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沉吟

最近办公室气氛很紧张，总编办公室总有编辑和美编进进出出。最近的关琴也很奇怪，总找借口往总编办公室跑，一天也好进出好几次。
    眼看着两个美编愁眉苦脸的走出了办公室，关琴端了杯咖啡进去，林雯也跟了进去。
    程可航手头上一堆事，连头都懒得抬，问：“你们又有什么事？”
    “给你泡了杯咖啡。”关琴这些天替程可航端茶泡咖啡送报纸，极尽狗腿之能事。
    关琴放下杯子，还准备赖着说两句话，林雯先插口道：“主编，她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估计对你没安好心。你不用管她，交给我就行。”
    这个林雯措辞真是……一针见血。
    关琴被人看穿了小心思，只会结结巴巴地否认：“不是，我…我没不安好心…我…”
    林雯拎着她的后领口就往外拖。
    程可航却突然发话：“你们来看看这几个版面怎么样？”
    得蒙主编召唤，关琴挣脱林雯，三两步就挪到主编身边。
    程可航将电脑桌面上的五个版面设计挨个打开给她看，关琴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挨近了程可航，本想看清版面的，却只呆呆地看着程可航。
    这人真是好看又耐看。
    林雯俨然一副保护主编大人的女骑士，将关琴拽到一边，自己站到她和程可航之间。
    程可航右手轻轻扣了扣桌面：“问你们怎么样呢？”
    关琴和林雯还在推推搡搡，听到问话，两人同时指了一副花里胡哨的版面，异口同声：“这个看起来好。”
    程可航不得不给了她们一个“really？”的眼神。
    被程可航质疑了审美品味的两个人暗搓搓地退出办公室，关上门之前，林雯用手指戳了戳关琴的头：“你还真起了贼心，没看到外头这些比你资格老的妹子都在觊觎着主编么？她们还没动手呢，你倒先蹿起来了。”
    程可航正端起咖啡杯，闻言抬头朝办公大厅看了一眼。
    我擦！办公大厅的一众女记者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总编办公室。
    受惊的程主编忙放下咖啡杯，走到玻璃墙边，将百叶帘拉上。
    《宁城今报》每周三有一个全体员工必须参加的例会，主要是策划周末的特别版块内容。这次例会上，在特别版块敲定后，员工懒懒地准备散会时，程可航将所有人都留了下来。
    他坐在会议桌上首，巡视众人，站起身来，沿着会议桌边走边说：“我来今报已经有一段时间，跟大家都算认识了，我有些话一直想问，大家对于今报未来的发展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才开始动真格了。
    报社所有人都知道集团将程可航派来是为了改变《宁城今报》的现状，可是这家伙了来了这么长时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于是，大家怀着各种心思又开始得过且过，不防程可航这时候刁难起来。
    这些人要有想法的话，今报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程可航停下来等了两秒，才继续往前走：“现在在宁城报业市场上，《宁城都市报》日发行量是五十万份左右，《宁城日报》还要多一些，大概有七十万份，《宁城今报》大家都知道，最好的时候不过三十万份。宁城有两百多万人口，在这种格局下，我们都该问问自己，《今报》到底还有没有发展空间？”
    所有人沉默是金，程可航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美术总监的肩膀。美术总监得到示意，带着两个美编走到会议室前头，打开投影仪，给所有人展示他们最近工作的成果。
    程可航就手在美术总监的位置上坐下来，心无旁骛地看着他们做演示。
    报社美术总监和两个手下的好日子在程可航上任的第二天就结束了，程可航搜集了国内外的各种报刊版面让他们研究，并让他们以每天出一个新版面的效率来工作。两个美编被折腾的要死要活不说，程可航还时不时丢过来一个别家报纸的最佳版面来寒碜他们，让他们羞得无地自容。
    然而，正是程可航不断的施压，负责美编的这三个人在这段时间内做了近二十种新版面，最终拿出来一套让程可航满意的排版。
    关琴看着美术总编演示的这套新版面，觉得眼熟，咦~这不就是那天她和林雯选的花里胡哨的版面设计么？只是好像改良过了。
    果然，这个新版面让所有人都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顾培涛带着探究的眼神看着程可航。
