，嘿嘿怪笑着：“就凭你一个女娃娃，也能逃出我铁掌老三的手心？
    独孤雪害怕极了，奋力抵抗着，不让他靠近自己。但是那个老爷好像特别讨厌她的衣服，狠狠地将她身上的衣服撕下。独孤雪心疼地哭着，喊着，努力护住自己的衣服，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有新衣服。可是那些漂亮的布料一点都不结实，一拉一扯就哗啦啦地碎成一片一片。“不，不！”独孤雪哭喊着，紧紧按住胸前的衣服，将头顶到那个老爷的胸前，像一头小牛犊一般护着自己胸前的一片布料。
    老爷拉起她的手，放到头顶上，她身上的布料立刻软软地掉了下来。老爷怪笑着，将她压在身子下。
    眼前的一切都令她感动极度的害怕，她大声喊起来：“救命！救命！救救雪儿！”记得小时候，她妹妹不小心落到池塘里，就是这样喊着，就有人跳进去救她。
    这么一喊，老爷果然停了下来，放开她起来。
    门口来了一个白衣人，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在寒冬腊月中摇摇：“铁掌老三日子过得真舒坦。”
    老爷哼了一声，欺身上去，迎面拍了一掌。掌风凌厉，呼啸着朝那个白衣人挥去。白衣人身形一折，回身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迅如闪电地挽起一个剑花，向老爷刺去。掌风扑了个空，将一扇门打得支离破碎。
    独孤雪趁着这个机会，将支离破碎的衣服捡起来，抱在自己胸前。这些衣服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有的新衣服啊！虽然破碎却依然美丽，捡起来补补说不定还可以用。屋里的打斗她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只是满心地疼她的衣服。
    捡着捡着，她看到一片绯红的布料被一直脚踩着。她爬过去，扯那块布料。
    那个脚的主人低头看她，饶有兴趣地说：“你过来干什么？”
    独孤雪抬头一看，居然是一个年轻俊朗的公子，她回答道：“你踩了我的衣服。”
    那个白衣公子笑了笑，蹲下来说：“那你愿不愿意和我走，我给你一辈子的锦衣玉食。”
    独孤雪天真地问：“也有这么漂亮的衣服吗？”
    白衣公子道：“比这个还漂亮！”
    独孤雪点点头：“好！”她这时候才看到，地上断成两截的铁掌老三的尸体，吓了一大跳。
    白衣公子脱下白色的外袍，系在她身上，拉着她走出去。
    独孤雪害怕得脚软，几乎是被白衣公子拖走走。白衣公子一边拉着她走一边问她：“你叫什么？”
    “独，孤雪。”独孤雪颤抖的回答，眼前这个白衣公子居然将那个老爷砍成两半，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死人，她十分害怕。
    走到院子中间，白衣公子停下来，从雪地里团起一团雪，随手捏成一个小雪人，递给她：“你看，雪人都不哭，雪儿也不要哭了好不好？”
    独孤雪拿着小雪人，虽然是一个没有眼睛的小雪人，但是她还是很高兴。这可以算是她的第一件有人送的玩具了。她擦擦眼泪：“雪人不哭，雪儿也不哭！”
    接下来是暗夜门三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她的名字变成了玉兔。当她可以走到门主前行礼的时候，才知道这个门主就是那个白衣公子。
    “门主，雪人哭了，雪儿也可以哭了。”默默地在心里想着，玉兔静静落下泪来。
    司空纯看到玉兔呆呆地出了半天神，居然哭了，慌得跪下来：“纯儿有罪，如果玉兔夫人不喜欢满院子的雪人，纯儿叫人把它们都推掉。”
    玉兔摇摇头，自己扶着走廊回到房子里。怪不得门主昨晚会这么说，看来是真的喜欢上了丫头，心酸和无奈彻底将玉兔吞没。
    杜若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她梳洗完毕，也不盘头，就披散着头发带着手机出去充电。青儿红儿在后面跟着。冬日的太阳格外暖和，杜若贪婪地坐在晒的暖和的石头上，又看见上次那几个说着吴侬软语的小丫环。她叫她们过来问：“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一个比较大的小丫环道：“我们姐妹几个刚进府，还没有见过玉兔夫人，玉兔夫人没有赐名。”
    杜若说道：“自己本来有好好的名字，还要谁给赐名？”
    那个丫环道：“我们在家里，有父母起名。如今到了府里头，自然应该让上面的主子赐名。我们的命都是府里头的了，何况一个名字？”
