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上人衣来

  吴姨娘觉得有道理，谢过三夫人，便要去寻老太爷，临走前三夫人还道：“你寻几个你自个可靠的人去官府里打探，该买路子的买路子，再去李太姨娘哪里先探探口风，婉转点，莫要突然惊动了老太爷。”
  吴姨娘扶着门框，双眼浮肿，虚弱无力的点点头后离去。三夫人望着桌上的饭菜，再也咽不下口，呆呆的坐着。
  第二天，二老爷还是没回来，三夫人与陆优均是女眷，三老爷又不在，于是对此事完全没有消息来源，派人去问，也得了句下人们口风太紧，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是以，三夫人与陆优只能坐着干等，别无他法。
  吴姨娘那边可谓是雪上加霜，此时好巧不巧，四姑娘病了。吴姨娘既要照顾四姑娘有要操心二老爷，整整几夜未眠，整个人老了十岁般，脸色十分难看。在遭遇二重打击之后的吴姨娘，只得再度求助三夫人。锦心一向慎重，做事稳妥到位，于是三夫人干脆的拦下了照顾四姑娘的事宜，派锦心去帮忙照顾四姑娘，如此一来，吴姨娘便轻松了些。
  陆优问三夫人：“母亲，为何要帮吴姨娘呢？从前不是两房闹的是水深火热的吗？”
  “你瞧吴姨娘此刻有心思吗？原本我也疑惑，怕是有什么陷阱，可吴姨娘再怎么的也不敢拿二老爷的事来给我们挖陷阱啊，如今正是她焦头烂额的时候，正是求助我们的时候，我们若此刻伸手帮一帮，将来也会念的我们的好不是？自打二姑娘出嫁后，我们便得不到大夫人的眷顾了，如今就是吴姨娘也好，不求保证以后，只消在关键时刻托一把便好，这就是为人处世之道，凡是留人三分情面，将来也好说话。”三夫人一番教育，陆优如胜读十年书一般。
  四天后，二老爷还是了无音讯，急的吴姨娘已经好几页未眠了，大老爷更是四处奔波，送了许多人情，向二老爷的同僚打听了不少话，具无音信。
  吴姨娘已经开始恍惚了，整日整夜的烧香拜佛，祈求平安，三夫人见大夫人不理不问，实在怕吴姨娘出什么事，只得命几个丫鬟跟紧了陪着她。
  “母亲，万一...”陆优惦着小脚，看着陈嬷嬷熟练的包着混沌，手法快的出奇，包出来的馄炖又鲜又多汁，这是陆优最爱吃的。
  “没有万一。”三夫人不满的打断女儿的话，在这会时刻，说晦气话万万不可，若是让人听见了，将来是要遭别人恨的。
  陆优只能赶紧闭上嘴，盯着陈嬷嬷快点下锅煮馄炖。
  “三夫人好，五姑娘好。”
  “哟，铭心来了？四姑娘怎么样了？”三夫人关切的问道。
  铭心笑着说：“好多了，大夫都说无碍，是着凉了。”
  三夫人松了一口气，忙道：“那就好，那就好，也辛苦你，这几日日夜不停的守在四姑娘身边，可这事换了别人去我还真不放心。”
  “三夫人说笑了，奴婢伺候主子是应该的，何况这是三夫人吩咐的。”铭心笑笑道。
  “来，等陈嬷嬷的馄炖下锅你也吃一碗....”
  大老爷这边，早已经是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了，这会儿实在是累垮了，还没进门就倒在门口睡着了，吓得丫鬟一个个手忙脚乱的，直到礼嬷嬷铁青着脸出来震一震下人们，大家才定了心神，把大老爷抬进屋里。
  “相公，你说这么多天了，这会不会？”大夫人见大老爷醒了之后，难得大老爷愿意来她这，这会儿赶紧端上粥，一口一口的喂大老爷。
  “该送的礼，能走的门路，我们都走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罢了。”大老爷有气无力道。
  大夫人一听急了。
  “怎么就好端端的抓走了呢？连个罪名都没有，急死人了。”
  “就是没有定下罪名才好，若是定下了，那二弟的前程就都毁了。”大老爷叹息。
  大夫人不以为然说道：“他有个什么前程，官是买的，当了三年的司门，好不容易升了一级，谁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三年后又当回了司门。”
  “哎，二弟这人心浮气躁，做事求功近利，若是没有老太爷在后边镇守着，早就变成纨绔子弟了。”大老爷再也喝不下粥，摆摆手下床道：“我还要去老太爷那一趟，你留在家里，有什么消息使人送到铺子去，我傍晚还要回去一趟。”
  大夫人追着大老爷送到门口说：“你可得小心身体，这家如今就你一个顶梁柱了。”
  大老爷回过头望着妻子眼中的不安，心里突然一暖，哑着嗓子点点头道：“知道了。”
☆、第三十三章
  事情在老太爷出面后终于得到一些眉目。
  原来，老太爷写了几封信给邢台大人，大人正巧因公务不在汴京，信件兜兜转转才送到邢台大人的手上，却早已隔了四五日，直到大人回汴京，才使人到陆府来想请老太爷。
  于是，老太爷应邀邢台大人而去，直到晚上才回来。一家子急急忙忙都挤在老太爷这里，等着老太爷发话。只见老太爷眉头紧蹙，默默的低头思索，众人也不好打搅，愣是陪老太爷坐到半夜...
