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掠地

“老板，纪小姐从公寓里搬出去了，所有物品都已经拿走。”
    “老板，陈戈说他看见是天华企业曹先生的车把纪小姐接走的。”
    “老板，纪小姐和曹先生已经离开中国了，听曹氏的员工说，曹先生是要去英国举办婚礼的。”
    “老板，英国那边传来消息，纪小姐和曹先生的婚礼定在……”
    “够了！”程绍均打断梁小盈的话，右手撑着头，闭了闭眼睛，然后不停地按着太阳穴。
    “老板……”
    程绍均怒道：“我说了不要再听！”
    梁小盈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我是想提醒老板，今天是你和张小姐订婚的日子……”
    程绍均抿着唇，沉默良久，站起身道：“走吧。”
    梁小盈犹豫道：“老板，你不用洗个脸刮个胡子什么的吗……”
    程绍均闻言看了看镜子，镜子中的自己脸色极差，胡子拉碴，要不是穿着件干净的衬衫，走到大街上都能被当做流浪汉了。
    他去洗手间稍作整理，出来后程绍均还是程绍均，但身形消瘦了一大圈，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憔悴。
    这一天，距纪飞扬离开，刚好一个月。
    一个月中，程绍均不断听闻纪飞扬和曹烨的消息，心中又是懊悔又是无奈。为什么命运要安排下这么相似的局面，他让她受伤，他带他离开。
    只是这一次，或许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程绍均在订婚典礼开始前的半个小时到达，宴会厅已经是人满为患，受到特别邀请的记者们一见程绍均进来，顿时一阵鼓舞躁动，快门声不断。
    白色的长桌上，程闻和程夫人已然落座，程一菲陪伴在母亲身边，就连大姐程一熙也专门从国外回来，与丈夫和小儿子坐在不远处的贵宾席。
    所有人都已经到齐，去接张嘉茜的车一到门口，订婚仪式便可以开始。程绍均走到最中间坐下，他出门的时候没有换衣服，但平常的衬衫已然可以衬托出他身上散发出的卓然贵气。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一派淡然的样子，放佛订婚与他而言不过小事一桩，但熟悉他的人已然发现，那双眼眸中，无形地透出慎人的光芒。
    程夫人悄声提醒，“绍均，你笑一笑，别板着张脸。”
    程绍均微微点了点头，但神色微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预计的时间越来越近，但是张嘉茜还没有到，就连他的父母也都还不见踪影。
    现场的气氛逐渐变得焦躁，有没耐心的人私下在问：“怎么准新娘还不到？”
    程绍均恍然不记时间，但也已经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这时候梁小盈走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程绍均脸色虽然只是微变，但放在桌子下的手，在一瞬间骤然握紧。
    他站起身，对着满座的宾客，只说了四个字，“订婚取消。”
    然后，不顾众人的疑问和二老的惊诧，径直走出了大门。
    冯家花园。
    张嘉茜将一台小型的笔记本电脑交给坐在对面的人。
    这个人，正是比冯奇小十多岁的弟弟冯正，冯韵文极为讨厌的叔叔。
    冯正打开电脑，一翻检查之下，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好！做得好！有了这些，看程氏还不被我整垮！”他笑得一脸阴险，“哼哼，到时候，看我哥哥还能把持冯氏多少天！”
    张嘉茜笑道：“冯奇这人向来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明着什么事都让你来，实际上，所有好处都给冯韵文了！可人算不如天算，现在他的宝贝儿子说死就死了，日后冯家还不都是你的。”
    冯正合上笔记本，一手摸上张嘉茜的大腿，色迷迷地低声说道：“不对，是我和你的。”
    张嘉茜柔媚地笑笑，娇嗔道：“为了你，我可是费尽心机拿到的这个！连怀孕流产这种事情都编出来骗人家老太太了！”
    “哦？程家那么精明，也会上你的当？”
    “我只不过是正好捏住了他们的软肋，甚至老太太还和我一起骗程绍均，让他内疚得不得不和我结婚。”