    杜若起身说道：“一样是娘生父母养的，谁还能比谁高贵了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个比较小的丫环问：“夫人，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杜若意识到她们都没有读过书，就说起来：“这说得是一个叫陈胜的人，是秦始皇时候的事。陈胜是阳城人，字涉。吴广是阳夏人，表字叫叔。陈涉年轻时，曾经同别人一道被人家雇佣耕地。有一次停止耕作走到田畔高地暂作休息，惆怅怨恨很长时间，说：“如果有一天谁富贵了，彼此不要忘记。”雇工们笑着回答：“你是被雇工的人，哪能富贵啊！”陈胜长叹一声，说：“燕雀怎么知道鸿鹄的志向呢！”
    秦二世皇帝元年7月．朝廷派遣征许多贫苦百姓去驻守渔阳，去驻守的百姓临时停驻在大泽乡。陈胜、吴广都被编谪戍边队伍，并担任队伍的小头目。正巧碰上下大雨，道路不通，考虑已经误了期限。误了期限，按照（秦王朝的）法律，都要被杀头。陈胜、吴广就商量说：“现在逃跑被抓了回来是死，发动起义也是死，同样是死，(选择)为国而死好吗？”陈胜说：“全国百姓苦于秦朝的统治已经很久了。我听说二世是秦始皇的二儿子，不应当继位做皇帝，应当继位做皇帝的是公子扶苏。扶苏因为多次劝说秦始皇的缘故，皇上派他在外面带兵。现在有人听说，扶苏没有罪，二世却把他杀死了。百姓们大多听说他很贤明，但不知道他已经死了。项燕是楚国大将，多次立下战功，又爱怜士兵，楚国人很爱戴他。有人认为他死了，有人认为逃走了。现在如果把我们的人假称公子扶苏和大将项燕的队伍，倡导天下反秦，应当有很多响应的人。”吴广认为他讲很对。于是就去占卜。占卜的人知道他们的意图，说：“你们要做的事都能成功，并且建立功业。然而你们还是把事情向鬼神问一下吧！”陈胜、吴广听了很高兴，考虑占卜人所说的卜鬼这件事的用意，说：“这是教我们先服众人。”就用丹砂在绸子上写了“陈胜王”三个字，放在别人网的鱼的肚子里，士兵们买鱼煮了吃，发现鱼肚子里绸子上写的字，自然就对这件事感到奇怪了。陈胜又暗中使吴广到在驻地旁的丛林里的神庙中，夜里用竹笼罩着火装作鬼火，又装作狐狸嗥叫向士兵们喊道：“楚国要复兴，陈胜为王。”士兵们夜里都很害怕。第二天，士兵们到处谈论晚上发生的事，都指指点点地看着陈胜。
    吴广一向待人很好，戍卒多愿听他差遣。一天押送戍卒的军官喝醉了，吴广故意再三说要逃跑，来激怒军官，使尉责辱他，借此来激怒吴广的部下。军官果然用竹板子打吴广。军官拔出剑想杀吴广，吴广愤起，夺下剑来杀死了那个军官。陈胜协助吴广，一同杀了两个军官。陈胜召集并号令所属的士兵说：“你们诸位遇上大雨，都已误了期限，误了期限就该杀头。即使能免于斩刑，而戍守边塞的人中十分之六七也会死掉。大丈夫不死罢了，要死就要干大事成就大的名声啊。王侯将相难道有天生的贵种吗？”属下的士兵都说：“愿意听从你的号令。”于是他们就假称是公子扶苏和项燕的队伍，为的是依从人民的愿望。他们露出右臂作为起义的标志，号称大楚。用土筑成高台并在台上宣誓，用被杀死的两个军官的头祭天。陈胜立自己为将军，吴广担任都尉。起义军攻下大泽乡，收集大泽乡的义军攻打蕲县。蕲县攻下后，陈胜就派符离人葛婴率领士兵攻取蕲县以东的地方。攻打铚、酇、苦、柘、谯，都攻下来了。他们行军中沿路收纳兵员。等到达陈县的，已有战车六七百辆，马一千多匹，士兵好几万人。攻打陈县时，郡守、县令都不在城内，只有守丞带兵在城门洞里和义军交战。守丞不能取胜，被杀死了，起义军就进城占领了陈县。过了几天，陈胜传令召集当地管教化的乡官和有声望的人一起来集会议事。乡官和有声望的人都说：“将军亲自穿着铁甲，手里拿锐利的武器，讨伐昏庸无道的暴君，诛灭凶残暴虐的秦王，重建楚国，论功劳应当称王。”于是陈胜被拥戴做了王，定国号为张楚。在这时候，各郡县苦于秦朝官吏压迫的人，都纷纷起来惩罚当地的郡县长官，把他们杀死来响应陈胜的号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出之这里，说的意思是有权有势的高贵的人，难道生来就比别人高贵吗？不是的，人都是一样的，人都是平等的！所谓的高贵和与众不同，大多数是为了统治的需要而人为做出来的。你们要记住，你们和天子王侯都是一样！”
    那个小丫环接着说道：“我的父母把我们卖了，我也不愿意再用以前的名字。夫人，你读了那么多书，帮我起一个好名字吧？”
    其他的两个小丫环也说：“是啊，是啊。夫人，你帮我们起一个好名字吧？”
    杜若笑着说：“一时想不起来好听的名字，等我今晚想好，写下来。明天再给你们挑。”
    几个小丫环谢过恩，就听到一个大丫环叫人，她们就先过去了。
    杜若看着她们走，青儿红儿又在远处聊天，就顺手拿起手机播放昨晚的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