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沉吟

为了春运特刊，程可航小半个月没有休息好，这会子还要开长途，他有些疲乏。
    关琴很惜命，坐在副驾驶座上盯着程可航开车。一上高速公路，程可航稍微加了点速度，关琴心都吊在嗓子眼儿了，哇哇直叫，说“疲劳驾驶和超速驾驶都是极极危险的事”。
    程可航被曹严吾和傅真卖过一回，现在这个势头是也要被廖言珍卖了。虽然怪不到关琴头上，但他心里别扭着，从刚才开始就没给关琴好脸色，现在也懒得搭理她。
    程可航板着个脸，关琴终于看出他很不爽。
    “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飞机票和直达的火车票都没有了，廖阿姨打电话问我，我就照实说了，没想到麻烦你了。”她说话鼻塞声重的，前些天外采的时候真是冻透了，还是感冒了。
    车里空调暖气足，不一会儿关琴身上就暖回来，脱下了手套，叠好，打开一个抽屉式储物盒，将手套放进去的时候，发现储物盒里还有那支录音笔。
    关琴拿在手里玩了一会儿又放回原处，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巧克力来，剥了一颗送到程可航嘴边。程可航看着前方的路，见关琴将巧克力送到他嘴边，看了两眼，有些嫌弃地含在了嘴里。
    结果，关琴瓮声瓮气地抛来了一句：“吃巧克力能提神。”
    靠！这丫头是有多不信任他啊！
    程可航恨恨地将车转到最边上的一个车道，降低了车速。
    在接下来的行程里，关琴每隔半个小时就会喂师父一颗巧克力或者薄荷糖，程可航嘴里甜的快要吐出来了。程可航扬言要把她丢在高速上，她才消停了一会儿。
    程可航打开车载广播，广播里还在播着糟心的新闻，他看了看关琴，将广播调到音乐频道，法国香颂女歌手温情的低吟声在车里回响。关琴看着窗外，冬雪搓绵扯絮般往下落，远山近树都是寥落的景象，可是她只觉得好安宁。
    慢慢地，关琴眼睛睁不开来了，不停地打哈欠。程可航将车里的温度再调高了些，腾出一只手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关琴咕哝了两句什么，就沉沉地睡着了。
    程可航听着她微微的鼾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她最近也累坏了吧。
    车子进入齐市的时候，程可航叫醒了熟睡的人。关琴脸上红扑扑的，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满血复活，说：“呀，这么快就到了啊。”
    你明明睡了4个小时15分钟，好意思说这么快就到了么！
    开了这么久的长途车，程可航腰酸背痛的，从关琴身上把自己的外套扯过来丢到后座上，问：“现在你指一下路。”
    “好哒，师父，你先顺着这条路开，然后到了路口右转……”关琴眼见到了自己的领地上，心情好了不少，“哎，师父，先等等，你靠边停一下车。”
    程可航刚一停稳车，关琴就将车窗降下来，对着路边一个画个烟熏妆穿着皮夹克的朋克女孩喊：“特特，你回家吗？快上车！”
    朋克女孩看见是邻居家的怂姐姐，本来不想理的，没想到开车的是个男神级的大帅哥，二话不说上了车。
    朋克女孩一上车就趴在程可航的椅背上，开始搭讪：“哥哥你好，我叫沙玛……”
    “也叫杀马特，小名特特。”关琴插嘴。
    “滚！”对关琴毫不客气地骂了句，特特立马换了笑颜，对程可航说：“哥哥，你还没结婚吧，等我长发及腰，哥哥娶我可好？”
    程可航一个急刹车，车子往前一纵，特特顺势用双手圈住了程可航的脖子，关琴幸亏有安全带护着才没有撞到头。
    程可航掰开特特的手，冷冷清清地说了句：“在后面坐好。”
    特特竟然很听话，乖乖地坐到了后座上，嘴里却还巴啦个不停：“哥哥，你什么星座啊？喜欢摇滚吗？你……”
    程可航对关琴怒目而视，关琴已经后悔捎上这个小麻烦了，赶紧想办法转移特特的注意力：“小孩子别乱说话，你还在读书，别整天瞎想。”
    “你对着这个大帅哥，你没有瞎想过咩？”特特的感情史要比关琴丰富多了，她才不要听关琴说教呢。
    关琴倒真被特特问懵了，结结巴巴地说：“我瞎想？我瞎想…瞎想什么啊？”
    “想把帅哥扑倒啊。”
    额.……
    车子停在这个城市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一栋楼的楼下，程可航看向关琴，某人眼神躲躲闪闪。
    难道她真瞎想了？