    冯正笑道：“你放心，程氏一到手，你就是我冯正唯一的太太。”他突然又转变了脸色，阴沉沉道：“至于程家那对父子，哼，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张嘉茜维持着笑意，但已然微微有些撑不住，咬了咬牙，心道：程绍均，这是你逼我的！她很早之前就已经看出来程绍均心里只有纪飞扬一人，说什么都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早在纪飞扬与程绍均彻底和好之前就开始谋划。她一面接近心有所图的冯正、一面假装对程绍均一心一意，在骗得程夫人的信任之后，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程绍均房间的钥匙。
    既然自己当初根本不是因为爱才留在程绍均身边的，现在发现自己不可能再得到更多的好处，另辟蹊径又有何不可？
    她以为自己算准了一切，却偏偏没有想到，当真的这样将程绍均推入深渊只是，自己的心里竟然一下子空了半截。
    她爱程绍均吗？不！她不承认！沈临西之后，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存在值得她爱的男人！
    坏女人就坏女人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张嘉茜吐了口气，顺着腰上那只手的力量，将身体慢慢滑了过去。
    程绍均一出大门就给家里的佣人打了个电话，去他的房间看看他常用的笔记本是否还在，佣人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梁小盈一路小跑地跟出来，看到程绍均的脸色，要说的话顿堵在喉咙口，生怕一个字没说好老板就要把她炒了。
    看着老板的车子就要开走，梁小盈在最后关头还是来不及多想就冲了上去，啪啦一下扑在窗口上。
    程绍均只好停下车，冷声道：“你回公司等消息就行了。”
    梁小盈急道：“老板，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跟你说！纪小姐和曹先生的婚礼就在明天！你现在马上去英国的话，或许还来得及！”
    程绍均眉目一沉，下一刻，二话不说踩下了油门。
    半路上接到张嘉茜打过来的电话，程绍均接了，没有说话。
    那边传来张嘉茜略带尖锐的声音，“绍均，你肯定想不到会有今天，有没有后悔没有对我好一点？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程绍均面无表情道：“一次性把你要说的话都说完。”
    “为什么到现在你都能这么冷静，程氏就快要完了！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着急？还是你心里在乎的只有一个纪飞扬！但是我听说她就要结婚了，程绍均，到头来你什么都得不到！”她话锋一转，“哦，忘了告诉你，孩子的事情子虚乌有，自从纪飞扬出现之后你就再也没有碰过我，那天晚上即便喝醉了你都不让我脱你衣服。程绍均，或许你从来就没有想过我心里的感受，但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利用了我这么久，不介意我这么摆你一道吧？还有，冯正说了，如果还想给你们程家留点颜面，你就……”
    程绍均直接挂了电话。
    私人飞机十个小时的行程，中国和英国八个小时的时差，当程绍均到达这个名叫拉伊（Rye）的英国小镇之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
    这是一个中世纪的小镇，砖造房屋、石砌建筑，十分漂亮。而程绍均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去欣赏美景，他顺延着石板路将车子开到底，见到了前方那座小小的石砌教堂。
    一天一夜没合过眼，又加上刚下飞机，程绍均现在看出去都觉得眼前的东西模模糊糊的。听到教堂中隐约传来音乐，他快步往里走去。
    在门口的时候程绍均被一个修女拦下，用英文告诉他里面正有一对新人在进行婚礼，他不应该随意闯入。
    程绍均连解释都省了，直接绕过修女往教堂里面跑进去。
    音乐越发清晰，不是熟悉的结婚进行曲，而是这个小镇的民谣，平淡却充满柔情，朴实无华的质感，几乎勾起人心中最最柔软的地方。
    程绍均进入教堂正中央，打开那扇门的时候，看到了神色和蔼的神父，和坐在一旁安静聆听的曹烨。
    “飞扬呢？她在哪里？”
    曹烨看着他，一身落魄，满面憔悴，心中终于起了一点小小的快意，看着程绍均道：“你应该庆幸，看到的不是我牵着飞扬的手在听祷告。”
    程绍均沉着声，重复：“告诉我她在哪里！”
    年迈的神父看着这个突然闯入、满面焦虑的年轻人，一下子便知道了他的来意。他和蔼地笑着，缓缓说道：“在这个小镇风景最美的地方，早有人传下了神的谕旨，愿你们都能得到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