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沉吟

傍晚，关琴在报社门口徘徊，等着程可航来接她，廖言珍的车却停在她面前，司机带着她去了程宅。
    程可航赶回家，在厨房里找到某人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廖言珍正在做红烧大排，故作惊讶地问：“哎？程大少爷真是大忙人，天天碰不着面，三请四请让你回来吃饭，你不是总说忙吗？这会子怎么又来了？”
    廖言珍今天给程可航打了个电话，让他晚上回来吃饭，他因为约了关琴，就推说有事，没想到关琴被廖言珍半途截去了。
    廖言珍批头盖脸一顿数落，程可航也不回答，看着坐在地上剥毛豆的关琴，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关琴朝廖言珍努了努嘴。
    程可航觉得无力，边脱外套边说：“你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关琴伸出手心里的毛豆给他看，说：“我还没剥完豆子，阿姨说等会就要用。”
    毛豆荚里的豆粒颗颗润泽饱满，关琴剥了小半碗，她看着喜欢，有点剥上瘾了。
    “程可航，你自己玩会儿去吧，关琴要在这里儿帮我打下手。”
    程可航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厨房里时不时传来的说笑声，程可航捡起沙发上一只丝绒靠垫抱在怀里，心里OS：哼！她好久都没对我笑了！
    中午吃饭，老爷子看着饭桌上长孙和长孙媳妇都配置齐了，很是高兴，问程可航：“你今天不忙么，不用加班？”
    程可航吃着焖的酥酥毛豆，答道：“今天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廖言珍转而跟坐在身边的关琴说话，“小关，你最近都没来玩。听说你前段时间出差了？去哪儿了啊？”
    “去西北了，那儿有个挺重要的文化活动，我是去采访的。”
    “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了？你是一个人去的吗？”
    关琴喝了一口汤，偷偷瞄了程可航一眼，说：“嗯，一个人去的。”
    “挺辛苦的吧，要是程可航还在报社，那还能陪你一起去。”
    “咳咳咳”，正在吃饭的程可航呛得咳嗽。
    关琴连忙放下碗筷，走过来替他拍着背顺气，问：“你没事吧。”
    程可航反手捉住了她的手，拉着他在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拿起水杯喝水的时候，顺便将她的碗筷也拿了过来。
    廖言珍憋着笑，老爷子看着孙子那样子，也起了玩心：“小丫头，你上次说让我看《灌篮高手》，我还没看，等会吃完饭你陪我看吧。”
    “老爷子你看什么动画片呐。”程可航出声阻止。
    “我乐意。”
    于是饭后，关琴将笔记本和客厅里的电视连接起来，在网上找到了《灌篮高手》给老爷子看，廖言珍在旁边削苹果给一老一小吃，程可航一个人在厨房洗碗……
    程可航洗好碗，从厨房走出来，边放下袖口，边看着客厅，老爷子和廖言珍坐在沙发上笑得合不拢嘴，关琴坐在地上抱着笔记本，手里拿着苹果，大口大口地嚼着，老爷子看不懂的地方，她还咕咕哝哝地跟他解释。
    一派天伦之乐啊。
    程可航走到关琴身边，踢了她两脚，给她递了一个“跟我来”的眼神，
    关琴不解其意，问：“什么？”
    老爷子打了个哈欠说：“不看了，我该睡午觉了。”
    廖言珍看了看手表，说：“我下午约了人打牌，该走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程可航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拎着关琴衣服的后领口，将她带进了自己的卧室。
    关琴被程可航抵在他卧室门后，看着他的眼神里各种怨念，踮起脚尖吻了他一下。
    她这么乖巧的一吻，程可航就缴械投降了：“今天可不是我放你鸽子，是你放我的鸽子的。”
    “那我就不跟你绝交了。”
    程可航轻轻捏着她的耳垂，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他说：“关琴，你知道吗？有时候面对着你，我会惯性做自我反省，觉得自己真不够好。”
    “你没有什么不好，是我的问题。”
    出差那几天，她随着文化活动的主办方来到西北草原，那边通信不好，程可航给她打来电话，接是能接上，可没说上几句话就听不清了，她握着电话，坐在高山草甸上，微风拂面，看着远处雪山，关琴突然想起了姜叙，也第一次萌发了改变的念头。
    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怜自艾可不行，一路走来她总是被照顾的角色，她长大了，也该学着独立，学着反过来照顾别人。
    当时，她还是犹豫不定的，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照顾“别人”了。
    现在，关琴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微笑着说：“我会去学车，这样你下次送我回嘉市，你累的话就可以换我开。”
    今天早上，程可航送她去报社，给她买早饭，说“我晚上来接你”，关琴心里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我不知道将来自己的样子，当然也不会知道将来无路可退时，我要怎么办，但我不打算给自己后路了，我爱你的程度要比我想象的更深。
