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记

这时，玉兔和司空纯进来。玉兔道：“夫人现在如何？”
    杜若看看玉兔，说道：“没事了。”
    文谦道：“玉兔，夫人生病，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玉兔万分委屈地跪下道：“玉兔也是才知道。”
    灵蛇这时候和黑龙一起进来，行礼道：“见过门主。”
    文谦说：“都起来。灵蛇，过来看看丫头怎么样了。”
    灵蛇点头过去替杜若把脉，过了一会，神情十分凝重。
    文谦连大气都不敢呼，只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过来许久，灵蛇起身，下跪道：“门主，请借一步说话。”
    玉兔的脸刷一下变白，差点就站不住，好在有司空纯在一旁扶着她。
    文谦向杜若道：“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杜若不依：“灵蛇，你就在我面前说，我有权利知道我自己的病情。”声音虽然虚弱，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灵蛇为难地看着文谦，文谦点点头。灵蛇才说：“夫人这个病原本没什么，只是由于长期不吃东西导致的虚弱。可是夫人的脉象不是一般的滞慢，恐怕已经是不详之兆。不知道夫人可有呕吐的感觉？”
    杜若点点头：“今早喝茶的时候吐了一回。”
    灵蛇脸色更加凝重，一字一句极其残酷：“此症因不愿意进食引起。起初是不愿意进食，或者进食量极少，到后来就是不能进食，若是强行进食则呕吐，最后活活饿死，无药可治！”
    “不可能！”文谦难以抑制地否定掉灵蛇：“她怎么会无药可治？灵蛇，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我要丫头好好活着！”
    杜若柔声安慰文谦：“这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不进食吗？我吃东西就是了。”
    文谦道：“来人，上膳。”
    玉兔赶紧叫人上饭菜。不一会儿，青儿红儿就端着几样清粥小菜进来。文谦亲自喂杜若吃了几口小米粥，杜若一一吞下，才吃了小半碗，胃里一紧又全部吐了出来。杜若不相信，又接着吃了下去，一连三次，都全吐出来。
    屋子里的人脸色都凝重起来，黑龙轻轻握住灵蛇的手。司空纯甚至轻轻哭了出来。
    杜若用力拉着文谦的手，厉声喊道：“文谦，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文谦连声道：“你不会死的，丫头，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刚是不是说要吃醋吗？来人，快拿醋来。”
    杜若忍不住笑了：“文谦，我说的吃醋是有一个故事的。”说到这里，就禁不住地咳嗽起来。等她缓过气，就闻到一阵酸味，青儿将醋拿来了。杜若吞了吞口水，就将送到面前的醋喝了几口。神奇的是，喝了几口醋，她反而觉得肚子饿起来，便又和文谦道：“再去拿一些粥来，我还想吃。”
    玉兔说：“正好，我刚才叫厨房给我煮了一锅珍珠粥，想来应该煮好了。纯儿，去给夫人端来。”
    杜若忙说：“不必了，就要刚才的小米粥。”现在她一听到华丽的菜肴就一阵恶心。
    文谦说：“还不快去拿来！”
    司空纯和青儿都一起出去。
    杜若吃了一小碗小米粥，竟然没有再吐，而是昏昏沉沉地睡去。待杜若睡着，文谦才离开杜若的房间。
    文谦出了院子才问：“灵蛇，你给我仔细说说夫人的病。”
    灵蛇说：“夫人的病是由于长期进食不足，造成五脏虚弱。一般常见的征状包括：皮肤变得粗糙干裂、容易发冷、畏寒、心跳缓慢、身体衰弱、脱水、脸色苍白、忽喜忽悲，甚至还会晕倒。病情严重的话，会米水不进，直至衰竭而逝。”