    美术总监演示结束后，程可航朝他点了点头，站起来问：“这就是今报的新版面，我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领导私自定下来了，再搞民主问下属意见，这事做得不够厚道。报社里有几个人对新主编意见挺大的，这事不正好给了他们说嘴的机会么？顾培涛正想说几句堵住那帮人的嘴，已经有人抢在他前头了。
    “这种风格不太适合我们报纸的定位吧，作为娱乐新闻的版式还行，整版报纸都是走这种风格，未免有失新闻的严肃性。”
    “这样的版面好像加长加宽了不少，能符合一般读者平常的阅读习惯吗？”
    “我认为还不错，图片多，标题字体大，看起来一目了然。”也有程可航后援会的夹在里面帮腔。
    “还有呢？”程可航继续问。
    “一直以来，我们的报纸本来在业界的诟病就是深度不够，这样的排版更重视形式而非内容，更要被同行取笑了吧。”
    程可航心里冷笑，都到这份上了原来还会怕人取笑？
    程可航再次绕到前头，双手撑在桌子上，眼里有戾气，说：“如今已经步入读图时代，生活节奏加快，大多数读者们已经没有时间或者说是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读报，除专题报道外，我要的版面绝不以信息量见长，而是突出大照片、大标题，我们要以简洁明快的形式告知读者最需要的信息，不需要他们费劲地去找。”
    “这样会削弱读者对新闻事件本身的关注，难道是要将他们导向浅阅读么？”
    程可航的回击并不费力：“图片化的版面设计在带给人们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同时也能加大人们对新闻事件本身的关注。”
    “那我们广告部怎么办？图片本身就多，还有我们发广告的版面吗？”广告部主任张胖子针锋相对。
    “新版面在原来报纸的基础上增加了半个通栏的长度，报纸容量也会增大，不管是新闻内容还是广告都有绝对的空间，报纸质量不会因为图片增多而下降，这点你放心。”程可航对所有质疑来者不拒，各个击破。
    所有人终于知道主编是有备而来的了。
    虽然还是有人不满意，程可航却也不需要他们的理解，他从着手调整版面开始就知道众口难调，这是他改变《宁城今报》的第一步，他没想过走回头路。
    程可航以一敌众，淡定从容，那种稳重里透着一股迫人的霸气，有人已经看了入迷。
    对于关琴这种怂人来说，很容易被这种气场全开的人吸引，那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另一种生存状态。
    一会议室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着这场拉锯战的后续发展时，关琴猛地站起来，伸出大拇指给程可航点了个赞，然后又鼓掌喝彩：“主编好样的！”
    真是丢死人了！程可航低着头走到关琴旁边，使劲把她按到座位上去。
    其他怀春少女估计受到关琴感染，也纷纷鼓掌：“主编好样的！主编真帅气！”
    那几个最先发难的人见程可航后援团人多势众，也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
    《宁城今报》的新版式就在程可航的“一意孤行”中定下来了，新版式面世第一天，发行量没增没减，但引起的热议到不小。新版式上市第二天，发行量直线上升，好评和差评各占百分之五十。新版式上市一周，《宁城今报》本身形成了一种热度，高水准的杂志化排版在国内的报纸里还是第一次出现，销售量有直追《宁城都市报》的趋势，这种成绩让竞争对手开始慌了。
    广告部的张胖子可乐坏了，以前求爹爹告奶奶才能拉到一个广告，现在广告部的电话响个不停。张胖子每天谈完了广告项目就来新闻部晃荡，嚷着要请程可航吃饭。
    顾培涛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瞿严吾说程可航是头狮子，的确，程可航霸气沉稳，眼光准，下手狠，行动快，这种绝对的执行力让他汗颜。
    一些业内人士还是很不屑，认为程可航太急于求成了。程可航对此不置一词，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今报的短板不是靠一个新版面就能解决的。
    然而，无论怎么说，程可航用一种最快的方式将《宁城今报》的名号给打出来了，他对瞿严吾有了交代。瞿严吾难得主动请客吃饭，程可航按约来到餐厅时，又有种被瞿狐狸坑了的感觉——这是一家素食餐厅。
    “您老什么时候改吃素了……”程可航一进包厢就问，第一眼却看见关琴双眼冒光地朝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