    程可航不知道她这些天想了什么，又想到什么地步，他心里突然矛盾起来。程可航是希望关琴能够改掉懦弱的性格，遇事不会退缩，办事也足够老道，但现在却更希望关琴能想以前一样，凡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无条件地相信着他，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他像是个放风筝的人，希望风筝飞得高，又希望抬头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风筝上的每一个纹路。
    “不管了，随你学不学。”被自己搞纠结的程可航竟然耍起赖来，低头找到关琴的唇就乱吻一气。程可航带着关琴转了几步，就移到了到床边，他将怀里的人扑倒在床上，一手护在她脑后，一手解她上衣的扣子。
    “程可航，待会儿……”
    廖言珍盯着床上那两个已经石化了的人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翻了个白眼，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将房门带上时，叹了一声：“这还青天白日的呢……”
    程可航今天被亲娘各种打岔和埋汰，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关琴翻了个身，背着他闷笑。关琴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程可航心里更来气，管他青天白日的呢，当场就把取笑他的小姑娘给办了。
    十月底，宁城西城街道上的梧桐树开始飘下几片叶子，程可航终于回到报社。接下来两个月，今报全体员工都像打了鸡血，新闻部的新闻报道质量越来越高，广告部的业绩也越来越好，十二月的年终特刊更是做的前所未有的漂亮。就在这份年终特刊结束后，程可航受邀参加新闻总署报刊司办的传媒年会，这是传媒年会第一次在宁城举办。
    年会本来就是颁奖晚会性质的，当晚出席的除了传媒圈的大咖，还有不少文体明星来捧场，现场星光熠熠，不输演艺圈的颁奖典礼。《宁城今报》这次有不少席位，顾培涛带着一群手下先到现场等候，大部分人都在无聊地玩自拍，关琴怀里抱着一个某个意大利品牌的西装盒子，焦急地看着会场入口处。
    程可航在报业集团总部办完了交接手续，赶到晚会现场时，晚会已经开始了。他一通电话将关琴叫了出来，关琴捧着那个西装盒子，问：“现在去哪儿换？”
    程可航不爱穿正装，这个毛病总是能惹恼曹严吾。今晚明摆着是《宁城今报》大出风头的日子，下午在总部的时候，曹严吾看着他长款黑色冬衣里搭着件线衫，说：“你要是晚上敢穿成这样上台领奖，你就死定了。”程可航摊手，临时让关琴去商场买了套西装。
    “现在能去哪儿换啊，到处都是人，只能去厕所换了。”
    关琴在男厕所外乱晃，引得好几个上厕所的男士频频侧目，程可航换好一身顶级手工西服从厕所出来时，那几个男士就不止是侧目了。
    186的个子真不是白长的啊，西装笔挺的程可航简直男女通杀，上台领取“最具成长性媒体”和“年度传媒人”两个大奖时，观众看台发出一片赞叹声。
    程可航穿着正装，往台上那么一站，镁光灯打在他身上，那一幕实在太有格调了。
    关琴鼻血都快流下来了，说：“真是衣服架子啊！”
    林雯听见她对自家男朋友发花痴，幽幽的说了一句：“那个衣服架子不就是你的吗？你用得着摆出这幅看男神的表情看他？”
    林雯的两句话对关琴来说太受用了，她突然站了起来，双手合圈放在唇边，喊道：“男神，我爱你！”
    关琴话音刚落，观众区好多女孩都跟着喊“男神，我爱你！”“男神男神，我爱你！”
    程可航正在说获奖感言，听见一丝熟悉的声音，朝喊声处看了看，一眼就看到对她挥手的关琴。小姑娘真是比谁都高兴，他也不觉丢脸，对着话筒补了一句：“最后，谢谢我们报社所有人的努力，还有，刚刚带头喊话的那个女孩，我也爱你。”
    关琴差点没被观众区丢过来的纸团砸死。
    晚会结束时，关琴到后台找程可航，程可航和几个业界大佬聊天，见关琴探着脑袋东张西望的，对她喊了一声：“关琴！”
    关琴刚要走过去，程可航身边去围了更多的人，有两个女记者同行要跟他合影，见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小姑娘向这边走来，便说：“这位小记者，麻烦你帮我们拍张照片。”说着两个人就一人一边挽着程可航的胳膊。
    程可航本来要拒绝，可见关琴眼里那抹不怀好意的光芒一闪，也就摆好姿势给她拍照。没想到要求合影的人越来越多，关琴渐渐吃不住了，甩着双手向程可航投去可怜示弱的目光，程可航从人群中穿出来，揽着关琴就往外走。
    “你刚刚都拍了些什么？”
    “你啊！”关琴颇为自豪地答道，她学会使坏了，刚刚她镜头全是对准程可航的，百分之九十是他脸的特写，剩下的百分之十是他眼睛的大特写。
    关琴打开相机，一张一张给他看从他上台领奖到后台的那些“合照”，程可航没那么自恋，没兴趣看那么多自己的照片。他们两走到会场外面时，程可航想起什么来，将相机从她脖子上拿下来，拦住一个路人，说：“麻烦你帮我们拍张照片。”
    路人不会拒绝这么好看的男人的请求，程可航和关琴双双站好，那人端起相机就要拍。
    程可航在路人按下快门的瞬间，搭在关琴右肩上的手将她的脸扳向自己，低着头就吻下去了……
    后来，这张照片被放在程可航书房的书桌上，成为他从《宁城今报》功成身退的见证，虽然这张照片跟今报没有半毛钱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