    文谦问：“如何救治？”
    灵蛇为难的说：“这个病，药石无灵。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让夫人开心，千万不要让她生气或伤心，按时进食。如果命不该绝，身体会慢慢复原。现如今若是给夫人吃药，只能适得其反。”
    文谦向玉兔说道：“吩咐下去，不许惹夫人生气。”
    玉兔点头道：“这个自然。”
    文谦又道：“我见丫头喜欢叫李寄的那几个丫鬟，叫她们来服侍夫人。黑龙和灵蛇把青儿红儿带去你们府里使唤吧。”
    “是”玉兔又恭谨地应了一声：“玉兔现在就下去叫她们收拾东西和灵蛇过去。”
    “不用，你和我来。”文谦叫住玉兔，和黑龙说道：“你们回去吧。”
    黑龙点头。
    玉兔跟着文谦来到地下根据地，心里忐忑不安。
    文谦问：“你跟了我多久？”
    玉兔跪下回答道：“五年。”
    文谦淡淡的说：“在黑龙和灵蛇的手下，还没有不说真话的人。我不想他们告诉我，玉兔，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玉兔楞在地上，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文谦冷冷的说：“我许你一生的锦衣玉食，但这一生可以还有几十年，也可以只有一刻。”
    玉兔哭着说：“门主，玉兔知错！玉兔昨晚吩咐青儿在夫人的茶水中下毒，假装是夫人同时用甘草和鲤鱼才不幸中毒身亡。玉兔谋害夫人，请门主处罚。”
    文谦沉声问：“为什么要下毒害夫人。”
    “因为，”玉兔顿了顿，仰起头：“玉兔不愿意看到门主有其它女人，更不能有夫人！”
    文谦默默转过身，想起杜若说的：但求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无论如何，是他伤了玉兔。他说道：“我没有许你的东西，你就不要多想。这次没有伤到夫人，我就不追究，若是再有下回，我决不饶你！过了年，你就回暗夜门去。”说完，拂袖离去。
    玉兔心里一片冰凉，他不回暗夜门而叫她回去，不是永远不愿见她了吗？脑子里闪现出一双邪魅的眼睛，她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
    睡了一晚，第二天，杜若的精神就好了很多。她在抱香和李寄的服侍下梳洗，因为两个丫环还不会盘头，她的头发就披散下来。拿着一只眉笔，她对着铜镜给自己画眉。突然想到倚天屠龙记里面张无忌给赵敏画眉的情景，便问李寄道：“文谦去了玉兔哪里？”
    李寄道：“大人一早就去给夫人熬粥，现在怕是准备来了吧。夫人，你不知道，刚才我怕大人不懂烧火，就跟着去看了。谁层曾想到，大人烧火煮粥，可是顺手的很呢。”
    正说着，就见文谦自己端着一个盘子进来，上面是一碗热腾腾的粥。文谦眉开眼笑地过来，替杜若梳头：“醒了，肚子饿了没？”
    杜若仰头道：“刚起来，文谦，我要你帮我画眉。”
    文谦接过眉笔，笑着说：“好，待我给你画一个柳叶眉。”说着，细细地给杜若画眉，不时停下来看看两边眉毛是否对称，十分认真。
    杜若满心幸福地看着文谦。这个养尊处优的门主愿意给她画眉，堪比张敞画眉。
    画好眉，文谦轻声哄杜若说：“粥要凉了，先吃点粥吧。”
    杜若笑着说：“你煮的粥，能不能吃还不一定呢。”
    文谦舀了一调羹，送到她面前：“你试试看，如果不合你口味，我再重新给你做。”
    杜若乖乖地吃完这一碗粥，拉着文谦的手说：“文谦，你教我写字，弹琴吧？古代的女子都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我什么都不会呢！”
    文谦顺从地答应她：“这个当然好，等你的身子好点，我就教你。”
    杜若不依，撒娇地说：“我的身子很好嘛，现在就教好不好嘛！”