  “相公，老太爷说的话，可是当真？若是如此，那分家之事....”大夫人眼里深深地担忧，方才听闻老太爷的话，一阵后怕。
  大老爷此时更是狂躁不安，在屋内走来走去，撞翻了茶盏无数，还撞到了一名丫鬟。
  “二弟也太轻狂了，陆家迟早被他害了！”大老爷老半天才憋出这句话，可是急坏了大夫人。
  “那您说句话啊！老太爷不是说了吗，若是实在不可挽回，便早早的分家罢，能保得了一个是一个啊。”大夫人说着说着难以控制的眼泪流下来，大老爷听闻“保的了一个是一个”这话后更是怒不可歇，握紧了拳头却不知气该往哪儿出，使了好半晌力气，又松懈下来，对着空荡荡的院子望去，一言不发。
  大夫人对着大老爷苦笑道：“我不是逼着老爷与二弟断绝关系，我也不是个狠心之人，若是如今陆府只有我们，有什么我也认了，这几年来生意全靠二弟为官的名声保障着，陆府才有今天，可是陆府终归是走仕途的，不是从商的，相公，想想遂哥儿啊，他才几岁，诺是发生了什么事，是流放还是别的，我也认了，可你让遂哥儿怎么办？他大好的年纪，还有大好的未来...”
  大老爷越听越不忍，可此番劫数难逃，老太爷说的是，真要是定了罪，陆府这一支便是真正垮了，如今二房只有一干女眷，官府也不会为难，送往乡下祖屋养着便可，至于，大房与三房，还有个遂哥儿与三弟，如何都要保障妥当。
  “舅舅呢？舅母呢？”大夫人突然提起这两个人，倒把大老爷吓了一跳。
  “舅舅？”
  “若是陆家有事，舅舅也不能袖手旁观的。”大夫人扯住大老爷的袖子，说道：“若是舅舅肯帮忙，出面美言几句，说不定...”
  “可是，舅舅此人贪心不足，自从我做生意起便时时话里话外问我要三分股，恐怕...”
  “不就是三分嘛，若是二弟无事，陆府也不倒，将来遂哥儿考上了进士，什么金山银山搬不来？”
  “可，这事我也不是没有跟老太爷提起过，老太爷一听舅舅的名字就摆手不让我提起，想必是不靠谱的。”大老爷觉得有些头疼，不欲说下去，直径走到床边躺下。大夫人见此只能作罢，心里却琢磨着无论如何定要试一试才好。
  第二日，大夫人便写了封信，差人送到舅母府上，接着便是清点财务。按老太爷的意思，先把二房的女眷都送到乡下，吴姨娘闻言死活不肯走，不单不愿走，还指着大夫人破口大骂，骂她们是不是就等着二爷死了，你们一家好独霸陆府，如今想送我们孤儿寡母的离开，说不定半路上就毁尸灭迹...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大夫人气急，想堵上吴姨娘的口，无奈下人们乱作一团，礼嬷嬷只得护在大夫人身前，大骂吴姨娘放肆。
  这一干女眷直闹到李太姨娘来。
  “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哟！如今陆府还不够乱的，你们还想折腾出什么来？”李太姨娘急步走来，顺手扯开了一对正在互掐的丫鬟，对着大夫人道：“我就寻思着大夫人不定能摆平，自告奋勇的来了，大夫人还是去歇息罢，这会儿都日晒三竿了，日头正大着呢。”说罢也不理会大夫人肯不肯，转身对着一干下人们唬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你们家大夫人扶下去喝茶罢。”
  大夫人只得由礼嬷嬷扶走，众人见此，不情不愿的离开，有的丫鬟被扯烂了衣裳，有的丫鬟身上几处淤青，都闭紧嘴巴低着头，不敢说话。李太姨娘如领导参观般环视了一圈，走上前去对着吴姨娘道：“你也别伤心，把你们送到乡下去，是实在怕个万一，说个不好听的，若是二爷真的回不来了，难道你忍心看着两个女儿名声有损吗？你若是不愿意走，便留下来罢，可是四姑娘与六姑娘是一定要走的，莫说这回外人不定怎么看我们陆府，就是如今大房也自顾不暇了，你当她们送你们走是为你们好也罢，是想赶走你们也罢，你是陆府的姨娘，官府里备了案的，难不成将来陆府能不认你？好了别抽抽搭搭的，你想想万一有个好歹，四姑娘六姑娘怎么办？你忍心让她们一辈子背负着罪臣之女的罪名？你也就罢了，两位姑娘千金似地人儿，当年你也是力保四姑娘不惜吃些损伤身体的药，如今怎么就越发不知道理了呢。”
  吴姨娘听了一席话后，心里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觉得有道理，自己是无所谓的，没了就没了，可两个女儿若是没了父亲，还连带坏了名声，那得多可怜呐，于是哭嚎了一会儿，只得认命似地直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