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沉吟

程可航邀姜叙去程宅吃顿饭，不过是想告诉程康尧，他只认姜叙，老爷子不必费心给他介绍那些家世显赫的女人了，姜叙却临时放他鸽子。
    或许他求婚的话真的吓着她了吧。
    廖言珍准备了一大桌子菜，程可航有些歉意，津津有味地吃了很多。从程宅出来，天已经擦黑，车子已经停在小区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了，他想了想，还是回到了报社。
    头版头条保住了关琴的碗饭，她尝到了甜头后就一直蠢蠢欲动的，还想做一篇大稿子。关琴正在抓耳饶腮在构思篇幅，程可航迈着大长腿进办公室，她赶紧迎上去，还没开口提“拜师”呢，程可航冷着脸她从身边走过。
    又被无视了……
    其他人都陆陆续续下班了，关琴盯着总编办公室死守阵地。程可航是工作狂么？一投入工作里就没了时间概念。关琴盯着他看，慢慢地眼皮开始打架。
    “嘭”…“嘭嘭嘭”…
    关琴从困顿中被惊醒，响声震天，呆了一会儿，大叫着往办公桌底下钻：“地震了！地震了！不得了，地震了！”
    程可航立即起身走到窗户边，报社对面的一个住宅社区门口，火光四射，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地震了…”
    某人蜷缩在桌底下，瑟瑟发抖，被程可航一把揪了出来：“带上相机，跟我来。”
    “去哪儿了…地震了，主编你快躲起来？”关琴拽着程可航的手又往桌底下钻。
    关琴今天算是撞枪口上了，程可航本来心情就不大好，见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气的大吼：“躲什么躲，给我出来！”
    关琴转头左右看看，地面很平，桌椅很稳，就她自己在发抖……不是地震。
    程可航丢了个白眼，匆匆往外跑，关琴来不及庆幸，拿起相机跟了过去。
    程可航赶到社区门口，见一处路面被炸开了，时不时冒出些小火花，路面多块花岗岩东倒西歪，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周围有人慢慢聚拢围观，附近交警赶过来疏散人群，关琴从人群里挤进来，问：“怎么回事？”
    程可航伸出手来拦着她，将她脖子上挂的相机拿到自己手上，对关琴说：“小区的住户和周边的商铺都停电了，你去采访一下他们。”
    “那这边…”
    “这边我来。”程可航端着相机不停地按着快门。
    关琴对“被照顾”的感觉很敏感，她看着程可航的侧脸有些出神。
    程可航边拍照边吼她：“快去干活啊，发什么呆。”
    关琴拉着程可航离爆炸路面远了些，说：“注意安全。”
    程可航将相机放下，转头看了看关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递给她：“去吧，放机灵点儿。”
    关琴绕过爆炸路面，往小区里跑。程可航拍了几张照片，也开始向路人了解情况，不一会儿四辆消防车赶到现场，随后燃气和电力部门也赶到了。程可航和关琴在人群里穿梭来去，用最快的速度了解这件事。
    回到报社，程可航让关琴导照片、整理采访资料，自己拿着笔记本坐在关琴旁边的位置上审稿。
    在关琴的视线瞄过来N次，程可航终于伸出了援手。
    “怎么了？”
    “地底电缆爆炸的原因是怎么个说法来着…”
    关琴采访了当时现场勘查的技术人员，爆炸的原因…好像是跟什么气体有关…那气体的学名是什么来着…哎~，她中学的化学考试经常徘徊在及格线的…
    “铺设在地下的电缆由于负荷过大，温度过高，产生了火花。窨井里，长时间封闭，形成了一定量的甲烷，遇到火花燃烧，引发了爆炸。”
    关琴仰着头看着程可航嘴巴启启合合，好像有点明白了。
    “写啊。”程可航一面对关琴就特别没有耐心。
    “主编…麻烦你再说一遍…”
    程可航最后只好自己动手，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电脑文档的光标迅速移动着，某人在旁边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见程可航往她这边瞧过来，关琴扯出个笑容，将手里剥开的糖果伸向他：“要不要吃悠哈？”
    关琴嗜甜和喜欢吃红烧大排这两点，程可航算是知道了，她办公桌上一个玻璃罐里塞满了红红绿绿的糖果，没事就往嘴里丢一颗，慢慢唆着甜味。
    程可航看了下时间，没理她，拿起手机拨了一个饭店的外卖电话。不一会儿，送外卖的小哥提着一个大食盒过来，关琴看着食盒上的五星酒店字样，乐呵呵地拿了一份今天的报纸垫在办公桌上，帮着外卖小哥一起摆盘。
    外卖小哥走后，关琴瞄着那些诱人的饭菜，程可航默然地看着她。
    “怎么了？”关琴咽了咽口水。
    “你就拿自家的报纸垫菜盘子？”
    “不可以的吗？”
    “可以，可以。”程可航懒得跟她多话了，继续埋头写稿子。
    “一起吃饭吧。”
    “我晚饭吃过了，吃你的去吧。”
    关琴未及慢慢细品那些好料好菜，用十来分钟一半填饱了肚子，收拾了剩菜剩饭和那张报纸，重新回到座位上敲字。
    程可航将主体部分写完，关琴也将采访内容规整完毕，程可航稍作修改，这篇突发报道就算完成了。程可航将文档保存好，关琴笑着对他伸出右手来。
