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桃秾李

第22章


  安诚先跟谨年打了声招呼,带着他一贯的从容淡定:“柯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谨年亦是彬彬有礼地同他握了手:“安先生,好久不见。”
  两个男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安诚才跟忻颜打招呼:“你好,陆小姐。”
  陌生的口气,陌生的表情,仿佛他们只是刚认识不久而已。
  忻颜却静静地看着他,叫了声:“安诚。”
  不是安先生,也不是安总,只是那么简单的一声,安诚。
  那一瞬,安诚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什么,她没有捕捉到。只是他的表情瞬间又变得不屑一顾,甚至有几分讥讽:“陆小姐别来无恙。”
  忻颜垂了眼。心里的痛楚,像潮水一样涌来,快要将她淹没。她实在是演不下去了。
  她最想说的是一句,安诚,我很想你。
  却不能。
  片刻后,她又抬起头,挽着谨年的胳膊,温柔地一笑:“我很好,多谢关心。”又对谨年说,“我想去吃点东西,我们去那边好不好?”
  谨年低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好。”
  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才想起来,刚才竟把吴语芊完全地忽略了。
  走远之后,忻颜松开了谨年的胳膊。一脸倦意,好像刚才那场戏,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谨年看着她的样子,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强压着怒火问她:“不是想吃东西吗?”
  她自嘲地一笑:“算了,被恶心地吃不下了。”
  谨年扳过她的肩膀,皱着眉:“忻颜,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抬手,替他整理了领带,又淡淡地说:“谨年,这句话我最应该问你吧。我都按照你想的做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我……”谨年一怔。
  许久之后,他微微叹了口气:“我要你一心一意地待在我身边。”
  她冷漠地笑了:“只有这个是不可能的,谨年,我心里爱的是别人。”
  (二十)无底的黑洞
  安诚看着忻颜挽着谨年离开的背影,攥紧了双拳。他多想冲上去,将眼前那个画面撕个粉碎。
  语芊挽上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轻轻唤了声:“安诚?”
  他这才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胳膊,和语芊拉开了适当的距离。她身上的香水味道太重,他不喜欢。
  他说:“我出去抽支烟。”
  这些日子,烟和酒已经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语芊温柔地说了句:“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不过,你还是要少抽一点烟,对身体不好的。”
  俨然已经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自居了。
  他仿佛是没听到,径自走出了大厅。
  靠在走廊上,他狠狠地吸着烟,一边在心里恨着那个女人。敢情她这是带着新情人来他面前示威了吗,偏偏他还没出息地想她想得快疯掉了。
  这几个星期,他试了各种方法想要忘掉她。拼命喝酒,拼命工作,拼命找女人,可他再怎么拼命,也拼不过记忆里的她的浅浅一笑。他越是对她恨之入骨,就越想她,想她的好,想她的不好,好像她已经印入了他的大脑里,怎么都甩不掉了。
  一支烟燃尽,安诚觉得心里烦得要命,又点燃了一支。
  刚吸了一口,一抬眼,烟雾缭绕中,他看见了让他朝思暮想的那张清秀容颜。
  酒红色的长裙及地,忻颜拖着裙摆,向这边走来,脚步有些费力。蓦地看见靠在墙边抽烟的他,她脚步一顿,尴尬地立在了走廊中央。
  两个人隔着不远的距离,相互对望。
  周围安静了半晌。旁边的喧哗热闹像是另一个世界,他们在这个世界,听得到血液流动声,也听得到彼此的心跳。
  下一秒,他熄了手里的烟,大步向她走去。
  用力扯住她的手腕,带向大门外,速度很快。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吭声,虽然他捏得她的手腕很痛,刚能走路的腿也很痛,可她只是默默地被他扯着走。
  也许潜意识里,是想他带她走的。
  走了几步,他终于发现异样,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你的脚怎么了?”
  她这才说:“刚取了钢钉,走路有些费力。你走慢点,我跟不上……”
  他看了她几秒,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走出酒店的旋转门,带到车上,关上了车门,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一路上有人侧目,他只当没看见,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绑架”她。
  在车上,他还没启动车子,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冷冷地命令道:“关掉。”
  忻颜看了眼屏幕上闪动着的谨年的名字,犹豫了下,还是按掉了。
  车子飞速地行驶起来。
  她问:“你要带我去哪?”
