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沉吟

12 找一片星空来仰望


美术馆之行的第二天,程可航将一堆彭圭的资料交给关琴,让她去做个人物专访。
    果然,师父和她之间才不会发生“画展约会”这样浪漫的事情,程可航带她去美术馆,不过是为了采访做准备工作。
    说起这个画家彭圭,最近也是中美两国的新闻热点人物。彭圭艺术天分极强,作品被世界各大美术馆收藏,现在一幅作品在拍卖行的价格已经飙到千万美金。今年年初,他从美国来到中国西南的一个小山村,一待就是十个月,过了签证期限也不愿返美,想法设法留了下来,给当地学校的孩子们上美术课。作为志愿者免费给孩子们上课是好事,但彭圭经常带着孩子们集体消失,引发学生家长的担忧,甚至有人不准彭圭在当地继续执教。这边彭圭在国内闹得热热闹闹的,那边彭圭的美国妻子在媒体上指责他抛妻弃子。舆论哗然,难道这个彭圭要做当代的高更么?
    关琴接到任务,很明显不是太乐意。上次是去县城,这次是去山村,还是一个山高水远的山村,而且这个采访对象很难搞……
    关琴很没有信心:“师父,这个画家拒绝了不下十家的媒体采访了。”
    “我知道。”
    那就是自己找钉子碰么?
    “我要的就是独家报道。”程可航说的理所当然。
    《宁城今报》的新版式大获成功之后,程可航马不停蹄地着手抓报纸的内容。前些时候,程可航挖墙脚挖到了新闻界的一个鬼才,两个人联手密谋新闻内容改革,随时随地强调“独家”和“独特视角”。
    报社记者已经被逼成半疯魔状态。
    程可航说要独家人物专访,关琴只能唯命是从。
    关琴坐了3个小时飞机,又在很多急转弯的山路上颠了5个小时,到达那个一年四季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时,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当地热情的老乡带着关琴找到了大画家彭圭住的民居。
    彭圭当时正在门口倒洗脚水,关琴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后,彭圭发扬了一下艺术家的傲慢态度,说:“小姑娘,如果你们报社非要采访我的话,让你们主编亲自来吧。”
    乌漆抹黑的夜里,关琴灰头土脸蹲地在村口,给程可航去了个电话:“师父,我求了他两个小时,他就是不搭理我,你快过来吧。”
    翌日,关琴坐在彭圭家门口,低着头,手里拿着树枝,在泥土地上乱画。一双黑色的鞋出现在她面前,她眯着眼,抬起头,逆光里的程可航,再看一次,真是要命的帅啊!师父在舟车劳顿之后依旧风度翩翩,只是看她的眼神怎么有点嫌弃的样子。
    关琴咧嘴、蹦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紧紧地握着程可航的手,说:“同志,你可总算来了 。”
    彭圭态度很硬,程可航来是来了,可他没有一点接受采访的意愿。程可航也并不着急,跟艺术家耗耐心。彭圭去采风,他也跟着去。彭圭去山村里唯一的小学上美术课,他和孩子们一起听课。在小山村里等了两天,程可航全当在这种景色宜人的世外桃源休假。
    反倒是关琴有点沉不住气了,她师父怎么能被人这么无视!
    程可航对她说:“心里憋闷的慌吧,耐着点性子,这才刚开始呢。”
    这天下午,几个当地人急急忙忙地来旅馆找程可航,说彭圭带着三个孩子又消失了!
    看着程可航不由分说跟着那个当地人往外跑,正在逗狗的关琴也屁颠屁颠跟着去了。
    当地人领着程可航和关琴沿着一条并未修缮好的陡直的山路山上爬,关琴看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山顶,有心无力。
    “师父,你确定他带着孩子来这儿了吗?”
    “应该是。”
    昨天彭圭上课,问孩子们有没有愿意跟他上山写生的,小家伙们玩心都很重,但大概都被父母和其他老师告诫过,一个个沉默是金。大概是有几个小孩调皮些,跟着彭圭上山了。
    这座山大约峰高最多不过150米,但山路难走,灌木丛很扎人,很多叫不出名字的飞虫围在身边蜇人。到了半山腰,关琴就已经累得走不动道儿了,她本来体质就差,程可航让她留原地,她一个人又胆小害怕,程可航只好牵着她爬了到了山上。
    彭圭果然带着三个孩子在山顶的一块空地上作画。当时夕阳西下,漫天晚霞,山上松柏苍翠,远处湖光潋滟。三个孩子拿着水彩随心所欲地往画布上涂抹着,彭圭拿着画笔,弯着腰,时不时在三个小家伙画作上补上画龙点睛的一笔。
    那副画面可真美好。
    但是几个当地人一看到彭圭,就冲上去要揍他。程可航没预料到这种状况,情急之下拦在彭圭身前,挡住了一个男人的拳头:“有话慢慢说,没必要动手。”
    那人又急又气,说:“你不知道,我们这些家长好话歹话不知道说了多少了,让他别带着孩子一声不吭的消失,这里的山路还没修好,孩子得多危险啊。”
    见那人放下了拳头,程可航看着彭圭,彭圭丝毫不在意,反而看向那三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孩子,然后慢慢蹲了下来,将画架、画笔和颜料收拾进背包里。
    连续徒步4个小时,一帮人累得精疲力尽,关琴回到旅馆,吃了碗热腾腾的鸡丝面后,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可是,肚子一喂饱,关琴就觉得不对劲,她到卫生间对着镜子一照,脸上脖子上手上冒出了一些红点点,应该是山上的虫子蛰的。当时着急找孩子,没太在意,现在闲下来,才觉浑身发痒。
    程可航见关琴房间门开着,敲了两下就走了进来,看见关琴歪着嘴在挠痒,将一支脱敏止痒的药膏递给她:“擦擦吧。”
    最近师父真是贴心的令人发指!