    文谦点点头，吩咐抱香和李寄铺纸磨墨，手把手地教起杜若写字。
    才写了几个字，杜若就觉得兴趣不大，毛笔软软的，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她眼珠一转，道：“文谦，过两天就是春节了，我们来写春联好不好？既不乏味又应景。”
    文谦本来就没有要杜若写，就顺着她说：“好。你说，我写。”
    杜若就信口说起来：“上联是：上上下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添一岁，下联是：家家户户说说笑笑欢欢喜喜同过新年。横批：万象更新”
    文谦用小楷录下，笑道：“要说这个春联是出自一个字都写不像样的人，怕是不会有人相信。丫头，有时候你像是饱读诗书，有时候却又是连最基本的礼节也不知道。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杜若笑着说。
    在文谦的精心照顾下，杜若的身子一天天好起来，按时进餐，直到除夕这天。
    除夕这天，杜若亲自下厨，和一帮丫环们一起和面包饺子，一边包还一边给她们讲一些小故事。说说笑笑间，文谦进来。他并没有斥责一帮丫环，而是自如地坐在杜若旁边，也拿起一张饺子皮，笨手笨脚地学起包饺子来。
    杜若浅浅一笑，手把手教文谦包饺子。
    傍晚，杜若更是叫了府里所有的丫环们都来到大厅里面吃饺子。因为是过年，府里头到处张灯结彩，十分喜庆。杜若也穿上一身大红的棉袄，在烛光下连脸上都多了一抹红色。大厅里摆了几个大桌子，丫环们都随意地坐着，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比着谁的衣服漂亮这类的话。
    杜若依偎在文谦的怀里，笑着看着大厅里的丫环们。看了几遍，发现不见了玉兔和司空纯。这时候，她才想起来有好几天没有见到玉兔和司空纯，便问：“玉兔和纯儿怎么不来？”
    抱香也说道：“是啊，这几天，我都没有见过玉兔夫人和司空姐姐。”
    文谦笑着说：“丫头，你不是不喜欢见到玉兔吗？”
    杜若笑道：“后来我想过了，当初我真是太过了。要是我见到一个病人走路不方便，我也会过去扶一扶。文谦，我那时候吃飞醋，也太不懂事了。”
    文谦释然一笑：“你要她们来就叫抱香过去叫就是了。抱香，你去请玉兔来。”
    杜若起身道：“我给你讲讲吃醋的故事吧。”
    文谦点头。
    杜若说：“贞观年间，唐太宗为了笼络人心，要为当朝宰相房玄龄纳妾，房玄龄之妻出于嫉妒，横加干涉，就是不让。太宗无奈，只得令大臣之妻在喝毒酒和纳小妾之中选择其一。没想到房夫人确有几分刚烈，宁愿一死也不在皇帝面前低头。于是端起那杯“毒酒”一饮而尽。当房夫人含泪喝完后，才发现杯中不是毒酒，而是带有甜酸香味的浓醋。从此便把“嫉妒”和“吃醋”融合起来，“吃醋”便成了嫉妒的比喻语。”
    文谦大笑：“原来你说的吃醋不是真的要吃醋，而是嫉妒啊！”
    杜若红了脸，却又道：“若是我是房夫人，我也愿意吃醋。”
    这时，玉兔和司空纯进来，两人皆是一身素衣，在满室的红色中分外显眼。玉兔更是穿着一件纯白的裘，其华贵美艳，令人注目。玉兔盈盈下跪：“玉兔见过门主，夫人，祝门主和夫人安康长寿，白头偕老。”
    杜若上前扶起玉兔，带她到附近的一个桌子：“玉兔，你不用多礼，坐下吧。”
    玉兔欠身坐下，并没有再说话。
    司空纯笑道：“凡是夫人在的地方，就是最热闹的。夫人，现在又有什么热闹呢，纯儿来迟了，没有听到呢！”
    这时，丫环们端着煮好的饺子上来，杜若笑：“等会儿吃了饺子，还有更热闹的呢！”说着，也挤到大桌子前拿饺子。拿到一碗饺子，杜若并没有自己吃，她看着大家都吃得热闹，就自己要了一个食盒，将饺子放进去，给还在病中的夭夭送去。
    文谦也悄悄跟上来，替她披上一件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