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春风吹满园

2 第二回


地上的人腾的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对着门内道,“我自小便如此固执,你能奈我何?”
    里面传来杯子落地的声音,接着一位蓝衣公子闪了出来。“君儿,你没事么?”
    春风公子没答话,转过头来,看见秋仅和侯三竟似有一丝惊讶。最后只淡淡吩咐侯三道,“给他弄间干净些的房。”
    秋仅看着同样转过头来的蓝衣公子,眼中闪过一丝讶意,脱口道,“凌风公子?”
    春风公子面无表情地道,“秋仅认错人了。”
    秋仅眯了眯眼,“面如玉冠,形若上仙。举手离山倒,顿步可凌风。更重要的是凌风公子眉心的那颗红痣天下人皆知。在下虽未见过其人,却不会有眼无珠不识凌风公子沈乾。”
    沈乾向着秋仅拱了拱手道,“在下确实是沈乾。只是来晚了一步,公子还是被君儿收入九月楼了。”
    秋仅摇头道,“沈公子错了。在下是自愿踏入九月楼,哪来什么被人收了?沈公子是个知礼之人,今日这般说可是羞辱于我?”
    沈乾顿了顿,歉然道,“秋公子误会了。沈某并无此意。”
    “好了,既然认识了,倒不如一起吃顿饭罢。”春风公子扬声说道,眼中笑意盎然,早不见方才的冰冷。“侯三,下去叫他们备下好酒好菜。”
    “君儿……”
    春风公子抬手制止沈乾说话,咧嘴笑道,“沈哥哥即便没时间陪我,也该有时间吃顿像样的饭才是。正好秋仅也在,沈哥哥不妨在此和他交个朋友。即是沈哥哥的朋友,君儿自然不会加害于他了。”
    沈乾看着他,眼里满是无奈,“君儿……”
    春风公子抬头,“莫非沈哥哥连吃饭交朋友的时间都没有?沈哥哥一向都是菩萨般心肠,难道忍心秋仅落入君儿的魔窟?”
    沈乾脸色有些发白,他沉声道,“君儿,莫要再说了。”
    秋仅看着他二人,心里有些不快。眼前那个明明是笑着的人,那双黑眸低下透着的却是丝丝凄凉。却原来所谓的春风公子也只不过是表面上的春风而已。秋仅清冷的声音开口道,“沈公子是嫌秋仅出身低下么?”
    沈乾转眸看向他,不明白第一次见面,这个天下第一戏子却为何这般与他为难。依然是沉沉的嗓音,沈乾肃然道,“秋公子未免有些太妄自菲薄了。沈某不曾看低秋公子,秋公子为何自贬?”
    秋仅垂眸,低声笑道,“秋仅是戏子,沈公子却是神仙。沈公子叫我如何做才好?”
    沈乾看着他低垂的凤眸,转题道,“秋公子为何答应君儿来九月楼?”
    “秋仅无处可去。”
    “你可知君儿叫你来作甚么。”
    “自然不知……”秋仅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春风公子道,“也不想知。”
    “秋公子这般态度实在是太过贬弃自己。”
    秋仅笑道,“不知沈公子与春风公子是何关系?作甚么这般关注于他?”
    “关系?”沈乾沉声笑道,“秋公子问这多作甚?沈某只望秋公子不被君儿所累便好。”
    秋仅摇头道,“这是秋仅的事。方才沈公子对春风公子出手可是为了此事?沈公子果然下得了手?却为何方才又做出一副不忍之貌?沈公子对春风公子,是怒是哀?抑或是不屑?”
    沈乾没料到他会这般相问,愣了一愣,转头却见君儿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动了动嘴,最终却将舌尖的话收了回去,转而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君儿可怪我方才出手太重?”见他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他又继续道,“知道你一直在找天下第一戏子秋仅,方才又听你说已将他收服。我……我不想你再这样。”
    春风公子摆了摆手,拉住秋仅便走,一边毅然说道,“既然沈哥哥不得闲,那就走吧。你放心,君儿不是让秋仅去接待男客,自然也不会为难于他。”他又顿了顿,似乎听见背后的人微微叹了口气。他只觉心口一滞,便想将所有原委都说出来,只是话一到嘴边便涩涩的,实在吐不出口。呆了半晌,再转过身来时,方才立着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他透过回廊的花窗缝隙,隐隐见得屋外一片春意。只是这样的春意却有些阑珊萧条之味。又是一年春啊!他转过头来,却见秋仅正直直地看着他。
    他咧嘴一笑,“怎么?秋仅突然有意于我了?”
    秋仅微微一讪,垂眸道,“公子的黑眸好看得紧。”
    春风公子笑得更灿烂,“秋仅的凤眸犀利得紧呢。不知秋仅为何又愿意跟着侯三进楼来了呢?”