    关琴维持着一只手背在脖子后挠痒的动作,望着程可航一动不动。程可航在她旁边坐下,打开药膏的盖子,问:“是我帮你擦,还是你自己来?”
    关琴一时不知道朝哪儿看,慢吞吞接过药膏,说:“谢谢你师父,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
    话还没说完,彭圭走进来,直截了当地对程可航说:“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你要采访的话就来我住的地方吧。”说完,双手插着口袋就溜达出去了,留下程可航和关琴面面相觑。
    关琴被关在工作室里,单独面对彭圭的时候,心想她师父前一刻的怜香惜玉都是假象咩?
    彭圭翘着二郎腿等着关琴做采访,刚才程可航特意跟他打招呼,要是采访做得不好,请他担待点儿。小记者果然太嫩了,做采访时眼睛只敢盯着自己手里的采访提纲,连看都不敢看他。好不容易按部就班地将准备的问题都问完了,彭圭问她:“我有那么可怕吗?平常也是这么做采访的?”
    关琴双手交叠,羞愧难当:“这是我第一次做这么正式的单独面采。”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彭圭的扑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说:“没什么,你的那位主编用心良苦啊。”
    没等关琴采访回来,程可航简单洗漱之后,倒头就睡着了。睡得正香,一阵由轻至重的敲门声响起。程可航坐起来,睁着那双懵懵懂懂的眼睛愣了两秒,才去开门。
    门一打开,关琴就将手里的手电筒打开,对准了程可航那张还没睡醒的脸照,说:“我们去看星星吧。”
    关琴领着程可航来到星光点点的湖边,彭圭正在那儿作画,他站起来跟程可航握了握手,说:“这块地方留给你们,我去别的地方画去。”说完贼兮兮地对着关琴眨了下眼睛。
    关琴举起拳头,对他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说:“大画家加油,天亮之前一定要把星空画完,这样才能不留一点遗憾的离开。”
    彭圭走后,程可航抱着双臂,眼带笑意地打量着关琴,说:“看来你们聊得不错嘛,稿子应该能写好吧。”
    关琴拉着他坐在了湖边的草地上,叹了口气,说:“我觉得画家挺可怜的……他单纯的像个孩子,来到这里,喜欢上这里,就想留下来,就忘记了自己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了。看到学校里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就自顾自地想改变,没想到这里留不下他。社会舆论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他其实也并不太在意。师父,他是个好人。”
    程可航没有答话,头枕着双臂躺在了草地上。
    莹澈夜空,满目繁星,清辉了如雪。
    “三更半夜把我闹起来就为了看星星?”
    “嗯,画家说这里的星星最好看,只要是晴天,他每晚都会在这里看星星画星星。”关琴将手电筒放在膝盖间,下巴抵在手电筒上面,在这么美好的氛围里装女鬼。
    “你会看星座吗?”程可航的嗓音在这个寂静的夜空下显得很有磁性。
    “不会。”
    “你把手电筒关了,闭上眼睛。”
    关琴依言照做。
    “现在睁开眼睛。”
    关琴缓缓睁开眼睛,四周先是一片彻底的黑暗,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绝美星空。
    怪不得彭圭不舍得离开这里,在钢筋水泥的都市中待麻木了,看到此景不免都想赖着不走。
    关琴和程可航并排躺了下来,程可航伸出一只手来给她指了不少星座,关琴听着听着就走了神。
    程可航收回了手,问:“睡着了?”
    关琴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摇了摇头,开始碎碎念:“我大二那年去了阿维尼文的峡谷,想在哪儿看这世上最好看的星空还有日出日落。可是我运气不好,没想到碰上了大雨天,还碰上一个不知道是失意还是失恋的男同胞。可是多亏了他,我才死里逃生。那天是我法国签证的倒数第二天,没看到星空和日出日落,我就回来了……”
    程可航慢慢地坐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还在念叨的关琴。关琴意识到自己被程可航盯着看,很不自在,突然翘了起来,却猛地撞上了程可航的头。
    她闭着眼睛,龇牙咧嘴地揉着头。程可航将她的手拿开,自己帮她轻轻揉着。
    两人鼻息相闻,诡异的气氛在作祟。
    或许此情此景太容易让人忘情,程可航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关琴的唇瓣。
    她的唇柔软而温热,还残留了些刚吃过的糖果的香甜气味,程可航一手抚着她的后脑勺,不由得加深了这个吻,完全没觉察到此时的小伙伴已经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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