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沉吟

程可航是摸透了关琴的性格，不能顺着她来，助长她的消极意识，他等着她回心转意，等着她先来找她，等着她学会主动努力。
    他相信她会踏出那一步。
    却因为姜叙从中作梗，程可航的如意小算盘功亏一篑。
    咖啡馆快打烊的时候，姜叙和关琴仍旧面对面坐着，程可航和周宸赶来，一人领走一个。
    周宸把姜叙送回程可航的家中，姜叙脱掉高跟鞋，窝在沙发上。回来的路上，周宸什么话都没说。这时候，周宸站在门口，看着无力的姜叙，他本来已经打算连头都不回的走掉的，却还是没忍住。
    周宸心里又疼又气，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问：“你觉得这么待在程可航家里合适吗？人家不嫌你碍事，你也不怕自己跌份儿？”
    周宸的身影正好将姜叙笼住，她觉得安全。
    “我借他这地方养病，我腿还没好呢，现在走不了。”现在还有个人肯跟她斗嘴，姜叙觉得挺好。
    周宸气不打一处来，可没心思跟她斗嘴：“得了，我还不了解你。程可航对关琴已经动了心了，你真的要拆散他们？那我可就真看错你了。”
    “什么叫看错我了，我什么样，要你来评头论足的吗？”
    ……
    过了好一会儿，周宸才重新开口：“不需要，我现在也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周宸转身往门口走，姜叙突然伸出手来想拽住他，却及时收了回来。
    周宸，你要知道我今天对关琴说了什么，你会对我更失望的。
    程可航将关琴从咖啡馆带出来，关琴难得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像匹脱缰的小野驹，埋着头横冲直撞地沿着人行道走，程可航刚要追上，她就跑起来。于是，深夜，无人的街道上，夜风习习，一个大长腿跟着一个小矮子不知所谓的跑着。
    关琴需要发泄，程可航就陪她跑步。
    关琴体力不支，程可航在她站定的那一瞬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一捞，将气喘吁吁的关琴裹进怀里。
    “对不起。”程可航正式道歉。
    关琴用力推开他，站在他一公尺之外的地方。
    “程可航，我不想跟你说话，你不要跟着我，我也不接受你的道歉！”
    这是关琴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程可航突然笑场。
    “你笑什么笑，不准笑！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你不是跟姜叙姐说我们分手了吗？还跟着我干嘛？”
    这个姜叙对她瞎说了什么！
    “你说跟你分手了，是谁问我‘你要不要和我分手’的？好像很大度地给了我决定权，却把分合的所有责任推给我！你下次就可以跟别人说，我前任男友是个渣男了，是吧？”
    这又是什么话？关琴哪有这样曲里拐弯的心思！
    “你不是渣男是什么！是谁对姜叙姐恋恋不忘的？”
    “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说，程可航，自从遇见你，好像没有一件事是容易的。保着这份工作不容易，采访写稿不容易，跟你谈恋爱也不容易，有时候觉得真的很累，虽然在心里跟自己说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却还是觉得委屈。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就得过且过，我就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挫败感……”
    程可航脸色越来越难看，呵斥她：“关琴！”
    关琴未免口不择言，一句“如果没有遇见你”像一根针，刺到他心里，没有流血，没有伤口，却能感到疼。
    “那么，你想好了，这么多天过去了，你还是要分手？”
    关琴不肯回答。
    “好，如果你坚持分手，我会答应你。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和姜叙现在以及将来只能是朋友。你对我没信心，对我们的将来没把握，一半是由于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另一半全在于你自己，遇事只是往后退，你只会这么做！”
    程可航说完之后，两人都沉默下来。
    他们终于也走到了这一步，争执，互相推诿。
    程可航憋着气，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送关琴回去。出租车开走后一分钟，程可航突然脑洞大开，想起乱七八糟的深夜档新闻，生怕关琴出事。返回咖啡馆，取了车，直奔关琴家。
    程可航的车开到关琴家楼下时，关琴屋子的灯刚好亮起来。他降下车窗，点了根烟，出神地看着那扇窗，他不想走，也不愿意上楼去哄她。
