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春风吹满园

林缘君跟着叶十七爬上离山，进入一个山谷，沿着小溪流又往上爬。弯弯转转，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在一个一人宽的山洞前停了下来。林缘君气喘吁吁的扶着山岩，一路风景都没赶上欣赏，人倒累了个半死。叶十七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跟着来做后腿的？”
    林缘君抚着胸口，“这不是怕叶公子一人上山不安全么？”
    叶十七好笑地看着他，“林公子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缘君瞥了一眼山洞，乖巧地答道，“山洞。”
    叶十七哈哈笑起来，“不是山洞，是陵墓。”
    林缘君一听，连忙跳开道，“谁的陵墓长这样？明明是一个山洞。”
    “前朝飞虎将军的墓。被我朝戚将军逼上离山，在这里自刎而死。这墓是戚将军因敬重他而建的。”
    林缘君点头道，“原来如此。叶公子上这人来做什么？”
    叶十七嘴角一弯，“飞虎将军的女儿曾嫁给了五王爷。”
    林缘君疑惑道，“五王爷可不是郡主的老爹？但是，郡主的老娘不是当朝丞相的女儿么？飞虎将军的女儿去哪儿了？”
    叶十七邪邪看了他一眼，“脑子还不算笨。”说罢，抬脚就往洞里走。
    林缘君赶紧拉住他叫道，“太阳要下山了，你还要进去？”
    叶十七抬眼看了看天色，微微抿住嘴。这是第二次来这里了，倒不怕些什么。东西早交给小王爷，小王爷也就能早带着郡主离开。想罢，对林缘君道，“林公子若要进来，在下可不负责林公子的安全。”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根火折子走了进去。
    林缘君愣了一秒，也赶紧往洞里钻。越往里走越黑暗，到最后便是铺天盖地的黑暗压将过来，林缘君使劲地眨着眼睛。他不是带着火折子么，怎么连个火星子也不见？正犹豫是进还是退，突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腕。他心里一跳，刚要惊叫，却听叶十七疏懒的声音传来，“林公子好奇心太重，早晚要害了自己。”
    “叶公子怎么不点火？”
    那边半晌没声音。林缘君要再问，叶十七拉着他开始再往里走。“这里不知道潜伏着什么稀奇百怪的生物，若是点了火，必会朝我们这边扑过来。等过了这一段再说。”
    黑暗中，静谧的有些诡异。时不时有流水滴落的声音传来。林缘君小心的随着叶十七移着脚步，胸口像压着千斤重的石头般让他透不过气来，脑中也像是什么东西膨胀了似地让他无法思考。他只得试图说话来转移这不快的感觉。“叶公子能夜里识物？叶公子对这里很熟？”只听见他清凉的声音在洞里回荡，死寂的山洞霎时才有了生气。
    叶十七在黑暗中笑道，“自然是来过。”
    “一个人？”
    “自然是一个人。”
    “怎么不叫个随从？”
    流水声越来越大，似乎穿过了一个狭窄的石门，又走了一会儿，叶十七突然停下，吹亮火折子，在周围捣鼓了一阵，周围渐渐亮起来。
    林缘君揉揉眼睛，讶然道，“这里竟然有油灯。”他们现在站在一个半圆型的石台上，台上摆着一口石棺材，台子下方却是一片沙子滩，他们方才来的路竟然是前方凌空的一条狭窄的石笋路。只是并不见水流，耳边却有流水的声音。
    叶十七不理他，只一个劲儿的检查那口石棺材。林缘君也上前，借着闪动的油灯，他也作势围着石棺绕了一圈，“找什么？”
    叶十七道，“林公子要是闲着，到一旁去，别遮了光。”
