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沉吟

程可航不辞而别的那天，特特捧着一瓶止咳糖浆和好几盒药，对她说：“男神给你买了感冒药，还让我别欺负你。”关琴笑得花枝乱颤的，对着特特那张浓妆脸“mua！mua！”地亲了两下，见多识广的特特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或许，她这样的女孩真的眼皮子浅吧，一点子甜头就容易忘乎所以。
    可，那一点甜头是足以甜到心里去的啊，也足以击溃理智。
    懦弱的人在感情上也一直驻足不前，二十四岁的生涯中，关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踏出了第一步。她在程宅门口还是犹豫了一会儿，给自己攒足了劲儿，然后按门铃。程宅的佣人都放年假，见没有人帮她开门，她僵在原地，然后呼了一口气，踏着脚下的残雪，转身要走。
    程可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关琴？”
    然后，她就一头扎进程可航怀里了。
    关琴紧紧抱着程可航不放手，程可航有点摸不着头绪，想拉开她问怎么了，关琴就是不松手。能感觉到她紧张到发抖，程可航缓缓伸出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关琴的手慢慢松开了些，程可航等她说话，却始终没有声音，他摇摇她的肩，却发现小姑娘竟然软倒在他怀里了。
    真是天大的出息！
    关琴自从打定主意跟要程可航告白开始，就各种心慌意乱，压力大到忘记吃饭，一紧张，在告白的关键时刻晕倒了！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程可航已经没那么慌张了，将关琴抱到沙发上，冲了红糖茶给她灌了下去，见她意识清醒过来，丢了一堆零食给她吃，自认倒霉地去厨房给小徒弟做饭去了。
    程可航图速度，淘好了米，洗好了菜，摆好在瓷碗里，就直接放在蒸锅里蒸。不到二十分钟，就喊关琴吃饭。
    关琴扭扭捏捏地走到餐厅时，桌上一碗黄澄澄的蒸鸡蛋香气扑鼻，惹得肚子咕咕响。一个琥珀瓷碗白的通透，碗里摆了十来颗绿油油的小白菜，清秀到不行。那碗堆成尖儿的白米饭还冒着热气，好像也很好吃的样子。关琴咽了一下口水，程可航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下来，对她说：“吃吧。”
    关琴狼吞虎咽扒了半碗饭，吃了两颗小青菜，用瓷勺舀了两勺子水蒸蛋，发现水蒸蛋底层还铺了一层蒸肉，关琴舀水蒸蛋的动作停止了。
    她嘴里还包着一口饭没吞下去呢，就直愣愣地对着大暖男说：“师父，我喜欢你。”
    “噗”，惊吓之余，程可航一口水全喷在关琴脸上。
    程可航将毛巾抛给耷头耷脑的关琴时，好似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你这是上演的哪一出？”
    关琴用毛巾捂着脸，不再说话。
    程可航将毛巾扯过来，在她脸上糊弄了两下子，拿着毛巾往卫生间走去，关琴喃喃地说：“你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你。”
    程可航脚步顿了顿，将毛巾搭在古董架上，问：“我对你好，所以你喜欢我？”
    “你愿意收我为徒，你加班的时候还帮我改稿子，你给我机会锻炼采访能力，我住院的时候也是你照顾我。”关琴说着说着，就开始掰手指头，一项一项说出程可航对她的好，这些好她悉数记在心里，她是个很能记住别人好的人，“你给我买感冒药，现在你还给我做饭，水蒸蛋下面还埋着蒸肉……”
    看着小徒弟那么认真地数着那些细琐的小事，说到后来越来越乱，程可航不禁笑出来，打断她，说：“哦，我明白了。”
    “哈？”关琴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他，眼里小小情绪都闪着光芒。
    “我是你师父，我照顾你，你喜欢我，是吧。”
    是…也不是…
    关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喜欢我吗？”
    程可航语塞。
    那种沉默让关琴忐忑。
    歌里面唱的真贴切，天地都安静，唯一不安的是你的决定。
    程可航觉得小徒弟真是天真的可爱，揉着她的卷毛，答非所问：“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不是一回事，爱一个人不是由那些小事的好感堆积起来的，知道吗？”
    跟小徒弟在这里掰扯“喜欢”和“爱”的区别，程可航觉得自己真无聊。
    关琴很想反驳他，说那些小事对她来说都是重要的事，对他的感情也不是从拜师之后才产生的。可是，她的确不懂什么是爱情，这方面的经验匮乏到可怜，她要怎么为自己辩解呢？