    他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程可航抽完第三根烟，屋子里的灯熄灭了。他叹了口气，将椅背放倒，睡下来。明天早上再去哄她，再去跟她讲道理摆事实吧。
    手机响了一声，程可航睁开眼睛，天才蒙蒙亮，他看了眼手机，来电显示上是“关琴”两个字。程可航抬起头，关琴屋子的灯重新亮起来。
    “这么早就起来了……”
    程可航突然想起什么来，从车里下来，上楼的时候三步并作两步。他开了门，直冲到关琴房间里。
    他扶着门框，喘着气，看着关琴拥被而坐，一脸的惊慌失措。关琴看见是他，松了手里的被角，然后低下头，不看他。程可航摇了摇头，坐到床边，将她抱在怀里。
    不知道她的梦魇何时能停止。他知道她会做噩梦，有那么一两次，半夜里，她给程可航打电话，支支吾吾的，程可航三两下套出她的话来。后来，程可航天天半夜来电话，关琴还曾没底气地抱怨他大惊小怪。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可航按着她躺下，他比她大了好几个号，她窝在他怀里，他牢牢实实的环住她，除了彼此的心跳，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没有纠结，没有争吵，没有言不由衷。
    一切都本该如此。
    两个人都睡迟了，关琴醒来后，从程可航的长手长脚中挣扎着起了床，跑到卫生间洗漱。程可航也跟了过来，胳膊越过关琴的肩膀牙刷杯。
    关琴这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刷牙的动作停止了，扭头看着程可航。程可航拿着牙刷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说：“看什么看，上班要迟到了。”
    程可航送关琴上班，关琴一点都没有拒绝。到了报社，程可航领她上楼，顾培涛在门口逮迟到的记者，关琴从程可航的身后溜进去，顾培涛翻了个白眼。
    程可航笑了笑，顾培涛引着他去了总编办公室。
    顾培涛问：“你是让关琴转财经线的吗？”
    “没有，怎么了？”最近跟她冷战，跟她吵架，哪谈得了工作的事。
    “你不知道吗？前两天的事，关琴跟我要转财经线。”顾培涛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程可航，“我还以为她夫唱妇随，你从商了，她也要财经新闻。”
    程可航点头的倒快：“让她做吧。”
    现在她那点财经知识能做什么新闻啊，到时候还不是得向他求教，他何乐而不为。
    程可航从主编办公室出来，没跟关琴打招呼，就径直往外走。关琴的情绪被程可航牵着走，嘟囔着：“这算什么啊。”
    程可航捧着一盒早餐重新回到办公室，看见小姑娘眼睛里一亮，有掩饰不住的雀跃。他把早餐放在她桌上，弯腰对她说：“我晚上来接你。”
    关琴点了点头。
    程可航摸了摸她的头就走了，他刚下楼，就听到关琴喊他，他抬头看见她趴在三楼的走廊上。
    “什么事？”
    “你今天要再放我鸽子，我就跟你绝交！”关琴信誓旦旦地威胁他。
    程可航咧开嘴笑着，百万分的笑容再次晃瞎了关琴的钛合金眼。
    “明白！”这是程可航的承诺。
    程可航这天早早下了班，没有先去报社，在酒吧找姜叙的时候，没给她好脸色。
    姜叙笑：“明天我一走就真的不回来了，你就以这种态度跟我告别。”
    “你腿怎么样了？彻底好了？”
    “程可航，你能不能别这么关心我，否则我可没办法遵守君子协定了。”
    程可航将姜叙接回家的那天，周宸和关琴前后脚离开，程可航跟姜叙谈了很久。楚河汉界，分得很清楚。姜叙自己种的恶果，如今尝起来果然苦涩难当。
    程可航就着吧台上的装饰烛火点了根烟，说：“周宸人挺好的，你别再错过了。”
    “不用你管。”
    “好，好，不用我管。你们女人真是难懂。”
    这句话指的当然不是姜叙。
    “怎么了？还没哄好她？”
    “快了，要不是你搅混水，早就好了。”说到关琴，程可航神色柔和了一些，“她怂起来挺怂，拗起来挺拗。之前让她学车，她就是不肯学……”
    “也许她觉得有你万事足吧。”姜叙“咕噜”喝下一小杯烈酒，说，“我看她挺依赖你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程可航手里举着烟愣在半空中，看了看姜叙。
    “我说错什么了？”
    程可航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迟钝，原来是这样！
    半晌，他吐着烟圈，揉着眉头，语气颇为无奈：“其实…现在我都分不清是她在依赖，还是我不知不觉地在依赖着她。我好像已经离不开她了。”
    关琴这段时间不再像以前那么粘着他，他心里隐隐不安，甚至还发火，现在他才知道那种情绪就叫“失落”。
    程可航的话像一把利剑当胸插到姜叙心口，鲜血四溅，要是不周宸及时赶到救场，姜叙连转身告别的力量都没有了。
    男人也真是可恶，爱你的时候，把你当宝；说不爱就不爱了，然后，转身就把另一个人当宝。
    可恶的程可航去报社接他的宝时，却被告知，关琴早就被人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