    林缘君扁了扁嘴，一边伸脚踢棺材盖，一边不屑道，“要找东西也得揭开棺材来，棺材外面能有什么。”
    叶十七懒得理他，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藏在缝隙里的那颗铁戒指，他把戒指举到油灯前晃了晃，笑道，“放这里一年了竟然不生锈。”
    “什么东西？”林缘君凑过去。昏黄的油灯一下，隐隐照着一颗铁戒指，戒指上雕刻着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白虎。他伸手去拿，叶十七却将手臂一闪。林缘君本是弓着身子向前倾着，一个不稳，扑倒在石台上。
    林缘君心里有火，又想着自己还有事求他，只得暗压下怒气。“叶公子不让看也就罢了。”说罢，腾的一声爬起来，拍拍屁股就往前走。只是突然这样起身，不免有些头晕，昏昏忽忽的，一个不慎，从石台上跨了下去，摔在了沙子滩上。
    叶十七抿着嘴，笑声从胸腔里传出来。
    林缘君刚要站起身，只觉脚下的沙子滑滑的，似要流下去一般。他一惊，忙叫道，“叶十七！不好！”
    叶十七一看，发现他半个身子已被埋在沙里了，“这里是流沙？”他足尖一点，飞身过去拉住林缘君举起的手臂。林缘君刚叫了一句，“不行了。”流沙已经越过他的嘴要吞并整个脑袋。叶十七身在空中提不起力，被流沙的力一带也掉了下去。
    林缘君只觉得脑袋像被撕裂了一般，他支起身子，眯着眼睛一看，自己落在了一堆石灰石中。也不知哪里来的光线，周围似乎浮着幽幽的白光。岩石下似乎是水，从上面掉下来的沙子随着流水流向下处，下面是一汪潭水，再下面便是岩石壁，看不出这水要流到何处去。
    “醒了？”
    林缘君转头，看见叶十七站在一束光线下，似乎也像周围的岩石般周身都泛着隐隐的白光。林缘君呆了呆，站起身向他走去。
    叶十七笑道，“也不知林公子睡了多久。”
    “这是哪儿？”
    叶十七摇头，“是个封闭的岩洞。”
    林缘君看着脚边清澈的流水，“怎么会？明明有流水。”
    叶十七好笑的看着他，“你能像水一般流出去？”
    林缘君瞪了他一眼。叶十七转过身，一边道“跟我来。”林缘君随着他转过一道岩石壁，这边竟然另有一番天地。
    也不知这洞到底有多宽，中间都是参天大树，直冲洞顶，一弯流水环绕，是要流到下面那个岩洞去的。耳边竟然还能听到声声鸟叫。
    林缘君抬起头叹道，“这么高怎么爬？”叶十七抱着双臂，也抬着头，“自然是爬不上的。离山是口死火山，这里该是火山洞了。难怪这里的树木长的这么好。”
    林缘君又是一声长叹，一屁股坐到地上，“我怎么这么命苦，今日便不该来找你。侯三啊侯三，快来救救你家公子啊。”待要继续哭天抢地，只觉得鼻口一香，有人在烤肉。林缘君猛地转过头，看见叶十七正升着火烤着几只似鸟不小鸟的东西。林缘君连忙爬过去，“饿死我了。
    ”
    叶十七蔑了他一眼，装作没听见。林缘君谄笑道，“叶公子好手艺。”叶十七仍是不理。林缘君继续谄笑，“郡主算是福气了，她家叶哥哥又能上厅堂，又能进厨房的。”叶十七开始一手一只吃起来。林缘君腾的一声站起来，双手插着腰，颇有气势地说道，“叶公子好小气，若不是我好心好意跟着你进山洞，只怕你找几年都找不到你想要的。”
    叶十七吃东西的手顿了顿，清冷的声音道，“是谁把我们困在这洞子里的？”
    林缘君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我这不是贫血头晕才摔下来的么？？”
    叶十七翘起嘴角，继续吃东西。林缘君翻个白眼，这人不但小气，还一副自傲的样子，看的人真不爽。把四周都仔细观察了一遍，他决定需得靠自己，想罢，开始试着爬树，想把树杈上的鸟蛋给掏下来。他从小生活便优越，林家本就是全国首富，爹死了以后，虽然沈哥哥继承了所有财产，沈哥哥却丝毫不肯委屈了自己的。这荒郊野外的虽然是第一次，他乐观随性的本性必不会把自己饿死。