    看到关琴带着一个气貌轩昂举止不凡的男人回来，一向波澜不惊的成氏夫妇也有点诧异。
    成赫让妻子给两个人准备了些吃的，关琴连声说“麻烦了”，一如既往小心谨慎地客套着。
    垫过肚子，程可航打算回宁城，关琴拉住他，说：“好歹休息一下再走吧，你现在一个人开车回去会很累的。”
    她一直絮叨疲劳驾驶有多危险，并不是有多害怕，而是真的担心程可航。程可航也确实累了，想等会在服务区休息，看关琴不安的样子，便留了下来。
    小徒弟在回来的车上睡得那么香，现在还算有良心，麻溜地将自己房间的床单被套都换了一套新的，调好了空调的温度，便让程可航睡一觉养养神。
    女孩的房间或多或少会有些梦幻的色彩，程可航连鞋都没脱，半躺在床上，掀了掀橙红色的被子，无奈地笑了笑。床头柜上的台灯是百合花造型的，旁边有两幅相框。一张照片是关琴和成氏夫妇的合影，一张是大约只有7、8岁的关琴和一对夫妻的合影。
    虽然刚才和成氏夫妇接触不多，但从关琴和他们的互动中，程可航也大概猜到了一些。
    关琴只是成氏夫妇的养女。
    十四年前，暖春，关琴父母在一场意外车祸中双双罹难。出生殷富之家的关琴像落难的凤凰，随着祖父祖母生活了，可是，祖父祖母年事渐高，无法照顾关琴。关琴被无儿无女的成氏夫妇收养。成氏夫妇是老实木讷的知识分子家庭，他们尽心抚养关琴，可就是没有父母子女之间的那股亲热劲儿。长大后的关琴尝试过拉近和养父母的关系，失败，高中毕业那年，亲生母亲的好友傅真将她接去宁城读大学，关琴从心底里说服了自己不再强求那份孺慕之情。
    程可航原本只是想眯一小会儿，可是在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漆黑一片，不知今夕何夕。关琴急促地敲了几声门，然后从门缝里探出脑袋来，糊糊弄弄地对程可航说：“师父，你要不要来看一下新闻？”
    客厅里电视新闻频道里，男主播字正腔圆地播报：雪封全省，高速封路。
    他回不去了！
    岁暮天寒，四个人客客气气吃了晚饭，成赫沏了功夫茶，与程可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到了9点多，成氏夫妇就回屋歇息了。关琴在客厅里将沙发搭开，铺好了沙发床，抱有一点点侥幸心理看向程可航。程可航却径直往她的卧室走去，她瘪瘪嘴，师父一点都没有当她是女孩子的！
    大概是白天在车上睡得太饱了，夜里关琴躺在沙发床上对着天花板干瞪眼。
    明明是想去厨房热杯牛奶喝的，却鬼使神差摸瞎摸到自己的卧室里，蹲在窗边，就着昏暗手机屏幕光线，喝着牛奶看着程可航的睡颜。
    程可航长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睫毛又米又长，下颚的线条好性感……
    关琴的口水快要流到牛奶杯里了，杀马特姑娘说的果然不错，面对这样的师父真的好想扑倒啊……
    要真有那个胆子扑倒程可航，关琴也就不是关琴了，程可航翻了个身，某人就做贼心虚地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卧室。
    第二天一大早，程可航醒来就查了一下道路信息，客厅里关琴窝在沙发床上安安稳稳地睡着，只露出小半个脸。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虽然人家爹不疼娘不爱的，但把人家女儿搁在外边睡沙发，还是不好吧。程可航正想将关琴抱进她房间睡，被刚起床的成赫抓了个正着。
    程可航摸着后脑勺，直起了腰，尴尬地跟成赫打了声招呼，在成赫疑惑的目光中离开了成家。成赫看了看睡熟的关琴，亲自将她抱到卧室里去睡，小丫头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凉凉的，哼唧了两下又缩进被窝里。成赫替她掖了掖被子，摆正了关琴与亲生父母的照片，出去给妻子和女儿做早饭。
    关琴睁开眼睛，入眼的就是特特那越发夸张的烟熏妆，吓得她只拍心口。特特将手里的东西捧到她面前，说：“男神给你的感冒药。”
    程可航早上一出门，就被特特给堵上了。他想了想，带了小女孩去了早点店和药店，将特特送回来的时候，他特意关照了一句：“别欺负关琴。”
    大年初三，关琴就以给傅真拜年的名义回到了宁城，她从傅真家出来就直奔程宅。其时，程老爷子去南方一个海滨城市疗养，廖言珍去姊妹家打牌去了，程可航在家里躲闲，听到门铃声去开门，门一打开，冷不丁一个穿着胖嘟嘟羽绒服的小姑娘就扑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