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沉吟

26 他的责任


程康尧心源性休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廖言珍站在抢救室前面,焦急地看着一群极其专业的同事对程康尧实施抢救,一旁的程可航握着她的手,她手心一片冰凉。
    作为远志企业第一继承人的裴格和华语影坛最有前途的花旦来晓抛下一切,双宿双飞。程康尧在医院抢救的时候,两个人正在飞往法国的班机上。
    程东明去世后,程康尧不再勉强程可航继承远志,转而把希望寄托在外孙裴格身上。老爷子自认为看人极准,以为裴格看似叛逆,却要比深沉成熟的程可航好掌控。这些年来,他潜心培养裴格,以为后继有人,没想到这小子毫无预兆地当了甩手掌柜。
    裴格临登机前给程康尧去了个电话,让来晓喊了他一声“外公”。程康尧得知这个消息时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沉默地待在自己的书房里。廖言珍越想越不对劲,拿着老爷子睡前服用的药去书房,却发现程康尧躺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程康尧不明白,他操劳算计了一生,怎么晚年落到这般儿孙都离他而去的地步?
    晚上,廖言珍和程可航都留在医院守夜,廖言珍睡在平时的值班室,程可航在老爷子病房的沙发上将就了一晚。夜里,程康尧苏醒过来一会儿又睡过去,程可航急忙喊来医生,廖言珍也匆匆忙忙跟到病房,医生检查之后发现没有大问题,两个人才放下心。
    第二天上午,程康尧已经可以吃一些流食了,程可航买粥回来,发现关琴贼头贼脑地趴在病房门口。
    程可航在关琴背后站立了一会儿,然后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旁,笑着牵了她的手,将她带进去。关琴猝不及防,说:“安西教练看到我会生气的。”
    程可航握着她的手,往她脑门上打了一下,轻斥道:“什么安西教练,你该叫爷爷。”
    裴格那小子已经先让来晓喊“外公”了,程可航这下落在他后头了。
    关琴扭捏着还未将“爷爷”叫出口,程康尧已经生气了,关琴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不敢动,眼观鼻鼻观心。廖言珍回家换了身衣服回来,见关琴来看老爷子,心情好了很多。关琴局促,廖言珍就主动跟她聊天,聊的无非也是广场舞什么的,后来还热情地向来查房的医生护士介绍关琴,惹得关琴更局促。
    程可航从她带来的水果篮子里拿了两串青提,说:“去洗干净了,爷爷要吃。”
    老爷子最不喜欢吃的就是提子,看着关琴吃完了两串提子还打了个饱嗝,就更生气了,非让关琴推他出去散步。老爷子复原能力很强,这会子已经像是没事人了,廖言珍看着外面天朗气清阳光正好,就同意带他出去散心。
    住院部后面有假山有人工湖,花木繁茂。关琴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程康尧,慢慢地沿着湖边走,湖里面荷叶连连,有些已经初露花苞,两人却毫无赏荷的意思,你一言我一句地辩论“关于程康尧像不像安西教练”的话题。
    廖言珍和程可航远远的走在后头,廖言珍看了看儿子,说:“人跟人之间大概是有缘分的吧,当初老爷子那么反对你和姜叙,现在倒挺喜欢关琴这孩子的。”
    “说不上缘分,他不过是看关琴老实。要是关琴也像姜叙或者来晓那样,我估计也得学裴格了。”
    程可航不过是在说笑,廖言珍却心上一颤,她拉住程可航的胳膊,眼里是少有的认真,说:“可航,你爷爷毕竟年纪大了,再也撑不下那种高负荷的工作了。这次休克一半是被裴格气的,一半是他自己累的,他需要你帮他,你回公司吧。”
    廖言珍从来未干涉过程可航的事业选择,他毕业后被曹严吾拉去做新闻,程康尧和程东明极力反对,廖言珍什么话都没说。程东明去世后,程可航将手里股份全还给了程康尧,廖言珍依旧是什么话都没说。
    现在,她让他回公司。
    那个她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一步的远志企业。
    “妈,你真的愿意让我回公司?”程可航在一张木椅上坐下来。
    廖言珍坐在他旁边,说:“我和你爸的事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也从来没让你站过队,你也不需要站队,更不用为了我去做违心的事。”他们从未触及到这方面的谈话。
    廖言珍发现,做到云淡风轻的将这些话说出口,也不是什么难事:“公司是你爷爷和你爸爸的心血,你爷爷不想易手他人,你就遂了他愿吧。”
    曹严吾死活不放人,程可航考虑到报社的事还没到收尾的时候,便向曹严吾以请假的方式暂时离职,曹严吾看着整整三个月的假条,叹了两声气,也就把人放了。
    程可航离职的第一个月,报社所有女员工都没了以往的干劲,程可航离职的第二个月,只有关琴整天像丢了魂儿似的,丝毫提不起工作热情。
    这天,顾培涛悄悄地把关琴叫到办公室,交给她一项任务,从办公室出来时,关琴像打满了鸡血似的。林雯问她:“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
    “是好事,无敌的好事,老顾让我去采访程、可、航!”话音刚落,关琴已经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远志企业董事长病危,指定继承人带着当红女星失踪,远志少主时隔七年重回公司……
    最近远志企业的新闻点实在太多,各大媒体试图突破远志的公关防线,采访神秘少主。程可航想了想,不如便宜自家人,于是,顾培涛就把他女朋友派过来采访了。
    关琴的心只在程可航身上,哪还记得什么采访。她来了大半天,除了问程可航什么时候回报社外,一句正经话没提,这边看看那边摸摸,端茶倒水也不在话下。她身影在眼前乱窜,程可航也没法集中精力工作,只好把他按在自己对面的座椅上,说:“从现在开始写稿子,不许乱动。”
    “可是我还没采访你啊。”
    还需要采访么?