    只是爬了半天总爬不上去。最近的树枝离他也有三米来高。他仰着头，长叹一口气，决定放弃吃鸟蛋。在林子里转了几圈，果子没找到，小腹却开始隐隐作痛。下身便像有股小泉一般涌出东西来。他一惊，暗叹不好，扭头看见叶十七并没有注意这边，连忙往树林深处跑去。
    叶十七边吃边观察地形，瞟见林缘君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这树林也不宽，自然不怕他走丢了。也不知树林里有什么好吃的把他急像蚂蚁似的往里钻。过了半天，上头照射下来的光线渐渐暗下来。林缘君还没有出来。叶十七站起身，看着林缘君进去的那处，正要进去，却见林缘君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叶十七一愣，“你怎么了？”
    林缘君没好气地回道，“摔的。”说罢，也不看地上叶十七特意留下来的两只烤鸟，径自埋着头睡起来。
    叶十七也坐下来，瞥见他衣角似乎有血迹，问道，“受伤了？”看着他半天也不见他回答，叶十七挑了挑眉，拨弄了一下柴火，也眯着眼养神，不再管他。
    第二天一早，叶十七睁开眼，却不见林缘君。他心头一跳，随即又安心道，这么个空间，量他也不能去哪儿。安下心来，他便开始顺着溪流往上走，大约几百步就到了尽头，眼前又是岩石壁。流水似乎从底下冒出来的。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准备回到掉下来的那个岩石洞去看看，刚一转身却看见身旁的树被刮掉了一层窄窄长长的皮，又向四周扫了一眼，好几棵树都被刮掉了一小片儿皮。叶十七伸手摸了摸，还是新的口子，自然不会是别人，定是林缘君弄的。难道他用树皮来充饥？真是个顽固之人，昨日给他留的烤肉竟然一口都不吃。
    叶十七嘴角一翘，摇了摇头，开始往下游走。下面的洞只有一些岩石，并无一棵植物，走到最下游时，鞋里进了许多沙粒。叶十七苦笑一下，坐在岩石上，看着水流入一口小潭水。随手抓了一颗石子扔进去，扑通一声也不知深浅。没有出口，水应该是从谭底流出去的。坐在那里半日，觉得有些微冷，叶十七这才站起来，回到他们烤火的地方。林缘君也回来了，正靠着石壁烤火。
    “找到出口没？在呆下去我要饿死了。”
    叶十七笑道，“林公子不是吃了树皮么？”
    林缘君猛地睁大眼，脸上红了一大片，“你看见了？”
    叶十七依然笑得温柔，“树皮比烤肉还好吃？”
    林缘君一听，怀疑地看着他，最后似乎松了口气，又闭上眼睛。“自然没有烤肉好吃。”
    叶十七哼哼笑了两声，“等着。”说罢，径自走进树林去捉鸟儿。虽然是个封闭的洞，好在上头是开的，鸟儿能进来。不然必定能饿死人。他正要低头找些石子用来击鸟儿，却看见旁边树脚下堆着一堆树叶和几片狭长的树皮，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树叶上沾着许多血丝，树皮上也有一些血迹。他捏起一片叶子放在鼻尖闻了闻，心里一动，看着树林外，脸上浮起暧昧的笑容。
    林缘君找了一些干柴添了上去，抬头看见叶十七提着五六只鸟儿出来了。
    他摆着脸一笑，“叶公子厉害。”
    叶十七把鸟儿扔在他旁边，目光放在他脸上，又移至他颈部，再移至他胸部，最后停在他衣角的血渍上，嘴角似笑非笑，桃花眼里却是春光流转。
    林缘君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干什么？”
    叶十七撇了一下嘴，“没什么。林公子既然抓不到鸟儿，那就负责拔毛吧。”说罢，向下面岩石洞走去。