    秋仅微微抬眸,看住他的眼睛,轻轻开口道,“想来便来了。”
    春风公子笑着点头道,“既然如此,秋仅便放心住下。定不会叫人扰你。”
    秋仅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秋仅随着侯三进了自己的房。倒是一间极清雅的房间。只几根桌椅板凳,左边摆着一张雕花木床,右边立着一张屏风,屏风上画着雪中芭蕉。
    歇息了一晚,秋仅倒觉得甚是清爽,戏班子被解散时的那些愁闷,被侯三抓来憋在院子里的那些晦气,竟然都一扫而光。
    窗外是一片翠绿浓浓。夜来风雨,梨花满地。泥燕初鸣时,只剩得一林嫩叶。
    秋仅葱指慢慢摸着窗沿,一边赏着后边的一院梨树。他对侯三给他安排的房间甚是满意,不靠前街,临着后院,满园□□,尽在眼底。
    便这样过了七八天。春风公子并未要求他做什么,他觉着有些吃白饭的味道。他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这样住着实在有些憋闷。
    他在窗口呆呆立了半晌,缓缓走出房间。
    廊上并无一人。仿佛昨夜的歌舞笙箫只是梦一般。他禁不住一笑,远远便瞧见那扇镂空梨花门前立着那长臂精瘦的侯三,他正要开口叫唤,却见侯三早瞧见他了,正摆着手势让他噤声。
    他快步走过去,侯三掐着嗓子道,“这会儿公子正在气头上呢。”
    “怎么了?”
    “小的也不知。秋公子要进去么?”
    秋仅抿了抿嘴,抬手敲了敲木门。却听见里面的人大声嚷道,“侯三!没事给我滚一边去!”
    秋仅似没料到他会这般粗鲁,愣了一愣方道,“公子,秋仅有事相问。”
    里面静了片刻,过了半晌方听春风公子说道,“秋仅啊,进来吧。”
    秋仅推门进去,却见里面是清一色的墨紫色。紫檀木书架立在四侧,书倒不多,上层的小隔间摆着许多陶瓷器物。书桌后窝着一身墨绿色的春风公子,书桌前半跪着一位披衣散发的男子。秋仅掩住门,慢慢走向书桌旁立着。
    春风公子也不理他,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地上的男子。那男子伏在地上,一声不吭。
    过了一会儿,春风公子似是不耐烦地扯了扯发丝,不满道,“梨木,这样跪着是什么意思!”
    叫梨木的男子轻轻动了动,沙哑着声音道,“公子要怎么责罚梨木?”
    春风公子闭上双眸,“作甚么罚你?罚杏花才对。”
    “杏花是自愿跟着叶公子走的。梨木失职,未留住他。请公子降罪。”
    春风公子捏了捏太阳穴,耐心道,“叶公子是谁?甚么时候带走杏花的?”
    梨木顿了顿,抬头看了眼自家公子,方慢慢道,“前先日子公子去蕲州。杏花贪玩,偷偷出去转了些时辰,不想在途中遇到一位贵公子。杏花回来便……便魂不守舍。公子回来的前日,那位贵公子便把杏花要走了。”
    “叶公子是谁?”
    “梨木不知。”
    “怎的叫他把杏花给要走了?”
    “……自然是给了银子。”
    春风公子蹦起来嚷道,“那姓叶的出了一百两?!”
    梨木吸了吸鼻子,“自然是一百两。”
    春风公子气得血气上涌,“一百两!就为了那朵杏花?梨木不知比杏花好上多少倍,怎不见那姓叶的把梨木给要走!”
    梨木抽了抽嘴角,依然是轻轻说道,“梨木在公子左右便好。”
    秋仅本在一旁闭目养神,听梨木这句话方睁开眼来。他仔细瞧着眼前这个满脸通红的春风公子,实在是瞧不出有什么优点能让侯三和梨木这么为之效忠的。除了那双朝阳般光彩四溢的黑眸,嗯,还有那似翘非翘的红唇让人忍不住怜惜,对了,他时不时的捉弄倒是让人既无奈又好笑。秋仅掐住手指,一边摇头一边赶走脑中的念头。
    半晌,只听春风公子轻声吩咐道,“好了,梨木先下去吧。”
    他看着那扇门关上才转眼看向秋仅。
    春风公子笑嘻嘻地叫了声“秋仅”便不再言语。
    秋仅垂着眼睛,淡淡地声音回荡在檀香间,“秋仅已然在九月楼住了几日,不知公子可否安排些事做。”
    春风公子满眼笑意,走至他面前捏住他的下颚,轻轻说道,“秋仅这么着急作甚么?难道秋仅终于领悟到九月九的奥秘之处?难道秋仅肯自愿留在这儿做小倌了?”
    秋仅别过脸,暗自忖道方才实在是瞎了眼才觉得他有些可爱之处。
    “公子莫要戏弄秋仅了。”
    春风公子拍了拍手,大咧咧说道,“你别急,我要等那女人亲自来。事完了后是走是留都随你。”
    秋仅看着他不说话。
    春风公子愕然瞪着他,“果然是个顽固之人,不问清楚就不走了?”顿了顿,他走至窗前深深吸了口气才道,“既然秋仅闷的慌,便给你在厅里设个台子,请你在上面唱戏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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