    “你有什么问题要问?”程可航也想试试她有没有什么长进。
    “嗯……”关琴跪在椅子上,双手撑住桌子,身子前倾,脸凑近程可航,厚着脸皮问,“程先生,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他们是有三天没见面了,不想话的话,程可航也不会假公济私地让她来采访。
    程可航反问:“你呢?想不想我?”
    “想!非常想!”关琴斩钉截铁地答道。
    程可航要是早几年认识关琴的话,他一定不相信关琴可以这么放心地将爱与思念挂在嘴上。自卑和怯懦是被童年那把现实利刀刻在她性格上的,她费尽全力也祛除不掉,现在,因为身边的那个人是程可航,因为全心全意地相信程可航,她收起一切不安与未雨绸缪,想他就跟直截了当地他说:想,非常想。
    小姑娘眼神认真,语气坚定,那四个字又太戳人心窝子,程可航挪走了文件,隔着桌子将她抱过来,关琴吓得哇哇乱叫,他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说:“我也很想你。”
    关琴惊魂未定就被喂了颗糖,坐在他身上双腿乱甩,程可航看着她得瑟地样子,笑着问:“还有其他问题么?”
    关琴没领悟程可航的意思,听到“我也很想你”就够满足了,没想到接下来要问什么,看到办公桌上一个相框里一张全家福,边拿过来细细地看。
    “这是安西教练……”
    程可航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什么安西教练,下次当着他的面得叫爷爷。”
    “哦,旁边两个小孩是你和裴格?”
    “嗯,这是裴格十周岁生日的时候拍的。”
    “这两个人是谁?”
    “这是裴格的爸爸妈妈,也就是我的姑姑和姑父。”
    “怎么没听你们提起过他们?”
    “他们常年旅居国外,不常回来。裴格从小在我们家长大,由我妈照顾。”
    “哦~,这个是廖阿姨,我认识,这个是…你爸爸吧。”
    程可航不做声。
    “我去你家的时候,看过叔叔的照片。”关琴扭着头看了看程可航,说:“哇,你和你爸年轻的时候真的好像啊,还好,还好。”
    “什么还好?”
    “幸亏你爸爸没有遗传安西教练…我是说爷爷的身高体型,不然你现在可就没怎么帅了。”
    程可航一愣,然后无奈地笑了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聊起父亲,程可航笑得如此轻松自然。好像那个藏在自己心里多年的结,突然被这个小姑娘一句话就解开了。
    是啊,那个人是他的父亲,自己继承着他的血肉,他不恨他,也不该勉强自己去恨他。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助理敲门进来送文件,关琴脸色通红地从程可航怀里站起来,回到自己位置上,程可航从容镇定地签好了文件,然后示意助理接下来的时间就不要再进来了。
    助理摆出一副“我懂”的表情退出了办公室,脑补了各种办公室香艳画面。可是他还真冤枉他老板了,程可航一边工作,一边盯着关琴写稿子。
    关琴手下的“远志企业少东家程可航专访”彻底变成了少女fan的花痴宣言,拿给程可航审的时候,程可航扫了一眼,然后选中文件,右击删除。
    关琴赶忙在回收站里找文件,却发现被彻底清除了,哭丧着脸说:“赔我稿子。”
    “好,赔,赔你。”程可航拉起她,说:“赔你一个生日礼物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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