  去哪?
  安诚也不知道,他只是头脑那么一昏,就将她带出来了。
  于是还是冷着一张脸吼她:“你闭嘴。”
  她微微一怔,继而竟笑了起来:“安诚,你还是那么幼稚。”
  他的神色依旧冰冷,不苟言笑:“我在开车,你最好别惹我生气,不然出了车祸,咱俩同归于尽。即使你想跟我死一块,我可还不想。”
  她于是不再说话。头靠在车椅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嘴角却不知怎么的,不由自主地微微扬了起来。
  这是几个星期以来,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空气里很安静,也很温暖。
  过了一会,她突然笑了起来,说:“安诚,我们这算是私奔吗?”
  一声尖锐划破了空气。
  车子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她,神色难辨,淡淡地说:“我不想强迫你。如果你不愿跟我走,你可以现在下车。”
  一时间,空气里安静了片刻。
  半晌,她微微一笑:“我这不都跟着你走了吗。”
  他先是一怔,继而眼神中露出些许欣喜,又重新启动了车子。
  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
  忻颜不让他握,道:“你好好开车。我还真不想跟你死一块。”
  他轻笑一声,反驳道:“跟我死一块好处可多了,超豪华别墅墓地,装修精美,还配有花房,音乐喷泉,英式管家,你还不乐意?”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似乎两个人原本远离的距离,就这么一步跨了回来。他们还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开玩笑,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车子眨眼间越行越远。
  忻颜心想,就这样不顾一切地跟他离开,可以吗?
  没过多久,谨年发来一条短信。
  “陆忻颜,你敢逃。”
  忻颜看着那几个字,幡然觉醒。
  心一点点地凉了下来。
  她不可以。
  安诚问她:“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
  “安诚,”忻颜轻轻开口,看着车窗外,“谨年在等我,停车吧。”
  又是一声尖锐,车子蓦地停了下来。
  安诚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看着她,神色中有些受伤:“忻颜,你不是愿意跟我走了吗?”
  她仍是望着车窗外,口气淡淡:“刚才想,现在又不想了。”
  说完,她就打算推开车门跳下车,谁知手刚放在车门上,身子就被安诚扳了过去,他扣住她的脑袋,俯身吻了下去。他们都渴望彼此太久了,像是思念一下子被引燃,将所有都理智烧成了废墟。他的双唇带着火热的温度,狠狠地撕咬着她的,似是惩罚,更似是期待她热烈的回应。她慢慢地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和他唇齿相交,跟着那团火一起灼烧了起来。
  安诚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她蓦然惊醒,推开了他,平复着气息。
  唇色已然是似火一样娇艳。
  安诚看了眼手机屏幕,是语芊打来的。他没有接,径自挂断了电话。
  他扯着忻颜的胳膊,生怕她就这么离开,一字一顿地对她说:“陆忻颜,我这辈子就这么回头找你一次,所以我问你,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错过了这次,或许就是一辈子。
  忻颜沉默了许久。
  仿佛是时间静止。
  只是彼此的呼吸都太清晰,她听得到,也感受得到。
  最后,她慢慢地抽离了自己的手,像是慢慢浇熄了那团炽烈的火焰。
  半晌,安诚听到她淡淡地说:“安诚,我们之间结束了。时间不早了,我真的该去找谨年了。”
  他的心,从高空狠狠摔落,碎了一地。
  甚至将碎片全都捡起来,也拼不完整。
  他颓然地闭上眼睛,又睁开,松开手,亦是淡淡地说:“那就这样吧,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找你了。你下车吧,忻颜。”
  她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发动了车子,从她身边扬长而去,眨眼已经消失不见。
  她这才落了眼泪,大片水泽从眼角溢出。
  穿着昂贵的礼服,走在空旷的街道,在这个夜晚大概没有比她更特立独行的了。
  忻颜半夜才回到谨年的公寓。
  他开门后一脸的怒气,然而看着她哭花了妆的一张脸,默然一怔。
  最终将所有的怒气忍了下去,将她拥进怀里,轻抚她瘦弱的脊背:“你回来就好。”
  忻颜却从他怀里挣脱,淡淡说:“我去洗澡。”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楼上慢慢走去。
  红色长裙逶迤,像是盛开的一朵罂粟花,是那么艳丽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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