    程可航瞅了她一眼，抱着笔记本往自己办公室走。
    关琴傻举着手，望着程可航的背影，嘀咕着：“不要high five一下吗？”
    “不要。”程可航很酷地回答道。
    第二天报社的人都在议论昨天晚上的电缆爆炸新闻。
    顾培涛端着茶杯在办公大厅里溜达，说：“小关最近表现不错啊，昨天晚上要是没你在报社，可就丢了这个新闻了。”他呷了口茶，“稿子我看过了，不错，没想到你也可以处理这种突发新闻。”
    上次是头版头条，这次是突发新闻，最近某人真是深受主编大人的恩惠啊，关琴终于明白，傅真为啥非让自己向程可航拜师。
    这天晚上，裴格开着一辆自家品牌的新款车来到报社，裴玛丽得知姜叙回来了，并且程可航被姜叙放了鸽子，就赶紧翘班来“安慰”程可航，非要拉着大表哥去酒吧借酒消愁。
    程可航有些烟瘾，却并不喜欢喝酒，但这几年酒量也在职场里历练出来了。陪着喝了两杯啤酒之后，就任裴格自斟自饮。
    裴格黄汤下肚，斜眼看着大表哥，“听说你想把姜叙带回去给老爷子看看，结果被放鸽子了？”
    程可航不屑：“你无不无聊。”
    裴玛丽很喜欢操心别人的事：“你们就这么耗着，什么时候是个头？真的不打算结婚了？一辈子她玩她的，你过你的？”
    裴格老气横秋的跟他谈人生，程可航不想听他啰嗦，反击道：“那你呢？你那位……”
    “呵呵，别转移话题啊，这不说你呢嘛。”裴格闷了一大口酒，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尿遁了。
    程可航拿起外套要走，看见关琴趴在离他不远的吧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调酒师调酒。
    擦，真是阴魂不散。
    程可航从她身边走过，小心翼翼地隔了个安全距离，却还是被关琴一把拉住。
    “主编，你考虑好了么？”
    那天做完那篇突发报道，程可航送关琴回家，她一路上还是唧唧歪歪说拜师的事，程可航沉默不语，她自己说的也没劲头了，蔫了吧唧地下了车。程可航将车掉了个头，打开车窗，对着垂手而立向他告别的关琴说：“我考虑考虑。”
    关琴呆是呆了点，但朽木还算可雕，程可航留意她在事发现场的采访，并不算太差，只是她天性胆子小，在陌生的环境里容易露怯。比起专业训练，这个小姑娘需要磨练的是处世的勇气和经验。
    关琴得了那句“考虑考虑”，不用傅真来催她，自己就天天积极主动地打探程可航考虑到哪一步了。下班的时候，见程可航坐上了裴格的车，她赶紧打了辆车跟到酒吧来。在跟踪人这方面，关琴现在可以去做娱记了。
    程可航叹了口气，自认倒霉，正想答应她算了，突然有人喊：“小记者！”
    关琴一回头，原来是那个骗子！裴格出现的真不是时候。
    关琴只装作没听见，继续眼巴巴地等着程可航点头。
    裴格是被捧大的，除了程可航母子，还没有不待见他呢。他走到关琴旁边，伸着两只手将她一头卷毛抓的更乱：“叫你呢，怎么不理人？”
    关琴皱着眉翘着嘴：“别弄乱我的发型！”
    关琴不让裴格动她头发，裴格动的更起劲。程可航由着他们闹，坐下来打了个电话。
    裴格问：“你找程可航什么事儿啊？”
    关琴心里一动，冲裴格招了招手，裴格乖乖的低着头，凑到关琴旁边，两人一搭一唱地说着悄悄话。
    裴格听完关琴的拜师心路历程，转身看了看正在低声打电话的程可航，拍了一下大腿，也是心里一动。
    裴格问酒保要了杯白兰地，递给关琴。
    “程可航，听说这个小记者一直想拜你为师，我帮你做个主，就答应她了。”裴玛丽热心的帮着牵线。
    关琴得了裴格一个眼神，向前走了几步，举着酒杯向程可航鞠了个躬：“师父在上，请受徒儿这杯拜师酒。”
    程可航收了电话，嫌弃地看了看关琴和裴格，站起了，接下了酒杯，随手放在吧台上，说：“抬起头来。”
    关琴抬起头，程可航神色认真，问：“你知道这个圈子是讲究师承的吧？”
    关琴不明所以。
    “别让我太掉价，知道了么？”程可航说完这句话，就迈着大长腿往外走。
    关琴急着要追上去，被裴格一下拉住了：“还追什么追啊，程可航这是答应收你这个徒弟了。”
    “真的？”
    “真的。”
    “那…程可航就是我师父了？”关琴喜眉笑眼的。
    裴格体会到了助人为乐的喜悦感，也是眉飞色舞的：“那当然了。喂，我帮你成了事儿，你怎么感谢我？”
    关琴手伸进口袋里，弯着腰，扭着脚踝，不好意思地笑着：“要不请你吃顿饭……”
    她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丢下裴格就往外跑，裴格在后面喊：“跑什么啊？”
    关琴回头答道：“我有东西要还给我师父。”
    关琴追到了酒吧门口，见程可航正坐上一辆车，关琴正要开口喊他，却看见他笑着吻了下开车的女人，一个五官漂亮气质出众的女人。
    关琴愣神之间，那辆车迅速离去，她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
    录音笔那晚做突发新闻时，程可航给她的。关琴回到家，发现包里多出一支录音笔，才想起来没有还给程可航，她睡前无聊，便从头到尾听了一下里面的录音，却意外听到了程可航自己录的一段话。
    是夜，关琴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