    关琴别无他法，说话的声音轻了很多：“你不喜欢我是吗？”
    她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的程可航心头一热。
    不巧他手机响了起来，程可航看了下来电显示，将电话接了起来：“小叙……”
    关琴看了剩下的半碗水蒸蛋，突然觉得糟心，喃喃地说：“我不要吃水蒸蛋，我想吃红烧大排。”
    程可航听到她瞎嘀咕，将电话拿远了些，问：“什么？”
    “没什么，我走了。”
    裴格来给大表哥拜年要红包，却发现发现大表哥魂不守舍的。刚才关琴恍恍惚惚地离开后，程可航就一直倚在落地窗边看着外头的花园。
    雪后初晴，阴霾全散，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分外温暖。比起姜叙的电话，关琴的告白更让程可航无所适从。他刚刚那么不清不楚地糊弄关琴，她现在正躲哪儿伤心吧。
    裴格求关注无果，想起什么似的，打笑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你那个小徒弟蹲你们家大门口呢，算怎么回事？我让她进来她不也不进来。”
    程可航心头猛地跳了一下，连外套都来得及穿，拉开门就直接往外奔。他追出来的时候，关琴已经不在门口了。
    关琴没有目的的在街上徘徊游荡，这天正好是情人节，擦身而过的都是一对对情侣。关琴形单影只，看着路上的女孩怀里抱着玫瑰花，头一次羡慕起来。
    刚才，程可航收了电话后，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快趁热把饭吃了，以后再因为不吃饭，贫血晕倒，我可懒得管你了。”
    如果不喜欢她的话，就不要对她那么好啊。外面天寒地冻，独独他身边是温热的，她真的不能靠近一点吗？
    关琴走进一家布置得很温馨有爱的花店，蹲在地上挑花，红玫瑰娇艳欲滴，她拿起一支，正准备付钱，有个人突然将头伸到她面前，说：“哎哟，还真是你啊。”
    是石谦。
    关琴抱着一捧99朵香槟玫瑰走在大街上，引来了不少女孩的羡慕眼光。石炮灰看着她眼里红红的，问：“你哭了啊？你还会哭啊？”
    关琴还会哭？石炮灰对她“果取关”的时候，她只是一贯的怂样，连一滴泪都没掉，石炮灰当时还一阵失望呢。
    “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跟我师父告白，被他拒绝了。”关琴诚实地交代。
    “我擦！你现在是长出息了，还敢跟人告白了！等等，你师父是谁啊？”
    “我师父是我们报社的主编，省十大杰出青年，学机械的，但做新闻可厉害了……”
    关琴一副“我师父可厉害可优秀可出色了”，看得石炮灰可膈应了。
    “得了，得了，他再好有什么用，不还是看不上你。”
    “你不是也看不上我么？”说起来都是泪，告白被拒，还遇上了“前男友”，关琴觉得情人节真不是什么好节日。
    石炮灰一下拉住埋头走路的关琴，关琴一抬头，才发现这是十字路口，她刚刚差点闯红灯。
    石炮灰见她抱着那束花很吃力，便拿了过来，说：“我怎么没看上你了，我当初追你追了多久？你个没良心的还好意思说。”
    石炮灰和关琴的缘分还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高考结束那天，石炮灰突然对关琴表白，原以为身为校草的他绝对能轻而易举地拿下这个怂丫头，没想到开口告白就被拒绝了。石炮灰面子上过不去，也来了不服输的劲儿，整整追了关琴一年半。关琴是极其慢热的人，石炮灰天天在她身边晃荡，她也稍微心动了。可就在她有点心动的时候，石炮灰突然失去了耐心，不再来找她，不再联系她，转身把别的学妹去了。
    这两个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散了。
    回忆总是带着宽容的谅解之意，想起当初的这段没头没尾的感情时，关琴心头的郁闷消散了些：“呵呵，你要不是那么三心二意，可能我们就在一起了。”
    石谦眼色沉了沉，看着关琴脸上别无他意的笑容，叹了口气。绿灯亮了，石炮灰牵起关琴的手，随着人群过马路。
    此时，停在路口的一辆车里，程可航眼里都快冒火了。你妹的！前脚跟我表白，后脚就跟别的男人亲亲我我，那束香槟玫瑰用绿色的包装纸包起来，很难看好吗！还有，这么大了自己不会走路吗，干嘛让别人牵着过马路！
    东西向的红灯转了绿灯，程可航盯着关琴和石炮灰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失了神，后头的车不停地鸣笛，他才打着了已经熄火的车，在前方转弯处调转车头，心情很不爽的回家去了。
    程幼稚鬼心里OS：哼！下次再也不兜着圈子满城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